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大辽文忠王 » 101世家延绵从未绝(3)

101世家延绵从未绝(3)

    南枢密院。

    耶律夷腊葛将耶律贤送来的名录,与罪证亲自押至南枢密院,并将耶律璟的旨意传达。令南衙一一签书后,交由门下审议,而后交翰林院起草制诰。

    时南院枢密使已由高勋调任,因今年初高勋率军攻益津关大胜,其后宋请互市,担心高勋镇南,令宋边军不忿生事端,遂调职。其于天禄年间便担任过南院枢密使,此番算调回了。

    高勋却是怎也没想到,刚回南枢密院一个多月,便来了这样的大案。高勋查看那些名录时,见从三品以上罪皆轻述,四品以下则原封不动送来,暗赞晋王好会处事。此事若处置得当,晋王将誉望所归,他自是鼎力支持。

    高勋与几位南院枢密副使、知南院枢密副使、知事决议后,发签令,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一律依法查办;令名录中人,凡有职位者一律革职待罪。

    他正要将签令发往门下省,让侍中萧思温核审,不料萧思温却过来了。

    “诸位枢相安康。”萧思温笑呵呵招呼。

    “阁老安康。”

    “何等喜风,将萧阁老给吹到咱南衙来了。”

    一众同僚喜着打趣,萧思温笑呵呵,说道:“哎呀,建州的风。”说着,将几页信函递于高勋:“劳烦诸相公签书。”

    高勋接过展开,众人齐齐来看,只见信上写着:

    拜请令榆州、建州自六月始易田地者,有异议则可至州府申诉。若有申诉则交易失效,买者退其田地,卖者退其资钱,任何人不得阻拦。

    再拜请令,凡参与贱购田地者,罚钱,按购田数两年田产之资计。

    再拜请令,榆州、建州,州府出资赔付田地损毁之民,按毁田数两年田产之资计。待贪腐案结,以罚没之资充还州府,之余上缴国库。

    再拜请令,工部设工事,使榆州、建州流民有事可为,以防作乱。

    枢密副使观之讶异道:“执事有方,此何人所书?”

    萧思温回道:“小婿。”

    “韩家四郎回来啦?”

    “恭喜恭喜,总算要喝萧阁老家喜酒啦。”

    萧思温苦笑道:“刚入建州便被此事绊住,心忧流民之困苦,特来为百姓寻条活路。”

    高勋忙是谦道:“哪里哪里,治民之事,本我等南衙份内之职。”说着将信书交给小吏,吩咐道:“交签书院,就依此签令。签完令,用完印,交萧阁老审议。”

    “喏。”小吏赶紧接过,送往南衙签书院。

    萧思温则与南枢密院众使攀谈起来,皆是问何时喝喜酒。

    萧思温则推诿于韩家,笑道:“此事自然看韩家,岂有我急着嫁女,人家不着急娶媳之理?”

    “哈哈哈,是也是也。”

    这南枢密院之前身乃汉人枢密院,再前身则是汉儿司。即是最初由太祖设立,韩知古掌管的主管汉人、汉军事务的机构。

    韩知古薨逝后,辽太宗改为汉人枢密院,辽世宗改为南枢密院。一路改制下来,至如今已经不治汉军了,只掌汉人民户、财政、刑法等事。于地位上,便由与北枢密院平级,变为低北枢密院一级。

    南枢密院的签令八百里加急发来,耶律贤立即持节钺,督导韩匡武、赵延照按名录拿人。一时间,竟将州狱填得无立锥之地。

    耶律贤带着封存好的缉拿爰书回驿馆,见星夜雾浓,韩德让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进来招呼道:“还忙呢?”

    “没办法,榆州、建州司法参军、司田参军、司户参军等皆入狱。退田之事正好涉及户、田、法,赵使相假公服委托于我。诚然,此事关乎民生,交予他人,我亦不放心。”韩德让回着话,却未有空抬眼一顾。

    耶律贤见灯油将尽,倒顺手给他添了些灯油,说道:“慢慢来,可莫将自己累垮了,叫燕燕担心。”

    韩德让边复核交易契据,边笑道:“她才不担心,整日不见人,不晓得玩哪儿去了。”

    韩瑜也边帮他整理着爰书,边搭嘴道:“哥,这我得说你,你当反思,勤于公事而疏于陪伴,乃少年夫妻之大忌。是以,放我回去歇息吧。”

    “闭嘴!干活!”

    韩瑜万般无奈,从前是听堂兄弟们说过,四哥与五哥拼起来没人性,如今才算是见识到。他们白天要亲自与民户往田间,勘田丈量,晚上要核查交易数据,做批录,一天就睡一个多时辰。

    此前二十余日,一直奔走于各村庄勘验。时至今日,才带着勘验书据,回来整理复核。

    萧燕燕领着一班仆从进来,悠悠说道:“先歇歇,你再这般下去,我可忧心会守寡。”

    韩德让抬头瞥她一眼:“死丫头,怎就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萧燕燕歪头俏皮,笑道:“我就不说。”

    倒是刘谨言笑道:“难怪说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你俩若都闲着,一天能吵八回。明明心疼人,连夜送衣来,偏不好生说话。”

    “谁心疼了?他自找的,我才不心疼。”萧燕燕连连否认,又嘟哝道:“我是见他没身像样衣裳,找裁缝给他做了几身,裁缝刚送来。试试吧,不合身趁早改。”

    韩瑜见终于可以歇息了,忙是将手里的活丢下,说道:“你等试,我回避。”

    全不等韩德让是否同意,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耶律贤自也识趣退去。

    见人都走了,萧燕燕又才语重心长,说道:“你呀,安良之心是好的。可你想过没,你不歇息,人还初、瑜哥哥等人可不是铁打的。尤是赵使相所调之人,那是外人,没日没夜陪着你熬,不怨呐?若在临潢,还能赐些财帛犒劳。在这建州饭都吃不饱,你净差遣人干活。”

    韩德让听着,起身收拾桌案上的笔墨案卷,说道:“是我疏忽了,你该早提醒我。”

    萧燕燕抱怨道:“我倒想提醒,你人呢?在哪儿呢?你当自己属骡子的。”

    韩德让却玩笑道:“我属牛,骡子可不及牛耐劳。”

    “就是贱呗。”萧燕燕笑道。

    韩德让问道:“妹妹的细软不都捐了么?哪来的钱制衣?”

    不等萧燕燕回答,刘谨言笑怨道:“抢的呗。”

    “回去还你。”萧燕燕说道。

    韩德让这才瞧见,这群丫头们一个个的首饰全不见了,连个耳坠子都没留。

    萧燕燕手里拿了件鸦青色织锦提花,叫他穿上试试,说道:“穿着尺寸合适,就如此吧。我见你性子沉稳,想你大约喜好素色,是以都选的素色暗纹料子,深浅色各两套。惟那套吉服华丽些,是留着回京后见陛下穿的。”

    听着她嘴里絮絮叨叨,一件件地比着,韩德让只觉心里头一股暖洋洋。渐渐地,已经听不清她在絮叨些什么,只是瞧着烛光映照下,她的模样儿,好看,真真好看。

    试完衣裳,萧燕燕又道:“你再试试靴子……”

    说到换鞋,韩德让却是怎也不让了,只说:“瞧着就合适,不用试了。”

    他越是推脱,萧燕燕越是觉有蹊跷,硬要将鞋脱了。这脱了一看,一双脚板都被田间污水泡烂了。

    萧燕燕瞧着心疼,韩德让赶紧穿上鞋,笑道:“没事的,我皮糙肉厚,修养几日就好了。”

    “尔不似世家子弟。”萧燕燕喃喃道,于上京、南京见惯了豪族纨绔。却从未见过,有这般的世家子弟。

    韩德让见她素面荆钗,说道:“你也不似贵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