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大辽文忠王 » 098生不逢时甘作殇(2)

098生不逢时甘作殇(2)

    是年,张清芳在得知嫂嫂带着小侄儿自卖给人牙子后,他逃离河东,成为流民。寻着人牙子踪迹,一路往北寻去,那是阿兄唯一的血脉,必须找回来。

    他一路以野菜充饥追到建州,面对人牙子却拿不出一文钱、一粒米来赎回小侄儿。

    人牙子对他说:“我敬兄弟刚毅,然自身难保,何以养育稚子?我将汝侄卖于大户为奴,好歹有口饭吃。乱世之中,有口饭吃,便算是个人了。”

    那人牙子倒还存了一丝善念,将小侄儿的去处告知于他,再嘱道:“只要人活着,便不算得没希望。想些办法挣钱,有朝一日或可赎回。”

    得了此言后,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字“钱”。

    要很多很多钱,去赎回小侄儿。要让小侄儿吃得起饭、穿得起衣。随即于城中找工作、做学徒。

    他读过书、识得字,对医药也有些天赋,人也敏慧,颇得名医姚仕良喜爱。将其收为关门弟子,并入赘姚家。

    他要赎回小侄儿,岳父与妻子也鼎力支持。可当他与岳父带着钱去曹家赎回时,才知小侄儿数年前已死。

    他想赎回尸首安葬,曹家却不给,还大言不惭道:“一介小奴,死了便死了,敛何葬?”

    曹家是建州大族,背靠卢龙赵氏,虽无高官,但州县实职者众多。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七品芝麻官也能拿捏庶民之生死。

    岳父、妻子劝他莫要与官争,争来只有吃亏而已。但张清芳直觉事有蹊跷,多方暗查之下,得知小侄儿竟是被曹家赠予贵人,做了口食。

    “口食?!”耶律贤震惊,问道:“那贵人,你可查到是谁?”

    “当年皇帝迷信食男子胆,延年益寿,卫王为其掠人制药。”张清芳咬牙切齿道:“可恨,可恨呀!”

    说着,他又得意笑道:“妙在,我配出极乐丹。此物好!此物妙极!”

    耶律贤又问道:“极乐丹乃何?”

    张清芳很是得意:“以五石散掺阿芙蓉配出的丹药,官人们喜欢得紧,卫王亦极是依赖。”他看着耶律贤,有一丝宽慰道:“那日我见晋王殿下痛心于民,开仓赈济。见玉田韩氏,可抗衡卢龙赵氏,便知我的这些宝贝,总算可交托出来了。”

    耶律贤惋惜道:“尔可知,尔作此事,亦逃不得死罪。”

    张清芳释然笑道:“我配极乐丹时,就已是同归于尽之心思。”

    耶律贤等人一时都静默了,不知道说甚好。

    好片刻,韩德让才吩咐韩壹道:“将张公住宿置于晋王侧,多谴人值守。这几日想杀人灭口的,不知几多。再派个机灵之人给阿爷送信去,八百里加急。将建州事说与阿爷听,再言建州误时,秋祭不等我与十叔了。”

    “喏!”韩壹领命去安排。

    韩德让又将自己写好的奏疏,递给耶律贤,说道:“此乃弹劾赵氏父子,拥兵自重之奏疏。”

    韩德让对张清芳劝道:“公之过往,我闻犹怜。然安置流民之事迫在眉睫,公亦是尝过疾苦之人,何必又断他人生路?”

    张清芳看着韩德让,说道:“田契,某可交出,捐亦可认,某之愿不过报仇而已。便算皇帝动不得,然卫王、曹家,不得好死!”

    韩德让应诺道:“公之仇,韩某记下了。”

    未几日建州的街市恢复了热闹,张清芳旗下产业俱都开工、开铺。

    其余大户见张清芳境遇,虽打听不出他现下如何,却也跟从着纷纷开业,深怕自家也来个灭门之祸。

    一时间城中生产、生活秩序相继恢复。

    时,韩德让与耶律贤正领着人,整理那十几箱证据,按照人名分类做记录。两百零四号人,足足九年事迹,信息冗繁。

    “末将天雄军衙内都指挥使韩瑜,参见晋王殿下!”

    耶律贤、韩德让闻声回头,见是一身材魁伟的少年将军,身着戎装端正立着,手里持着天子节钺及一封手谕。

    他见耶律贤回望,又道:“末将持天子节钺,不便拜见,望殿下赎罪。”

    耶律贤笑道:“自家人,不必虚礼。”

    韩瑜将节钺恭敬持于身前,昂首朗声道:“晋王耶律贤、彰武军节度使韩匡武听谕!”

    闻声,再座所有人赶紧空首拜道:“臣等恭听圣谕!”

    韩瑜朗声宣道:“谕曰:建州之事,朕已知晓,吾儿贤宁慈悲之心,朕深感慰籍。特假节钺,令吾儿督导建州府衙,疏解流民,查抄贪腐。令彰武军节度使韩匡武,辅弼吾儿贤宁。钦此!”

    耶律贤、韩匡业同声领节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年!”

    待节钺、手谕交接过后,韩瑜又望向韩匡武,道:“彰武军节度使韩匡武,屈膝听口谕。”

    韩匡武赶紧屈膝。

    韩瑜宣道:“太祖所假节钺虽至尊至贵,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祖节钺不适本朝,着令归还。”

    “臣遵旨,陛下万年。”韩匡武拜道,忙令副将将太祖节钺奉来,交还特使。

    这柄节钺按制早当还的,从前应天太后在,她老人家没发话,太宗、世宗皆不敢来收回。而韩氏素来低调任事,亦未用过,以至于都忘了这柄节钺的存在。当耶律璟知晓韩匡武手里,竟有一柄太祖节钺时,酒都吓醒了。

    待宣告妥当,韩瑜这才向着韩德让歪头,调皮道:“让哥!”

    韩德让上前给他胸口锤了一拳,喜道:“行啊,你小子,都封官了。”

    韩瑜揉揉痛处道:“哥莫取笑,哥早年若愿意,如今职衔定比我高。”说着,又玩笑道:“自萧侍中请下手谕节钺,弟可是八百里加急,片刻未歇赶来的,怎也得犒劳一下。”

    “先记着,回头找你嫂嫂要。”韩德让说着,指了指萧燕燕。

    韩瑜苦笑道:“那便算了,这嫂嫂厉害得很,我可不敢。”

    “我约莫听见有人说我坏话。”萧燕燕倚在门口,娇嗔道。

    “不敢不敢。”韩瑜连连摆手,转又对韩德让说道:“三伯父说,家祭延后,待你归去。还有,我离行前,赵使相与三伯父面见,谈了建州之事。三伯父使我传告你,切莫你死我活,叫别家捡了便宜。”

    韩德让笑笑道:“我晓得分寸,就吓吓他而已,竟还找家长了,此事闹的。”

    “哥晓得分寸便好,弟还去给赵老头宣旨。”

    韩瑜说着便去,韩德让远远呼道:“记得回来吃饭。”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