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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赛武大会

    金水湾葬礼过后,皇帝任允昌步履艰难地登上了河岸边高起的石台。这石台原是船长登高召集船员的地方,当下正好让皇帝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今天,我们聚集于此,送别了一位本不该送别的年轻人,”允昌帝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长子妃石惜深受百姓的尊崇与爱戴,为怒水王朝的昌荣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尤其是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为王朝孕育了崭新的未来。在此,鄙人向石惜以及石氏家族对于王国的忠诚与牺牲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说到此处,允昌帝向底下的石述忠与石离点头致意,而围在一起的众人跟着鼓起了掌。只听允昌帝继续道:“鉴于石氏家族做出的丰硕功绩,我宣布,任命建工司祭司石述忠为怒水王国辅右丞相!”

    只见石述忠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大声拜谢:“石某承蒙圣上不弃,定当为皇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在他身周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此时伏天背手立于一旁,冷眼相观。在他眼里,石述忠似乎正极力掩藏着欣喜之色。

    只听立于河畔的皇帝允昌接着说道:“依据皇族宗法,长孙诞下而太子当立!在天水河神的注视下,我向怒水王国的六大城邦宣布,向大陆的所有宗族与住民宣布,皇长子任伏天于此时此刻正式立为王国太子!”话音刚落,泊于金水湾的百余艘船只上整齐地响起了号角之声,声音之大响彻河湾,更是传遍整个君泊皇都。

    “恭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鹏展翅、鹏程万里啊!”“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原本还是庄严肃穆的金水湾瞬间成了阿谀奉承的大舞台。任伏天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贺喜声中,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处。

    只待沸腾的众人稍稍安静,皇帝允昌清了清嗓子,宣布了第三个决定:“永乐大坝落成在即,又适逢太子刚立,两件盛事交织于此实乃百年一遇。鄙人决定,一个月之后举办永乐大坝落成大典暨坝上赛武大会!”

    话音落下,却不见众人欢呼鼓掌,反之引来一阵窃窃私语。这坝上赛武大会是百年来怒水大陆流传下来的旧习,本意是祭奠筑造平遥古坝的先祖,同时也是各大家族切磋武艺的盛会。但因为赛武大会本就是刀剑无眼,每次都多有死伤,其中又不乏各大家族的肱骨人物,多年前被时任皇帝任占江废止。此刻任允昌突然宣布重启大会,难免产生争议。

    但见军政司祭司云殿卿从众人中一跃而出,大声道:“老臣年少时是家族里一个籍籍无名、遭人唾弃的私生子。族里从没有人拿正眼看我,我干得也是饲马喂牛的下贱生活,”云殿卿侍奉过三任皇帝,是怒水王国功勋卓著的军队统领,众人此前从未闻及他年少时的遭遇,此刻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这坝上赛武大会不问出身,也不究来历,老臣十八岁那年有幸参加了最后一届大会。我自小热衷于习武,块头不大,但身手还算敏捷。那届大会虽没能拔得头筹,却也在侥幸胜出的三人之列,”虽然年过六旬,两鬓也已斑白,但谈起年少的风云往事,云殿卿依然中气十足:“自那以后我便名声大噪,当我步入军队,有数万士兵为我欢呼,当我冲锋陷阵,也有数万士兵随我赴死,”只见云殿卿胸口白色的长须凛然而动,风采不减当年:“老臣想说的是,没有坝上赛武大会,我就没有为王国效力的机会,也就没有今天站在此处的云殿卿。”

    当云殿卿声若洪钟地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在场的众人都为之一震,只听他继续说道:“各大城邦之中,又有多少像老夫年少时那样的无名之辈,你们说该不该给他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该给!该给!”由皇族血亲和王国重臣组成的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响应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当年的赛武大会,聆风城冯氏家族的弓弩射术威名远播,拜岳谷岳氏家族的神兵利器名震河川,我奔云城云氏家族的踏云轻功独步天下。而这些年来,各大家族的武艺又各自精进,却鲜有切磋施展的机会,你们说这赛武大会该不该办?”

    “该办!该办!”云殿卿本就颇具威望,经他铿锵有力地一番陈说,在场的众人里十有八九都为之所动。

    任允昌站在高处,颇为欣慰地冲云殿卿点了点头。

    文遇山躺在文觉非的胸膛里,已经气若游丝。只见他双目深陷、身形佝偻,头发几乎全部脱落,而额头与胸膛上两处乌黑的掌印却是分外扎眼。

    “吾儿,为父甚感欣慰。家族历代的内力已经悉数传授于你,为父死而无憾。”就在刚刚,文觉非用纳心大法吸干了父亲文遇山最后一丝内力。此时的文遇山身体似被掏空,整个模样就像一尊活着的骷髅。

    “父亲,留得这些内力,您原本可再支撑一年半载……”文觉非如隼般的双目里噙着泪水,生性内向的他此时竟凝噎住了。

    “吾儿,我身上这两处掌印已经乌黑,本就命不久矣……”文遇山嘴里又喷出了两口乌黑的血渍,“……在我手里,五名皇族子嗣成功踏入终极境界,这就是代价。”这文氏魁首须用自己作为试金石,每次功法的试练对身体也同样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这额头与胸口一上一下的两处掌印会随着试练次数的增加而色泽变深,直到掌印通体乌黑发亮,也就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因此历代文氏魁首的寿命都不长久,文遇山的年纪其实也就四十一二,只听他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吾儿觉非,你也切莫自责,作为文氏魁首本就不指望长命百岁,咳咳……传授家族内力是我最后的宿命,而接收内力也是你作为新任魁首之后的第一项使命,”说到此处,文遇山从枕下摸索出一本泛黄的纸书,“但可惜的是我文氏只能修成一重境,而脑袋里的东西终究无法像皇族一样传递。这《文氏族谱秘录》你务必小心收好,这是历代魁首的见闻实录,或多或少凝结了家族的智慧,”此时文遇山双眼已经看不到东西,他抖抖索索地摸找着,把纸书塞到了文觉非手里,“皇族明令禁止各大家族私撰家史族谱,此书你只可私下研读,切不可让他人知晓……咳咳……”

    “吾儿,你生性刚正又重情义,但切记不论是非对错,终要对得起家族的使命……”说到此处,文遇山一口气没回过来,就此殒命。

    文觉非虽外表刚毅,但父亲到底是毙命于自己掌下,这内心的痛楚与愤恨非常人可以体会。他搂着父亲的遗体缓缓站起,冲着苍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文觉非“啊啊”地大叫数声,上身直直地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他双目呆滞,整个人显然还未从昏睡的噩梦中抽离出来,而汗水已经把被褥衣衫完全浸湿。尽管父亲去世的画面已经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但每次还是让文觉非痛彻心扉、无法自拔。

    正趴在床榻边酣睡的任伏心被叫声惊醒,看到文觉非突然醒来,是又惊又喜:“文师父,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两夜,终于是醒过来啦!”

    文觉非直到见到床边的任伏心,才稍稍定下神来。眼见任伏心睡眼惺忪,穿的还是小考当日的练功服,显然是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一阵清凉拂过脸面,文觉非突然惊觉,再一摸面孔,这铁面具果然不知去处:“任伏心,赶紧把我的铁面具给我取来。”

    “文师父,你额头上的伤势未愈,这面具还是不戴为好。”明威谷里自然觅不到医士郎中,这几天的止血包扎敷药都是任伏心亲力亲为,因此她对文师父的伤势也是了然于胸。

    “给我拿过来!”但文觉非非但不领情,说话的口气更是急促而严厉。

    虽说文觉非平时一贯严苛,但谷里的这些皇子公主其实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性,可任伏心此刻心里却涌起一阵说不清的委屈,她重重地摔下手里的药罐,径自跑出了屋去。

    文觉非并不理会伏心,他兀自起身找到了铁面具戴上,稍稍调匀气息之后,奔着明威谷的升降台就去了。

    一支炮仗破空而起,在明威谷上空响起了清脆的三声。这三声的节奏颇为古怪,想必是文氏家族里专有的暗号。放完炮仗的文觉非快步闪进了升降台,没过多久,升降台就开始缓缓上升了。

    “这文师父也甚是古怪,招呼不打就出谷去了。”伏潮暗自嘀咕着。他听闻声响赶到升降台时,文师父已经上行了二十余丈,只听头顶一阵声音传来:“叮嘱伏渊和伏睿,伤好之后就把三日的瀑下冥修给补上!”

    平遥古坝以北是一望无际的水面,怒水大陆的住民称之为悬天湖。正是古坝阻隔了来自悬天湖的大水,下游的怒水大陆这片肥沃的土地才得以在两百年间孕育出了一个王朝。

    虽然有坚实的古坝作为屏障,但这悬在天上的大水终是怒水王朝的心头之患,为此王国安排了一支特殊的队伍镇守古坝,人称“镇水人”。

    石述勇站在平遥古坝之上,正眯着一只独眼眺望着大坝以北的悬天湖面,似在迫切等待着什么。

    石述勇是石述忠的弟弟,多年前在战乱中犯了军规,原本小命不保,但在任允征的保荐之下,才被发配到平遥古坝,成了一名“镇水人”。

    这石述勇不但出自北方第一大家族,而且在军中也担任过高级别的指挥官,实有过人之处。几年间,他很快从一个普通的“镇水人”成为了平遥古坝的坝上总管,受古坝守备任允征直接指挥,在维护古坝正常运转的同时还时刻监视着大坝以北的情况。

    而在此时,一支负责悬天湖面日常巡视的队伍已经离坝二十二天未归,这在近年间的常态巡逻中非常罕见。

    “坝总,日常巡视的任务周期一般在十日左右,储备的口粮也就够撑二十余日。此时的气候比往日更加寒冷,口粮淡水等也会消耗得更快些,到如今这支队伍的补给应当已到了极限。”大坝之上,说话的是古坝的参谋官云敢当,而“坝总”是对“镇水人”头领的称呼。

    石述勇皱着眉道:“石泉这小子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古怪之事。”

    至今未归的这支巡视队伍的指挥长叫石泉,是年轻一辈中较为出挑的“镇水人”,猎户出身的他尤擅长追踪之术,但这恰恰是石述勇担心的地方:“依这小子爱偷懒的个性,到得第八日一般也就回来了,除非是他追踪到了让他觉得可疑的东西。”

    “昨日亦有哨卫通报,近日水上多有巨物出没。气温骤降之下,水面的温度也跟着下降,深水里的那些大鱼倒确有可能往水面上跑,这对于日常的巡逻也是个威胁,”古坝参谋云敢当帮着分析道,“气候异常之下变数也会增多,平遥古坝这里是否再派支队伍去侦查下情况?”

    “我亲自去!”石述勇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他可不希望第二支队伍也有去无回,“云参谋,你去趟石城,把此间情况与守备大人报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