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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之岛·4

    等待汉德给我回信的这段日子,我度过的十分忐忑,我知道一切事情都只能缓慢进展。而在此期间我也几乎没有什么与希尔弗专门会面的机会。那个写有他居所的纸条从来都没有被我拿出来使用过。虽然上面的内容,我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格兰街17号”。

    白天基本上是见不到他的,只有晚上接近晚餐的时刻他才会外出活动。除了薇奥莱特,他似乎还与其他几个贵族小姐都有来往,不过薇奥莱特的确是与他来往最为密切的那一个。我愿意相信他的艺术创作的确需要许多有关这方面的素材,但我也并不怀疑,薇奥莱特就是他的情妇。有关这点,希尔弗让与她所居住的那幢房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此外,我也能看出,希尔弗对薇奥莱特来说也十分重要。也许像她这样生活奢靡的女人需要不止一个男人来供养,但即使如此,这也并不妨碍她们从众多的追求者中挑选出自己最心仪的那一位,与他假戏真做。而希尔弗年轻漂亮,手中还颇有财产,就算是薇奥莱特那样众星拱月般的美人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我也并不觉得奇怪。只不过希尔弗对于她的情感,我就说不准了。

    这天晚上我刚吃完晚饭正在散步。路过“十二时剧院”门口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希尔弗。他正被薇奥莱特挽着手臂,两人一同走进剧院大门。希尔弗看到了我,只冲我点了点头。薇奥莱特倒是热情邀请我和他们一同进去看戏,被我婉言拒绝了。然而走出一段距离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一看,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剧院门口。

    也许我的心中确实有点难过,毕竟四年前我是那么真切的爱过希尔弗。虽然从没得到过他的回应,但一直以来他对我也算体贴关照。直到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他也仍旧选择放我一条生路,并尽可能给我比从前更好的生活作为补偿。尽管在他刚从我生活中消失的那段日子里,我不是没有怨恨过他,可是当情感冲淡之后,我开始明白他也无可厚非。复仇已然是他的决定,那么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不选择独自离开,迎接我们的命运将不会比现在更好。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我对他始终放不下牵挂的原因吧。

    我独自沉浸在往昔的追忆里。

    随后,没过多久,我在一个下午收到了汉德的来信。

    拆开信件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厉害。我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然而信的内容却让我放下一颗心。

    所幸,汉德没有对我在贝纳德打探的内容产生怀疑,并写道如果我认为有必要前往吉那斯那获取线索,他将支持我的决定。他让我尽力一试,不过如果实在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也不用太过沮丧,让我独自一人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

    信件不长,笔迹也的确出自汉德本人。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将一封信看了又看,确保充分理解了信件的含义,就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希尔弗。

    此时快到了用晚餐的时间。我临时决定先匆忙吃个晚餐再去找希尔弗,以防万一遇见薇奥莱特和他在一起用餐,我则不必加入他们。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终于从手包里拿出那张写着“格兰街17号”的便签,带好汉德写给我的那封回信,向希尔弗的居所出发。希望他此刻没有外出。

    格兰街距离我所居住的酒店并不算远,大概马车一刻钟的距离就到了。我走上前去拉铃,向一位胖乎乎的守卫通报我找住在19号的赫尔曼·伊文先生。

    “他今天出门了吗?”

    “您好,似乎没见到伊文先生出门。”

    “那太好了,我是他的朋友。您可以让我进去一下吗?”

    守卫看了我一眼,又透过守卫室的里窗向上张望了一眼。最终拉开铁门放我进入。

    “我可以让您进来,不过他房子里灯好像是黑的,您确定他现在在家吗?”

    我有些疑惑,难道希尔弗又外出了吗?但我仍旧决定进去看看。守卫告诉我他住在三层。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光线不是很充足。到了三楼,我开始揿门铃,心想哪怕希尔弗不在家,他的佣人也会为我开门,告知我他此刻人在何处。

    然而门铃被我按了又按,却始终无人回应。我开始呼唤他的名字。

    “赫尔曼,你在里面吗?是我,克里斯。”

    我在门口喊了两声,仍旧毫无反应。不禁心生疑惑,难道希尔弗和他的佣人此刻都刚好外出了吗?

    等了几分钟,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感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在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忽然打开了。

    我回头,只见希尔弗身披一件睡袍倚在门框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的眼睛毫无光彩地向下垂着,头发也没有梳理,看上去就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可是现在才刚到晚上六点,按照我近日了解的他的作息习惯,他应当早就已经起床准备晚间的活动了。

    “你怎么这副模样?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开门呢?你的佣人呢?”

    “他出去了。”

    希尔弗声音嘶哑的吓我一跳。我赶忙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却将门打开,示意我不必一直站在门口。

    走进屋内,昏暗的光线让我难以辨识四周。

    “你为什么不开灯呢,我差点以为你不在家。”

    说着,我向希尔弗询问开关在哪里。摸黑打开了灯,耀眼的光线顿时填满整个房间。我也终于得以看清他。

    他靠在沙发上,原本就发白的皮肤此刻简直白的吓人,而双眼却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模样真的有些可怕。嘴里止不住地咳嗽着。我马上明白,他可能是真的病了。

    “现在告诉我吧?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我有点发热,已经让佣人去买药了,你不用担心。”

    我连忙反驳。

    “我问的不是这个,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咳嗽个不断,那种声音简直让人觉得可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抱歉,吓到你了。”

    在我的不断追问下,希尔弗终于承认,在大约两年前,他被医生告知患有肺病。原因大概与他那段时间一直从事雕像工作有关。雕刻的过程中会产生很多粉尘,难以避免的就会被吸入到身体里。时间一长,他也就逐渐患上了肺病。

    “不过不用担心,只是偶尔会有点难受,只要吃过药休息一下也就没事了。”

    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的缘故,他又猛烈的咳嗽起来。整个房间里寂静无比,他咳嗽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刺耳。他忽然将头埋到抱枕里,我能感受到他想极力控制住自己,但是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痛苦。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要将身体撕碎,一阵又一阵,回荡在寂静的房屋里,撞击着我的耳朵,还有我的心。

    病人发出的声音真的让我难受极了。我实在受不了,站起身来寻找厨房,我不想听到他这么痛苦的声音,此外,我意识到必须为他准备一些热水。

    “你在找什么?”

    “厨房在哪?”

    希尔弗为我指了方向。

    我走进厨房,倒了一壶水开始加热。

    即使站在厨房,他一阵阵咳嗽的声音仍旧清晰可闻。我想如果是成天和他居住在一起的佣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知道该有多么的难受。可即使这样,希尔弗对自己的生活却毫不节制,与薇奥莱特和其他几个年轻女子寻欢作乐到清晨,还毫不控制的饮酒。想到这些,我简直要气的浑身发抖。

    他真是一个蠢货。

    忽然,我听到房间门关上的声音,随后他咳嗽的声音就小了许多。我猜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当我端着热水打开他房间的大门时,他仍旧伏在床上不住的咳嗽,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我端着热水就坐在他身旁,忽然留意到他的手帕被丢在枕边,上面似乎染有血迹。

    我一言不发,就这么一声声地听着,以至于到后来,我脑子里所有责备的话语都被一下一下的咳嗽声震得四分五裂,直到我的耳朵也逐渐麻木的时候,他才渐渐好转,平复了呼吸。

    “这次好像有些严重了。”

    他抱歉地冲我一笑,声音哑的让人心疼。随后便一把抓起枕边的手帕。

    “喝点热水吧。”

    我将热水递到他面前,他却没有接。意思大概是他不想喝热水。

    那天晚上宴会时发生的一幕一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希尔弗一阵剧烈咳嗽之后,接过薇奥莱特送上来的冰水,一股脑喝了下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候喝热水,的确会非常难受。

    我去找来凉水,将水调成合适的温度,对他说。

    “水已经不是很热了。你不能再喝冷水了,薄荷糖也不能吃!难受就喝温水,知道了吗?”

    我说的斩钉截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好像发号施令一般,如果他不按照我的要求来做,我大概真的会直接按住他的头把水从他嘴里灌下去。

    他缓缓坐起身来接过我手中的杯子。我顺势朝他额头摸去,果然烫的可怕,甚至令我浑身一颤。

    也许是因为看到他生病的缘故,我的这一系列行为几乎是不假思索完成的。我无暇顾及希尔弗究竟怎样想,因为任何一个人看到他此时的模样,都会不忍心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生病的他大概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软弱,或者像一个失去了魔法的哑巴精灵一样可怜。当我看到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漂亮的紫色眼睛无精打采垂下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夺走了什么一般。看到那样消极的他,即使我有一万句要指责他的话,此刻也统统停留在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希尔弗将我递给他的水喝完,然后又躺了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坐在床边的我。许久,才开口和我说话。

    “你大概真的觉得我很可怜。而且很蠢。”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回答。

    “好吧,后半句是真的。但至于可怜,我还不这么认为。”

    “是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游丝般的声音,让我听不出来他的话里有任何的情绪。甚至,可以用平静到机械来形容。

    “实话实说,我不但没有同情你,反倒有些羡慕你现在的生活。衣食无忧,每天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还有着自己的爱好。我知道从前的你一直很向往自由,所以上帝为了补偿你,给了你最自由的生活。不过,倘若你辜负了上帝的好意,毫不节制的消耗自己,那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哦!”

    我想尽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和他讲话,因为他实在是太消沉了。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即使抛开病况,他好像仍旧被一种浓郁的负面情绪笼罩。这让我有些不安。

    “克里斯,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他又用一种极轻的声音喃喃说道,我只得坐的离他更近。

    “不会吧?这四年可让我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一样,倒是你,感觉比从前快活了不少,因为——”

    还没等我说完,他忽然翻过身来握住我的手臂来打断我的话。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声音太轻了,以至于我必须完全停下讲话,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那你说的是什么?”

    他思考了片刻,半晌才有些犹豫的对我说道。

    “你让我有一种亲切感。”

    我噗嗤一声笑了。

    “我还担心你会不欢迎看到我呢!上次我在十二时剧院门口遇见你,感觉你都快要躲着我了。”

    又是一阵安静,他才缓缓开口道。

    “最开始,我确实不想见到你,或者干脆说讨厌,因为一看到你,我就想起那段噩梦一样的日子。”

    我沉默了,我没想到希尔弗竟会如此评价那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尽管我知道,他对我本身没有恶意。

    而他似乎也怕我误会,补充道。

    “我当然不是讨厌你,是讨厌那个时候的我自己。”

    “那个时候的你...其实也不赖。我也喜欢那个时候的你。”

    我偏着脑袋对他微笑。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安慰他。今天与他的单独相处有些特别,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当初我们在一起时的模样。我的确说出了我当时的心声,而且我肯定,希尔弗一定明白我当时的情感。

    “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是个罪人。”

    我思考片刻,轻轻开口道。

    “你是指,你亲手杀死了凯瑟琳和德维特,还有你的父亲吗?”

    他吃力地呼吸着,一句话也不说。一瞬间,我有一种种掀起他最深的伤疤并向里一窥究竟的慌乱感觉。

    “如果这样讲的话,那么我也是个罪人。”

    “你?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我接下来的一番话显得不是那样的艰难,对他讲道。

    “因为我没有阻止你做这一切,反倒纵容你,事后包庇你。最后,还理解,甚至原谅了你。”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跳跃。

    “虽然,我不知道我有这种想法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来自我的原谅。但是我想说,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在你身边,和你承受这一切痛苦和罪恶,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呢?”

    那根曾经深埋在我内心的针,在此时此刻,它所留下的伤痕终于又开始刺痛。我几乎用哀求一般的语气告诉他。

    “分我一半吧,希尔弗。这样我也得到了解脱。”

    几乎没等我说完这句话,就被忽然从床上坐起的他紧紧抱住。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措手不及,“哐当”一声,我手中的玻璃杯滚到了地上。

    我从没想过我的一番话竟会让希尔弗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我想要做些什么,却根本无法动弹。我第一次感受到希尔弗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那样一种温热的感觉。我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反应了半晌才缓缓地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的后背。这时我才发现,他竟然这样瘦削,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我的指尖轻易地触摸到了他的骨骼。一瞬间,我所触碰的地方就好像有蝴蝶从那里飞起,在寂静的黑暗中,带我进入幻想一般不真实的境地。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拥抱希尔弗,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

    也许我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也许我应该笑着推开他调侃他,或者我应该询问他为什么忽然会这样。一瞬间所有的念头开始疯狂涌入我的脑海,我甚至来不及将它们一一辨识,我有无数多的想法,无数多闪电般的思绪——然而结果却是,我一样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只是这样安静的,在黑暗中寻找身边唯一温暖的东西,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道。

    “谢谢,克里斯。”

    “为什么,要说谢谢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刚才说的那些,还有,你没有把我推开。”

    这个回答让我哭笑不得。我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故作轻松的笑笑,装作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向他打趣。

    “我为什么要推开你,我也喜欢被人抱住的感觉,很舒服,而且...很暖和。”

    他松开了我。

    “是的,我现在知道了。”

    他一脸平静,认认真真地同我说出这句话,模样就像一个诚实的孩子。让我觉得自己刚才所有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的那些数不清的念头,与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相比,顿时变得不值一提。这种感觉过于奇特,以至于我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从前那个独自在地下回廊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最终谋划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继母还有兄长的那个希尔弗吗?

    “抱一下,让你感觉好点了吗?”

    他坐在我身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更像是在回味。

    “当然。”

    忽然,他又睁开了双眼,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刻。就好像所有的神光都回到他的紫色的眼睛之中,在那一瞬间,他轻轻眯起的双眼似乎有搅动整个夜色的力量。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大约是希尔弗的佣人回来了,我站起身来。

    “你先在这休息吧,我去帮你把药拿来。”

    我走出希尔弗的卧室,正好迎面遇见那名佣人。我的出现让他大吃一惊。

    “噢!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我向他抱歉的笑了笑,并告诉了他我的来意。

    “赫尔曼先生生病了,叫我来看望一下他。你手上拿的是药吗,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这是赫尔曼先生的药。”

    我向艾伦请教了这些药的用法用量,他便细心地为我解答。

    我忽然问他:“他总是这样咳嗽吗?”

    艾伦点了点头,“从我来时就这样,有时轻有时重,可他又不愿意见医生,只是让我按照从前的药单去买药,医生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说着,艾伦将药单也取出来递给了我。这时,我听到了希尔弗有些吃力的声音。

    “艾伦,你把药交给克里斯吧。现在暂时不需要你帮忙了。”

    艾伦有些关切的走到希尔弗身边又问候了几句,终于还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向我表达了感谢后便离开了。

    我按照艾伦的指导,替希尔弗准备好了药和水,送到他的房间。

    “奇怪,他为什么又走了?”

    希尔弗把药送进嘴里,又喝了几口水。他告诉我,艾伦本来就不住在这里,只在每天固定的时间,或者希尔弗需要他的时间才过来帮忙。

    “我不太喜欢和其他人住在一起。而且我喜欢安静。”

    他向我这样解释。他的这句话到让我想起来从前在地下回廊的日子,大概他确实习惯了独来独往,如果身边总是有另一双眼睛,那会让他感到烦躁。

    我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半信半疑地对他调侃道。

    “你喜欢安静?我最近观察到的可不是这样。”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喜欢安静的。只是——有时候有点例外。”

    他显然明白我指的是当夜幕降临之后他丰富多彩的生活。

    “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预你现在的生活,但我希望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能够拥有更加规律的作息。这对你的情绪也会有很大的改善,相信我!”

    我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

    “不过你别想太多,我指的可不是你的交友,也没有说薇奥莱特的不是。你当然可以继续和她在一起,如果她能让你觉得快活,或者为你带来些创作方面的灵感,那也不错。”

    说罢,我端着托盘,将水杯和剩下的药送了出去。忽然,我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来拜访他的主要目的。连忙从我的手包里将汉德给我的回信拿了出来,告诉希尔弗这个好消息。

    “其实,我今天晚上来是想告诉你,汉德似乎没有对我们的信产生怀疑,并且他支持我接下来去吉那斯那城继续调查,一切和我们猜的一样,可以暂时放心了。”

    我在一边兴奋地说着,可是希尔弗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者仅仅是有些困了。不过我想,也有可能是他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便没再打搅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又替他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站在客厅里,环视着希尔弗的家,空荡荡的客厅里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几支堆在桌上的画笔显得有些凌乱,其他地方都很整洁。然而令我感到惊异的是,不论是在他的卧室,亦或是客厅,我都没有见到一个雕像,哪怕是一个最小的摆件。在我印象里,从前他带我参观地下回廊的时候,他的雕像作品几乎随处可见。整个房间里,雕刻用的各式锤子、凿子和木槌之类的东西被丢的到处都是。但是他如今的家,这一切全都不见踪影。

    我想,他应该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为了自己的健康而不得不逐渐割舍雕像制作这一爱好。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将自己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绘画上的原因。不过有关他的绘画技巧,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就有所了解,他在这方面也是颇有天分的。

    我不得不感慨,也许希尔弗真的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他不允许自己的生活失去自由与美。

    我在客厅的桌子上找到了一支笔和便签纸,将艾伦交代的药品用量写在了纸上,又来到了厨房,确认那里还剩下很多现成的食物足够他起床之后填肚子。随后,我便离开了希尔弗的家。

    这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夜空中飘起了小雨,路上行人不多。我并没有带伞,但仍旧决定冒雨回家。刚走上街道,冰冷的雨水洒在脸上之时竟使我心生一种凉爽的惬意。我甚至没有叫马车,就这样徒步淋着小雨走回了我的酒店。当我站在酒店大厅的镜子前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早已被淋湿大半。然而我的心却仿佛还是轻飘飘的,没有随我一同回到房间,就好像它仍旧悠悠游荡在晚风吹起的地方,在夜幕初临时,那片下着小雨的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