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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边镇

    煌煌人世,众生纷纭。人心争斗越烈,世间凶戾之气越重。彼时战祸频生,纲纪败坏,天下分离。好似诸魔现界,民不聊生。

    然亦有圣人出世,解劫度厄,普度众生。三百年前荆门山弟子秦塞巧结仙缘,习得可撼天威的苍穹五式,终于一统山河,开创煌域盛世。

    但合久必分,煌域传至十五代而终,群雄割据,天下最大的势力莫过于天江以南的云国与燕山以北的萧国。

    大乱之时,风波更恶,江湖门派大都难以独善其身,依附于各方势力之中,相互利用。

    其中以依附于萧国的无双营和靠拢云国的飞仙观为首,近年西穹国传入的黑刹教更是异军突起,辅佐枭雄昊山创立高定国,一时云萧二国皆要退让三分。

    却说天江西北的一条支流,唤做秀河。流经云朝天高郡内,毫无山河秀丽之感,只见浊黄色的大河奔流直下,沿河尽是峭壁,时有落石滚下。

    偏是这险峻无人烟的地方,却有一人牵着毛驴走在壁缘。牵驴之人穿着短衣,年岁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小,像是多日未进食一般,但双眼却不失神采,驴背上驮着一个鼓着的破旧袋子,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沿秀河往东便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个集镇,荒山镇。秀河到了天高郡附近便十分湍急,上下游的客船均难以通行,荒山镇更是位于天高郡的最西边,穷山恶水,又没什么物产,官府寻常也不甚理会。

    于是周围暗中被衙门通缉的、被仇家追杀的、走投无路的便往荒山镇上去。人一多,便有了各种营生。久而久之,最初仅是比村子稍好一点儿的镇子,在现在也是颇具规模了。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临近荒山镇,渐渐开始有少许人烟。烈日灼灼,人皆不原走得太快,这个少年人步伐却一直没变过,不慌不慢,脸上也未见一滴汗水。

    进了荒山镇,少年人所去的反向是镇东边一个看起来似乎荒了很久的宅院。宅院前厅积着树叶,好像很久没有人经过一样。

    将毛驴拴在门口,少年看起来瘦弱,但是一只手却能将鼓着的麻袋挟着,穿过游廊,来到边房尽间。房里寂静无声,一个面容蜡黄的老人双目紧闭,似坐似卧。

    少年将麻袋放下,解开口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一地。老人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说道:“杨三,当初看你可怜才让你去淘些死人子货,不要每次都拿些破烂东西来。这营生做了些久也该知晓轻重了,蒙得了别人可蒙不了我。

    “冷老,这次没去边寨的墓地淘,我是去了一百里里外的接天高。听老乞丐说以前接天高那儿地打过仗,死过不少人,我就寻思着能不能摸些甲啊胄啊这些,您老也知道,这荒山镇并不太平,总得有些傍身防身的东西,想来兵爷子用的都该是些好货。”

    冷老稍稍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地上。“打仗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哪怕是神剑魔兵都能给你锈烂完,这次算了,去账房那儿拿吃食吧。”少年微微弯了下腰,便走出去了。

    门一关,房里的由少年带来暑气瞬间消失无踪,老人突然站了起来,眯着的双眼睁开,哪里还有半分病怏怏的样子。

    弯下腰拾起一块黝黑的铁牌,好像自言自语说着:“他们也来插手了。”背后一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说道:“神策三十二年年制造的黑煞令,成色不算旧,看起来就这两年的事儿,不过应该没有被他们找到什么东西,否则这一两年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有。”

    冷老说道:“黑刹教的人出现,已经是最坏的消息了,我们必须得暗中加大人手,定要找出那东西。”

    “不怕损阳寿么,寻常人老是在阴气重的地方过活,又去了接天高那种煞气冲天的死地,我看那杨三脸上的阴冥之气,怕是活不过半年了。”

    冷老嘿了一声:“荒山镇啥都缺,就是不缺不怕死的人,杨三那种人多得是,我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这件事物可能关系云朝兴衰,没有什么代价不能付出。”背后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再也没说话了,冷老又眯上了眼睛,半倚半坐着。“

    调动百人以上的黑卫才需要黑煞令,两年前接天高那儿可有什么东西,吃得下百人的黑卫军…”

    那叫杨三的少年出门转角,刚到了账房门口,一个小钱袋子便飞了出来,杨三慌忙伸出双手接住。

    “拿了钱赶紧滚,满身晦气!”,管账的老王头笑骂着拍了拍手。

    冷老一开始在荒山镇做着当铺和放高利贷的行当,不知道何时开始总是雇人在土里淘些土瓦土盆的。

    荒山镇鸟不拉屎的地儿,还能有什么前朝的金山银山埋着不成。雇主给的钱也是少的可怜,想来也是长久没啥好货兴趣淡了。钱少,没人原意做得久,偏偏这杨三却一呆就是三年,一来二去也和账房的老王头混熟了。

    “王老,还有那个,顺我点可好”,杨三指了指老王头身后的酒坛,“鬼鼻子挺灵啊,怪不得一天到晚掘土,不过我这一坛却是碧云楼的雪中酿,可不比平日里的糙酒,这次就别想了,赶紧出去。”

    杨三揣好了钱袋子,牵了毛驴就往城西的棚子走,无意中捏了捏怀中的一个破旧的的青铜符,上面刻着“远尘”二字,杨三无父无母,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流落到荒山镇,衣不蔽体却偏偏带着一个铜符。

    荒山镇本就是个法外之地,少年后来被一个姓杨的小偷掳住,被练成了惯偷,后来姓杨的在后来的火并中被人乱刀砍死,少年正好出门在外在免得一难,正好打听到冷老这边在雇人在土里淘东西,就去那儿挂了名号。

    少年取了杨姓,又将铜符的字做了自己的名,自号杨远尘,总算不是无名无姓之人了,在荒山镇这一呆,就是三年。

    “杨三,今日可有酒么?”,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杨远尘的肩上往镇西棚子的路少有人走,杨远尘看也不看,挥臂打了一拳,那人好像料到一样闪开。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年龄相近的高顺,一对眼睛灵活精明,身手敏捷,早前和自己一样都是小偷小摸讨食的,也就认识,后来去了镇上的碧云楼当伙计,也住在镇西的棚子里。

    “没酒,上次你框我西边的接天高有好货,结果还不是只是扒了些旧甲胄。我可没钱伺候你这骗子。”

    高顺愣了下,收起笑脸说道“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还真敢去接天高,我也不过是在酒楼里听些醉汉的胡言乱语,说是百余年前云朝和萧国的大军一起诛杀恶鬼,结果全军覆灭,云朝伤了元气,萧国也是偃旗息鼓,让那高定国占了西北。

    接天高阴煞之气极重,上个月狄帮接送货物抄近路走了那边,却莫名其妙折了好几个汉子,现在啥人敢去。我也就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去了。”

    说完看了看杨远尘的表情,一只脚往后退了步。“连我都知道萧国和云朝是死敌,怎可能联手,这世间又哪来的恶鬼,如果真有恶鬼,我看也就城东的狄帮的胡大官人差不多。”说完便挥了挥手就要往回走,却被高顺一把拉住。

    “远尘,扒土里的东西总是不大吉利,要不我给掌柜说说,你也来碧云楼当伙计吧。”“好啊,哪天你请我喝你们楼里的雪中酿”,还没说完,两只眼睛就死死的看着高手手中提着的酒坛。

    高顺两只手抱着酒坛,眼睛眯起来了“这不来了,咱们兄弟今天大醉一场,明天我便去找掌柜的说去。”

    回到棚子,胡天海地的聊着酒楼里的见闻和远远看到的妓寨里新来的姑娘,虽然只是一坛酒,但毕竟是少年身子经不得醉,不一会儿高顺就睡着了。

    杨远尘也躺着,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想着高顺之前的话,恶鬼的事儿虽是虚无缥缈,但上次总是摸出的货总是比平日里要多,也许那儿还真有过啥事儿。

    毕竟少年心性,活人死人的东西都偷过,也没什么畏惧,天不亮就牵着驴子径直往接天高去了。不一会儿高顺醒了过来,看杨远尘不在,便整了下衣服洗漱一番去了碧云楼。

    碧云楼最早在镇上做酒家生意,名号里有云有楼,但也不是什么大排场,不比中原的白云楼和江南的星落楼。

    老板万俟博不仅手艺在荒山镇是出了名的好,做的“雪中酿“更是一绝,平日里熟客不断,不过今天,楼上却是早早地坐着些生面孔,靠街的窗边坐的一个道士衣服的人,却不束发扎髻,任由一头浓发乱着,衣服虽旧但是整洁,三十岁上下,剑眉上扬,轮廓分明,两只眸子颇有神采,仿佛能喷出火一般。

    道士自顾自的喝着酒,不像逃难人般落魄,也没有亡命徒的阴戾之气,背着缠满黑布条的长剑。

    荒山镇这等地方没有道观佛寺,若是江湖人,衣着也太过醒目了。高顺上完酒菜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道士又要了两壶酒,心里暗道:“原以为是穷山恶岭,热闹却胜过西北一般的镇子,荒山镇恶人虽多却也有独到之处,离七月十四止有三日,完事后半刻不停才能赶回云纂山,不然在这边陲之地游历一番也是别有滋味。

    道士名叫景渊,乃是三江郡云篆山白云观开派祖师天宁子的二弟子,奉师命去往西穹国请神铸师铸得御虚剑作镇观之宝。

    西穹国路途遥远,景渊离开云朝时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其中的凶险不必多说,如今返回歇的第一脚,便是这荒山镇。

    景渊坐在二楼自斟自饮,目光远远投向西街。十数个黑衣僧竖行一线,步履分毫不差。僧袍宽大,把身体遮了个严严实实,周围的行人远远地避开,却又好像对他们视若无睹。

    景渊皱了下眉。天江以南是佛道两家争香火,大河以北则独尊佛术,都不曾听闻这黑袍法衣。一行黑袍僧人往东渐渐消失,景渊把壶中酒斟完,唤高顺收账,问到:“这儿东边可有甚么去处?

    ”客官,荒山镇外百里内都是荒山野岭,不似中原有名观古寺可探,也无甚奇谈怪志,只是百里外有一处地,就是片不高不低的山头,名叫接天高,上个月说是闹鬼啥的,不过马队从来都绕着那儿走,一是路草丛生,难以通行,二是林间瘴气蛇虫俱多。”

    高顺咽了咽口水,这天都在寻思着给老板万俟博介绍杨远尘的事儿,不想却漏了口,不知怎的,高顺并不想在景渊面前多说话。景渊付过钱,下了楼,不慌不忙地沿着街市往东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