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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西席

    崩拳之型似箭,多用于中段突击,也是郭晔使用最熟捻的拳路。因为崩拳属木,与他的力量相契合;与之相对,属金的劈拳掌握最差。

    发劲时力在拳面,凭借体内的一口气打出,极快极烈,力透脏腑。大体风格可概括为四字:直来直去。

    而郭晔在崩拳的劲力之上又加了一重,那是属于魂导器的力量,位于灵镜铠末端核心的强大爆发力。

    求生的欲望,不平的愤怒,他将这些心意握紧,承载于这一拳中,最后全力打出。

    这也是灵镜铠最后一种攻击方式。

    大脑已经排除任何不必要的念头,郭晔的身体仍在恐惧,每一颗细胞都在报警,想要逃离这危险的对手。

    但他做不到,追袭者的速度远非自己能够比拟,若真的要选择死亡时的姿态,郭晔宁可看着杀死自己的人。

    他有史以来最强劲的一次蹬地,以及打出最重的一拳。

    魂王的呼吸一滞,在这小子的拳头上,他竟嗅出一丝危险气味。利爪回收,迎着铁拳抓握过去,同时下一招已经开始蓄力。

    至于郭晔,他已经没有下一招了。

    魂导器加持下全力打出的一拳,再加魂王级别的力量,两股力道合而为一,作用在他的右臂上。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夜晚中,毛重超过四十公斤的郭晔突然飞了起来,以平时难以想象的速度撞向十余米厚的城墙。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不过看到顿在原地的魂王时,郭晔露出满足的笑。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他准备好迎接死亡,这种速度可能会将城墙撞出半尺深的洞,学院将自己抠出来可能会耗些精力。

    “真是难看的死法啊。”

    郭晔在心中默念着,感觉掉进一池温水,并非弥留之际的错觉,碧绿的魂力光罩张开,顶住了强劲的冲击力。浸泡在熟悉的魂力中,能感觉扭成麻花的右臂在飞速修复,属于生命之树的力量将断骨从肌肉中拔出,复位。

    “老师……”

    林樗踩在城垛之上,一步踏出,整个人如御风而下,隐有仙姿。身后第二、四魂环同时闪耀,唬得那魂王目眩神驰,方才他一爪向郭晔捞去,刺入那古怪魂力中却如泥牛入海,半点力量也使不出。

    “七环魂圣!”

    当魂王看清来人的魂环后,本能般发出一声惊叫,一个凌空后翻,悄无声息地落在十余米外,长尾踞地,如一条毒蛇般死死盯着林樗。

    郭晔靠在城墙根上,努力两次都未能成功站起,从高速飞行中急停,让他的大脑几乎变成一团浆糊。

    “现在浪人和游侠儿已经嚣张到这种程度了?敢在史莱克偷袭杀人,我很好奇谁给你们的勇气。都说侠以武犯禁,难道你们不知道大陆最强的武力就在学院吗?”

    林樗阻止了郭晔的行为,从他衣领中抽出一片干枯的树叶,助其原地躺倒调息。检查过学生的状态后,才不急不徐地说出这番话。

    魂王依旧保持随时暴起的态势,但林樗随随便便的姿态在感知中竟无一丝空隙。攻击已经毋需考虑,他唯一的选择是逃走。

    一位敏攻系魂王若一心求战,辅助系的林樗最多只能保住郭晔,更不用说将其留下。但他仍不敢改变蹲踞的姿势,仿佛只要稍有动作,立刻会招来致命的攻击。

    杀机源自城头的林老与言少哲,但直接将其释放出的人却在头顶正上方。

    “哈,居然还剩下一个,姐姐我今天运气不错。”

    马小桃双翼一展,两道火线由掌心喷发而出,连绵不断的火焰指向一个点。在这一瞬间,魂王的面容因惊骇而扭曲,眼中尽是红色,直到火浪将自己淹没时,只有身下泥土是真实存在的。

    火焰带着燃尽一切的威势下坠,扩散,填满脚下的所有空间。在马小桃的封锁中,他根本无从释放魂技,瞬间笼罩的烈焰遮住了视线,他看不到生路在哪里。

    魂王只能调用全身魂力苦苦抵抗,根本做不出别的动作,在他的概念中,还以为周围有两位隐形的魂帝同时出手。

    当凤凰之火穿透魂力,灼烧他的肉体时,魂王完全没有了硬抗飞凫时的潇洒从容,疼痛是脑中唯一剩下的东西。他这辈子都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魂王甚至下意识叫出声来,高空之上的马小桃凝视抱头蜷缩的目标,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刚要加大魂力输出,地面上的林樗无奈提醒道:“小桃,留活口。”

    马小桃惊呼一声,赶紧撤销了魂技。如做错事的孩子般落到地面,一脚踏在形如焦炭的魂王胸口,恶狠狠道:“说,服不服!”

    话一出口她便发现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内院学生打架,于是急忙改口道:

    “谁派你来的?”

    “吔屎去吧,贱人!”魂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大怒下的马小桃刚要发作,一团软肉夹杂污血冲她脸上飞来。

    凤凰魂帝自然不可能中这种暗算,一偏头便轻易躲过,魂力化作的烈火将鲜血蒸发。当她看清半条尚在蠕动的舌头时,脚下不由自主地用力,差点踩断魂王的胸骨。

    魂王无声地大笑,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却不以为意,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嘲讽敌人,这令他无比舒爽。

    温暖的生命之力照在身上,魂王的笑容顿时凝固。林樗背着手缓缓向他走来,摇着头道:“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别的,连我的学生都知道咬舌死不了人。并且在一位生命之树武魂拥有者面前自杀,你这是多看不起我?”

    说到这里他脸上表情一变,如同隆冬的深井。“你放心,即便说不出话,学院也有一万种方式把你知道或不知道的都掏出来。”

    ……

    “小家伙最后一下还勉强可以看看,不过借助了魂导器的帮助。少哲,武魂系的核心弟子中,还有第二个选修魂导系吗?”

    言少哲的右手无意识地轻叩一块城砖,脑中已将二年级核心弟子的信息过了数遍,最终无奈道:

    “这个,晚辈真不清楚,目前记录在案的只有霍雨浩。”

    “查一查吧,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和琳儿抢人的戏码,怪吵闹的。”

    听到这话,言少哲脸上浮出一丝尴尬,不过下一刻便掩饰过去,心中已经做好对此事的打算。

    每年对于新晋的核心弟子他都会过目,郭晔放进一般学员中可能会脱颖而出,在这里便显不出特殊之处。若真的拥有魂导器方面的天赋,他也乐得大方,上次霍雨浩事件算是把魂导系得罪惨了,正好借机修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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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学姐。”

    霍雨浩带着王冬向马小桃行礼致意,先前被欺负的不快已经忘在头后,除最基本的感激之情外,还有对她展现出强大实力的钦佩。

    马小桃刚要客气一下,旁边传来幽幽的一句:

    “确实,我也要谢谢学姐。”

    经过林樗的初步治疗,郭晔干呕几次后勉强可站立行走,此时靠在墙根上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霍雨浩才想起他也帮过自己,虽比不上马学姐或大师兄那般强力,但独力引开一位魂王,从客观上也算减轻不少压力。

    说到底,最后能抓到一个活口也多亏了他,更何况郭晔承担的风险也是最高的。

    “你的帮助我记下了,我和王冬欠你一次。”某种程度上霍雨浩与郭晔有共同特点,都不是喜欢用言语表示感谢的人,他们只会将事情记在心中,最终通过实际行动报答。

    “雨浩和王冬毕竟是唐门的人,这次我代表唐门向你致谢。”

    温文尔雅的贝贝从背后轻拍郭晔的肩膀,动作轻柔。细心的他能看出郭晔右肩有伤,禁不起太多触碰。

    出门时孑然一身,返程却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虽然郭晔心中清楚绝大多数是为霍雨浩而来,也不禁生出一种众星捧月的错觉。不过回到学院后这种错觉便消失了,三人被分开轮流询问,搞得郭晔以为自己才是幕后主使。

    尽管心中对这次意外的原因如明镜一般,他依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无法解释消息来源。反正与小说中不同,这次多了一名活口,相信学院会了解很多有意思的事。

    等等。

    手中水杯突然落地,郭晔的掌心全是冷汗。

    “同学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些什么?”坐在对面的老师一脸关切,不过并非关心他的状态,而是急于找出线索。

    郭晔摇头,借捡拾水杯的动作遮掩惊惶。“没什么,这只手刚受过伤,有些不听使唤。”

    “你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郭晔已经说过自己是被牵连的。”一旁的林樗似乎有些不满,出声催促道:“他现在需要的是疗养,而不是在这里被你们反复问同样的问题。”

    “好吧。”那位老师明显不想得罪林樗。“同学你先回去吧,如果想起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学院,学院会为你们主持正义。”

    郭晔默不作声地起身,行礼。临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问道:“那么老师,我也算这次事件的当事人吧?”

    “当然,怎么了。”老师明显不清楚他这个问题意义何在。

    “如果事情有了进展,我能否第一时间知道?”

    ……

    此刻正值二更时分,在林樗的陪同下,郭晔以往常一半的速度向宿舍走去。

    当宿舍的轮廓出现在眼中时,林樗犹豫片刻,沉吟道:“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郭晔没有任何反应,两腿机械地迈动,相当于默认老师的话。

    通过去年的相处,他发现在林樗面前说谎是很困难的,不如坦荡一些。

    “连我也不能告诉?”林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叹道:“算了,你的眼神能告诉我答案,不过作为老师我还是要提醒你,这里是史莱克,是海神阁庇护的领域。若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完全可以找我或周漪,甚至杜维伦寻求帮助。作为大陆第一学院,世俗的力量无法侵入这里。”

    “如果你遇到的问题牵涉到外面,我还是建议把事情和我们说出来,至于你家里那边我说不好。你的父亲虽然在各方面都很优秀,但他终究只是名魂帝。”

    郭晔将视线转到一边,似乎不敢与老师对视,过了一会才道:

    “对不起。”

    林樗点点头,在右肩处轻按一下,魂力最后一次滋养他撕裂的肌肉。随后向他挥挥手,走入黑暗之中。

    “老师……”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你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心里为什么总装着那么多事情?”林樗停下脚步。“总之不要忘记我告诉你的,如果遇到麻烦,记得第一时间求助,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你还小。”

    郭晔觉得眼里好像进了沙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弯下腰去,喘息着喊道:

    “谢谢您!”

    他不是不想说出来,而是想不出怎样去说。

    下意识看向四周,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老人,郭晔似乎轻松了些。揉揉酸胀的双眼,小心地迈上台阶。

    推开二一一的房门时,屋内突然亮起一缕幽光,惊得他差点叫出声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罗睺的眼睛。他依旧维持着睡眠状态,眼珠环顾一周后重新归于沉寂,郭晔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

    “总有一天要被你小子吓死。”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什么,在郭晔惊骇的目光中,罗睺如僵尸一般直直坐起,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

    “你是不是真想吓死我,然后就能保送内院?”

    “你回来的时间不对。”

    罗睺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视线停留在郭晔的右臂,轻声道:

    “你受伤了。”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不容置疑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