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该不该发生

    1988年秋。初三是个多事之年。有的忙于升学挑灯夜战，有的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有的荷尔蒙过盛谈起恋爱，有的因家中不支持继续读书而郁郁寡欢，有的因为成绩太差，老师不再管其学习而自由自在。给人感觉紧张混乱中又有几分宽松。

    十一月份，前几天下过一场雪，地面还没干透，北风有点刺骨。上完晚自习课，还准备再熬一会，这时传来一阵哭声。起初都没在意，过了几分钟，声音更大，还清晰听见有人在骂老师。大家一窝蜂涌出了教室。不爱看热闹的我走在最后。教室前看见彭睡在地上，嘴里骂着什么。有同学告诉我彭喝酒了，醉了发疯骂老师。校主任班主任都在这处理。已经去通知他家人了。

    彭在班里成绩不是很好，个子高有力气，劳动积极，爱帮助同学，做事热情。帮学校补砌过院墙，教室灯坏了，凳子坏了他也喜欢修一修。这次寒假补课交补课费，老师崔了几回都说没钱。天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他表情，一会哭，一会大吼，一会自言自语，看着很可怜。有的同学小声议论，有的忍不住笑了。校主任大声命令:“都散开，睡觉去，明天好好学习，考中专。”

    大家都走开了，通知他家人的同学回来了。和主任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主任叫我们几个大个把彭送回家。他家离学校两里多，下个坡过一个山丘就到了。我们交替搀扶着，高一脚低一脚把他送到家放在床上，又回到学校。路从同学交谈中得知他家生活过的也很苦，成绩不好，家里人就不管他。听他们谈着我心里酸酸的，只是沉默不语。家境的拮据给我们带来的影响我深有体会。几年后，听说他和另一同学结了婚，不知为什么先后喝农药去了。感觉又可怜又惋惜，生命如此不堪一击。

    有时候为了放松放松，也偶尔到旁边人家去看电视。那晚我们几个看罢电视回来，发现教室气氛不对，异常安静。问同学才知道，有个离校的同学带着几个社会上的人，来把大家的零花钱都要了去，还打了人。

    转眼又一年，最后半级。那一天我翻开书本，发现里面夹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是不是喜欢我？高✘✘”后面有署名。高是我们班音乐委员。长的水灵端庄秀气，乌黑长发，苗条身材，说话温柔悦耳，乐于助人。我和她单独接触不多，心里疑惑她怎么突然说这话。因为都在备考，我怕她分心影响到成绩，打算断了她的念头。下课老师走后，我径直走都她面前，把纸条往桌上一放说:“都啥时候了，不好好学习，还在想这些事。”说罢扭头就走。在扭头的瞬间看见她爬到课桌上哭了。之后她总有意避开我。我也意识到伤了她的自尊，可又没有勇气道歉。过了一个月我弃学了。两年后遇到过一次，是在他们村前麦地边，一起有几个女孩打猪草。也许是出于羞涩，还是没有对她说对不起。这件事在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一直牵挂着她是不是比我过得好，是不是还在为我那句话生气，时间越久越内疚，总觉得欠她一句话，欠她一个交代。(几十年后再次见面，我们俩都哭了。为生活的不幸？为了那句话？为溜走的青春？……我也不清楚。）

    在纸条事件前几日，我家的大水牛得了个病叫百叶干，死了。这对我们家打击很大，父母亲伤心，沉默了好几天。听哥哥说是因为父亲把牛借给别人亲戚用，几天没喝水造成的(后来才知道那家是给别人种地挣钱)。这为我弃学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