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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济民赈灾称贤王(2)

    见萧燕燕收拾萧保宁,韩德让倒是悄悄溜了。这二位混世魔王的战争,可不是他这等凡夫俗子能参与的。

    他请韩匡武给自己弄了一间房,与笔墨纸砚,斟字酌句地写了一夜的文章。

    一封以晋王名义,上疏请赈灾,言辞悲悯,大篇幅述晋王于建州之野,所见灾民凄惨之状。

    譬如:饥民食土,易子而食等。并举黄巢之乱,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辞,忧心流民揭竿而起,后果不堪设想。但对建州射杀流民之事,仅一笔带过,并不控诉。

    接着,又以韩匡武名义写《报建州之乱》,以中立、冷文直叙的风格。阐述从三县断水毁苗,到逼迫农民贱卖田产给大户豪门;到民食不果腹、饥荒成灾;再到三县请兵镇压,因无兵部调令,不敢擅自调动陛下兵马;

    及至建州射杀流民,晋王为民请命,开仓放粮赈灾。彰武军作为陛下拱卫,体察陛下爱民之心,帮忙发粮。并不抨击‘改耕为牧’的国策有失,只体察陛下爱民之心而已。

    而后,又以流民之名义,作《万民陈冤书》,以激愤粗糙之辞,写官府勾结大户豪门为贱买佃农耕地,如何断水毁苗、如何草菅人命,害民无食,流离失所,我等难民讨生活,却被官府不分青红皂白冠以流寇之名而戮杀。我等贱民,祖祖辈辈耕地,生不过求口饭吃而已,如今被断了生计,无以为活,绝境乞生,请陛下申冤!

    再又做一议论之章,题为《论流民之祸》,阐述自秦始、至唐终,历朝历代流民之乱,祸及诸夏、流毒甚广、十室九空;若江山社稷倾覆,人口大减,皇室贵胄亦十难存一,皇帝陛下亦处危难,不可不慎。

    次篇,论耕牧,同样亩产,耕地可养活更多人口,且物产多样。耕地改牧之后,土地受损毁便再难复耕,圈牧致沙化,如杀鸡取卵。契丹较匈奴、突厥等优异之处,正是契丹耕牧并驱,物产丰富,不囿于单一。民以食为天,是耕牧互持,撑起了辽国的天。

    末篇,请皇帝陛下,将建州、榆州之地退牧还耕。至于宋国互市所订购牲畜,无地可养,可令五院部、六院部出兵西、北草原诸部,令诸部重归契丹治下,为契丹畜牧,保障对宋国的贸易需求。

    时,萧燕燕收拾完萧保宁,进来歇息,吃口茶。

    “你俩闹得如何?”韩德让问道。

    萧燕燕得意道:“宽心,明日便老实了。”

    韩德让抬眼看了看她,不禁一乐。果然,能对付混世魔王的,只有另一个混世魔王。

    “我与你说啊,往后别人不管。我与你之子女,子不娶欧妮萧氏女,女不嫁欧妮萧氏子。这萧保宁一脉,既蠢且坏。”萧燕燕厌弃道。

    韩德让边书写,边浅浅笑道:“家里事,你做主。”

    萧燕燕见他专心书写,倒生好奇,转到案前,见着《奏建州流民事》,翻开看了看。只觉这题头太中规中矩,遂将题头改为《建州啖人千古奇恶》附《黄巢之鉴》。

    韩德让见这书题,倒是诧了:“上奏疏还能起这等题头?”

    萧燕燕白他一眼,问道:“若此二书同呈于尔前,尔看哪个?”

    他想了想,若全然不知内容,确实更想看看千古奇恶是甚,毕竟人皆有猎奇之心。

    韩德让笑赞道:“我家娘子,天慧。”随即用萧燕燕改题《建州啖人千古奇恶》附《黄巢之鉴》。

    萧燕燕又看了看《论流民之祸》三篇,提议朝廷用兵西北诸部,将祸水西引,不禁赞道:“妙啊,不仅阐明病症、遗害,还作药方。”想着什么,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笑甚?”

    萧燕燕笑道:“若我阿爷有此执政之能,亦不必日日受御史弹抨。”

    韩德让边书写,边奇道:“岳父受骂,你还笑,真是好大儿。”

    “非也。”萧燕燕笑着辩解道:“大舅早年便下令不得抨击时政,御史等畏死,不敢骂。但若谁都不骂,又似对不住手中那杆笔,于是指桑骂槐,专骂我阿爷。”

    “都怎骂的?”韩德让好奇问道。

    萧燕燕说道:“骂我阿爷得裙带上位,却无执政之能;又骂以皇亲任相,却未规劝陛下行事端正。好笑,陛下若听劝,他等御史不早劝住了么?劝不住的,谁也劝不住,骂我阿爷做甚。”

    自古以来,务实事者不屑于弹抨。善弹抨者,不屑于务实事。

    萧燕燕叹息一气,又转眼想了想:“若是哥哥,对大舅可有法子?”

    韩德让苦笑着摇摇头:“再是良医,亦医不得绝症。”

    “绝症?”萧燕燕念念道,连他那般多心眼,都称其为绝症,大辽国未来何去何从啊。

    见燕燕忧思,韩德让放下手中笔杆,来牵她的手:“燕燕,陛下待尔如何?”

    “小时候待我姊妹极好,长大了……哥哥晓得,大舅厌女,我与阿姊亦少于宫中走动啦。”萧燕燕说道。

    她其实也理解耶律璟,她们姊妹幼时人畜无害,他自然当自己亲生女儿般喜爱。长大了,便觉得个个都似应天太后,也就疏远了。

    韩德让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垂眸说道:“燕燕,我原本欲待其老死。可如今,我见这人间疾苦连连……”说着,抬眼看着她,有些难言道:“恐难久等。他今年才三十七,万一……万一他活到五十、六十……七十……”

    萧燕燕望着韩德让,脑子里茫茫一片,不知所以。

    “卿会怨我么?”韩德让问着。

    萧燕燕愣着,沉默着,她当然知晓他口中的“他”是谁。可这种话为何要与她说?就算他们是夫妻,也不该说的。

    萧燕燕将手怯怯然地,自他手心里抽了出来:“此等事,不该当我说。”

    “我不想欺瞒你。”

    “就不畏我告密?”萧燕燕讶异。

    “畏,自然畏。”韩德让叹道:“然汝幼时,我曾教你,夫妇一体,荣辱共之。燕燕,你可抉择不与我共赴难。”

    “我本可一无所知,欢欢喜喜嫁你就好!”萧燕燕说着,怒去。

    为何要将这样的难题交给她来抉择?为何要让她知晓这捅破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