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爱如潮涌
吃过午饭，谷雨让柳晓楠把她的皮革背包拿上炕来，分发礼物。她给柳致心和柳致太各带来两瓶名酒，给姜长玲和柳二丫各买了一件上衣，给柳晓楠的妹妹和弟弟各买了一套运动服。
一家人自然十分高兴，唯有柳晓楠心里苦溜溜的。谷雨回到柳子街，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人情债越欠越多，该拿什么还？
谷雨要去看看她家曾经住过的那几间旧房子。那几间旧房子，已经被柳其顺家改成牲口圈，谷雨只在门口往里望了一眼，便捂着鼻子退出来。她感慨道：“难以想象，当年我们一家是怎么住进来的。”
柳晓楠说：“我家现在住的房子，跟这几间牲口圈有区别吗？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谷雨看着柳晓楠：“为了赶我回去，就这样贬损自己家的房子？我只想重温一下少年时期的生活。”
柳晓楠心中的自卑感，还是难以消除。
谷雨要去拜访左邻右舍，柳晓楠自然得鞍前马后相伴相随。村民们感叹谷雨出身高贵，之所以没忘穷苦的众乡亲，跟柳晓楠也有很大的关系，见到柳致心时话里话外便多出几分敬意。
柳致心暗中感慨，老话说，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此话一点没错。
走了一圈回到家里，谷雨还想去关得玉家坐坐，问柳晓楠带点什么礼物合适。柳晓楠表示没必要，他已给三叔买了礼物，三叔不会挑她的理。
两个人在关得玉家坐了半下午。关小云果然没把谷雨当仇人，端茶倒水递水果，笑脸相待。关得玉一直和谷雨谈论着农村这几年的变化，把柳晓楠晾到一边。
柳晓楠觉得三叔可能想跟谷雨单独谈话，干坐着也没意思，便带着董小军出去四下走走看看。关小云也跟了出来。
关得玉家的后门正对着后山，后山坡上是一大片果园，成熟的苹果压弯了枝头，一坡红霞果香四溢。董小军从没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样的秋色，对什么都感到稀奇，三个人一边漫步一边说笑。
从关小云跟董小军的亲密度和笑容里，柳晓楠判断三叔对这桩亲事很满意，时不时地拿他俩开玩笑。
关小云则怂恿柳晓楠借此机会拿下谷雨，让谷雨做柳子街的媳妇，她还能赚个小姑子当当，可以欺负欺负谷雨。
柳晓楠讥笑关小云居心不良，他才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
柳晓楠哪里知道，在他走后，谷雨从关得玉的口中，了解了他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他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蹲在石碑上临摹，让村民想起祖辈的贤良，凝聚起四分五裂的心；如何信守诺言，每年春节都为村民书写春联......
关得玉闲聊似地把他跟关小云说过的话讲给谷雨听，这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恒心有毅力的好小伙，得之不易，得到便是一生的幸福。
谷雨听罢心有所感心有所动，她自然有着自己的判断，只不过对于让她烦恼不堪的柳晓楠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回到家里，柳晓楠换上以前的旧衣服，挽着裤腿光着脚，拎着一个小水桶往河边去。谷雨追上来，问他干什么去。柳晓楠说晚上要捉河蟹，得先摸些河蚌做诱饵。
谷雨拉住柳晓楠：“你还要下河？”
柳晓楠说：“我不会再那么傻了，池塘里就有。”
谷雨随口问道：“你还钓蜻蜓吗？”
柳晓楠难为情地笑：“小时候的事儿，你记得倒挺清楚的。”
谷雨反问：“你不是记得更清楚吗？几百年前的旧账都能翻出来，抓住一点把柄便小题大做。”
柳晓楠明白谷雨话里的意思，本想反驳，又觉得这是在自己的地界上，得照顾好她的情绪，便和解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咱不说不高兴的话。你不知道，最近这几年，河里的老鳖突然绝迹了，池塘里的河蚌多起来，还是你以前没见过的，大的有一两斤重。”
谷雨自然不相信，哪有那么大的河蚌？在她的记忆中，河里有两种河蚌，黑色的和黄色的，圆圆的，个头都不大。
等柳晓楠从池塘里摸起一个河蚌扔到岸上，她惊呼起来。果然是她没有见过的，扁扁的，深绿色的外壳局部又呈现粉红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足足摸了一小水桶的河蚌。天黑前，柳晓楠带着谷雨来到河边，把河蚌的外壳砸碎，放在蟹笼里当诱饵，把蟹笼下到靠近岸边的深水区。
此时是枯水期，大河的中间水位很浅，柳晓楠估计河蟹都应该藏在河水下面柳树根底部的洞穴里。
谷雨很是怀疑用蟹笼能捕捉到河蟹。柳晓楠说：“先试试看，捉不到河蟹大不了到市场上给你买。”
谷雨说：“买河蟹多没有诚意，得下到河里亲自去摸。”
柳晓楠说：“那没问题，冻病了有人给端水喂药伺候着就行。”
谷雨哼了一声：“想得倒美！”
吃完晚饭，柳致心和姜长玲有活要干出去了，妹妹跑到院子里去玩了，家里只剩下柳晓楠和谷雨。家里连台黑白电视机都没有，谷雨只好坐在炕上逗着灰狸猫玩。柳晓楠一时无话可说，气氛有点尴尬。
谷雨说：“你说把我留给你的书保存得很好，我不信。”
柳晓楠从里屋的架子上搬下那个木箱子，放到炕上，跟谷雨一同一本本翻看着。
每一本书都承载着一段少年时光的美好回忆，那些逝去的往事和快乐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隔断八九年时间的心田，断裂的情感纽带重新连接起来。
不该怀疑谷雨的真诚！柳晓楠反思自己的过错。或许出于其他的原因，谷雨才骗自己不会游泳，这一木箱子的书籍可以作证，她对自己的期望绝对不会有半点虚假。
柳晓楠诚恳地道歉：“谷雨，请你原谅！那天从游泳馆出来，我不该冲你发火。”
谷雨盯着柳晓楠：“真心的？”
柳晓楠说：“真心道歉，我不该把你和你那两个朋友等同起来。”
谷雨说：“我那两个朋友说了，你给了他俩一个深刻的教训，不能轻视任何对手。你可以呀！他俩没服过任何人，对你倒是赞赏有加，说你文质彬彬心狠手辣。”
柳晓楠大叫：“这是夸我吗？我怀疑是你故意夸大其词。”
伸手去拉谷雨，想要惩罚她。谷雨笑着翻到炕里边。
天色完全黑下来，父母和妹妹都回家了。柳晓楠带上手电，要去河边巡查一遍蟹笼，看看有没有收获。谷雨兴高采烈地也跟着去了。
到了河边，找到第一个蟹笼，柳晓楠把手电交给谷雨，让她给照着亮，他去提蟹笼。谷雨突然关了手电。
柳晓楠以为手电坏了。黑暗中，谷雨颤着声说：“天才黑下来，河边就这么冷，可想而知到了早晨河水该有多凉。晓楠，我现在才完全懂得你当年的心意。”
柳晓楠说：“小孩子单纯，比成年人重感情。那时候，我突然感到害怕，我知道你将一去不复返，我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欠你一个拥抱！”谷雨轻轻拥抱着柳晓楠，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说：“晓楠，我多想回到以前，多想重温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我会让你相信我所有的真诚。”
“我相信！”柳晓楠还之以礼，轻轻拍打着谷雨的后背：“我也相信你现在的真诚。好了，谷雨，我们的友情还在，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亡。我只是有个疑问，当年你谎称不会游泳，天天让我教你，是不是我讲的那些故事让你产生惧怕的心理，才不敢在河里游泳。”
“你真想知道？”谷雨抬起头来，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星光。
“我真想知道。”柳晓楠双手扶着谷雨的肩膀说：“如果是我讲的那些故事让你产生心理阴影，我的罪过就大了，我得想办法弥补回来。”
谷雨重又趴在柳晓楠的肩头上，小声说：“你说十三四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那是你。女孩子懂事早，已经朦朦胧胧地有了那方面意识的觉醒。我骗你不会游泳，让你抱着我的肚子把我浮在水面上，其实......其实，我是想得到你更多的爱抚，我喜欢那种美妙的感觉......”
柳晓楠震惊着，没等他做出反应，谷雨一把推开他，大声骂道：“柳晓楠，你是个大混蛋！你非得逼迫我，把一个小女孩心里最隐秘的一角暴露出来，你心里才满足才满意是不是？你才会相信我是不是？你说你怎么弥补吧？”
“对不起，谷雨！”柳晓楠深感罪孽深重，低下头去：“我的确是个混蛋，愿打打愿骂骂，只要你能出这口恶气。”
啪地一声，柳晓楠的脑瓜顶挨了一记重击，一巴掌打得他脑袋嗡嗡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揉着脑瓜皮说：“你真打呀！”
“我打死你算了。”谷雨再次扬起手巴掌。
柳晓楠闭上眼睛等待着更为沉重的一击，并为此深深地懊悔。小孩子撒个谎，再正常不过，自己不也是骗过母亲铅笔盒坏了，要了两块钱去买书了吗？何必小题大做，窥探了一个女孩子最不想为外人所知的隐秘的内心世界，无形中做了一个卑劣之人。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逃避？”谷雨轻声哀叹，手臂无力地垂下，转过身面对幽暗的河水。
河水呜咽，诉说着一个小女孩懵懂的心事，流淌着割舍不断的情怀。
那天在游泳馆外，柳晓楠用不信任将他们少年时期的友情画上了句号。谷雨震惊气愤，少年时期的友情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吗？仅仅骗他不会游泳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他是怀疑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甚至可能后悔一直高调声称是自己为他种植了梦想。
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欠他的，他无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高傲的谷雨觉得自己很可笑，干干净净地终止那段友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何苦自寻烦恼？她不再跟他联系，可又心有不甘，他凭什么不信任自己？他有这个资格吗？
谷雨决定利用国庆节假期回一趟柳子街，以代表父母拜访乡里乡亲为名，让柳晓楠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友情既然结束了，便不能背上欺骗的恶名。她原打算是吃过午饭就返回滨城的，从此各不相干。
她没有料到，柳晓楠在车上诵读的那首诗再次打动了她。那首诗的本身并无可取之处，但是，跟那个时间点和所处的环境联系起来，又不能不让人动容。
一个农村青年发表了小说处女作，可他找不到那个能跟他一同分享快乐的人。他孤独地踟蹰在海边，站立在漫天大雪中，心中向着远方呼唤，渴望着她站到他的身边，分享他的快乐和忧伤。
他的心里一直装着她，只是自感卑微和渺小，缺乏足够的勇气敞开自己的怀抱。
她理解了他，她原谅了他，她懂得了他，真情之中容不得半点欺骗。她临时决定留下来，用自己的真诚重新打动他。
现在，她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羞涩伴随着委屈让她浑身战栗，她怎能不喊出心底最热切的呼唤：
“浪花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她需要海岸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去容纳，而不仅仅是守候。守候万年也只是守候。”
潮水撞击着堤岸，澎湃着远古的雄风。柳晓楠一把揽过谷雨，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如同拥抱着整个世界，禁不住涌出两行热泪。梦想不再是梦，何必再守候千年？
谷雨融化在柳晓楠火热的怀抱里，伸出双手去抚摸他的脸颊，结果摸到一脸的泪水。她捧起他的热泪，献上柔情似水的热吻，让彼此的泪水混杂在一起，流进各自渴望已久的心田。
“晓楠，或许在离开柳子街的那一天，我的心中，一直都在隐隐地盼望着这一刻。”
“谷雨，你的期盼也正是我的期盼啊！”
这一刻，时间静止，河水凝固，两颗心构建着一个崭新的缤纷多彩的世界。
一家人自然十分高兴，唯有柳晓楠心里苦溜溜的。谷雨回到柳子街，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人情债越欠越多，该拿什么还？
谷雨要去看看她家曾经住过的那几间旧房子。那几间旧房子，已经被柳其顺家改成牲口圈，谷雨只在门口往里望了一眼，便捂着鼻子退出来。她感慨道：“难以想象，当年我们一家是怎么住进来的。”
柳晓楠说：“我家现在住的房子，跟这几间牲口圈有区别吗？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谷雨看着柳晓楠：“为了赶我回去，就这样贬损自己家的房子？我只想重温一下少年时期的生活。”
柳晓楠心中的自卑感，还是难以消除。
谷雨要去拜访左邻右舍，柳晓楠自然得鞍前马后相伴相随。村民们感叹谷雨出身高贵，之所以没忘穷苦的众乡亲，跟柳晓楠也有很大的关系，见到柳致心时话里话外便多出几分敬意。
柳致心暗中感慨，老话说，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此话一点没错。
走了一圈回到家里，谷雨还想去关得玉家坐坐，问柳晓楠带点什么礼物合适。柳晓楠表示没必要，他已给三叔买了礼物，三叔不会挑她的理。
两个人在关得玉家坐了半下午。关小云果然没把谷雨当仇人，端茶倒水递水果，笑脸相待。关得玉一直和谷雨谈论着农村这几年的变化，把柳晓楠晾到一边。
柳晓楠觉得三叔可能想跟谷雨单独谈话，干坐着也没意思，便带着董小军出去四下走走看看。关小云也跟了出来。
关得玉家的后门正对着后山，后山坡上是一大片果园，成熟的苹果压弯了枝头，一坡红霞果香四溢。董小军从没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样的秋色，对什么都感到稀奇，三个人一边漫步一边说笑。
从关小云跟董小军的亲密度和笑容里，柳晓楠判断三叔对这桩亲事很满意，时不时地拿他俩开玩笑。
关小云则怂恿柳晓楠借此机会拿下谷雨，让谷雨做柳子街的媳妇，她还能赚个小姑子当当，可以欺负欺负谷雨。
柳晓楠讥笑关小云居心不良，他才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
柳晓楠哪里知道，在他走后，谷雨从关得玉的口中，了解了他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他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蹲在石碑上临摹，让村民想起祖辈的贤良，凝聚起四分五裂的心；如何信守诺言，每年春节都为村民书写春联......
关得玉闲聊似地把他跟关小云说过的话讲给谷雨听，这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恒心有毅力的好小伙，得之不易，得到便是一生的幸福。
谷雨听罢心有所感心有所动，她自然有着自己的判断，只不过对于让她烦恼不堪的柳晓楠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回到家里，柳晓楠换上以前的旧衣服，挽着裤腿光着脚，拎着一个小水桶往河边去。谷雨追上来，问他干什么去。柳晓楠说晚上要捉河蟹，得先摸些河蚌做诱饵。
谷雨拉住柳晓楠：“你还要下河？”
柳晓楠说：“我不会再那么傻了，池塘里就有。”
谷雨随口问道：“你还钓蜻蜓吗？”
柳晓楠难为情地笑：“小时候的事儿，你记得倒挺清楚的。”
谷雨反问：“你不是记得更清楚吗？几百年前的旧账都能翻出来，抓住一点把柄便小题大做。”
柳晓楠明白谷雨话里的意思，本想反驳，又觉得这是在自己的地界上，得照顾好她的情绪，便和解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咱不说不高兴的话。你不知道，最近这几年，河里的老鳖突然绝迹了，池塘里的河蚌多起来，还是你以前没见过的，大的有一两斤重。”
谷雨自然不相信，哪有那么大的河蚌？在她的记忆中，河里有两种河蚌，黑色的和黄色的，圆圆的，个头都不大。
等柳晓楠从池塘里摸起一个河蚌扔到岸上，她惊呼起来。果然是她没有见过的，扁扁的，深绿色的外壳局部又呈现粉红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足足摸了一小水桶的河蚌。天黑前，柳晓楠带着谷雨来到河边，把河蚌的外壳砸碎，放在蟹笼里当诱饵，把蟹笼下到靠近岸边的深水区。
此时是枯水期，大河的中间水位很浅，柳晓楠估计河蟹都应该藏在河水下面柳树根底部的洞穴里。
谷雨很是怀疑用蟹笼能捕捉到河蟹。柳晓楠说：“先试试看，捉不到河蟹大不了到市场上给你买。”
谷雨说：“买河蟹多没有诚意，得下到河里亲自去摸。”
柳晓楠说：“那没问题，冻病了有人给端水喂药伺候着就行。”
谷雨哼了一声：“想得倒美！”
吃完晚饭，柳致心和姜长玲有活要干出去了，妹妹跑到院子里去玩了，家里只剩下柳晓楠和谷雨。家里连台黑白电视机都没有，谷雨只好坐在炕上逗着灰狸猫玩。柳晓楠一时无话可说，气氛有点尴尬。
谷雨说：“你说把我留给你的书保存得很好，我不信。”
柳晓楠从里屋的架子上搬下那个木箱子，放到炕上，跟谷雨一同一本本翻看着。
每一本书都承载着一段少年时光的美好回忆，那些逝去的往事和快乐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隔断八九年时间的心田，断裂的情感纽带重新连接起来。
不该怀疑谷雨的真诚！柳晓楠反思自己的过错。或许出于其他的原因，谷雨才骗自己不会游泳，这一木箱子的书籍可以作证，她对自己的期望绝对不会有半点虚假。
柳晓楠诚恳地道歉：“谷雨，请你原谅！那天从游泳馆出来，我不该冲你发火。”
谷雨盯着柳晓楠：“真心的？”
柳晓楠说：“真心道歉，我不该把你和你那两个朋友等同起来。”
谷雨说：“我那两个朋友说了，你给了他俩一个深刻的教训，不能轻视任何对手。你可以呀！他俩没服过任何人，对你倒是赞赏有加，说你文质彬彬心狠手辣。”
柳晓楠大叫：“这是夸我吗？我怀疑是你故意夸大其词。”
伸手去拉谷雨，想要惩罚她。谷雨笑着翻到炕里边。
天色完全黑下来，父母和妹妹都回家了。柳晓楠带上手电，要去河边巡查一遍蟹笼，看看有没有收获。谷雨兴高采烈地也跟着去了。
到了河边，找到第一个蟹笼，柳晓楠把手电交给谷雨，让她给照着亮，他去提蟹笼。谷雨突然关了手电。
柳晓楠以为手电坏了。黑暗中，谷雨颤着声说：“天才黑下来，河边就这么冷，可想而知到了早晨河水该有多凉。晓楠，我现在才完全懂得你当年的心意。”
柳晓楠说：“小孩子单纯，比成年人重感情。那时候，我突然感到害怕，我知道你将一去不复返，我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欠你一个拥抱！”谷雨轻轻拥抱着柳晓楠，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说：“晓楠，我多想回到以前，多想重温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我会让你相信我所有的真诚。”
“我相信！”柳晓楠还之以礼，轻轻拍打着谷雨的后背：“我也相信你现在的真诚。好了，谷雨，我们的友情还在，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亡。我只是有个疑问，当年你谎称不会游泳，天天让我教你，是不是我讲的那些故事让你产生惧怕的心理，才不敢在河里游泳。”
“你真想知道？”谷雨抬起头来，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星光。
“我真想知道。”柳晓楠双手扶着谷雨的肩膀说：“如果是我讲的那些故事让你产生心理阴影，我的罪过就大了，我得想办法弥补回来。”
谷雨重又趴在柳晓楠的肩头上，小声说：“你说十三四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那是你。女孩子懂事早，已经朦朦胧胧地有了那方面意识的觉醒。我骗你不会游泳，让你抱着我的肚子把我浮在水面上，其实......其实，我是想得到你更多的爱抚，我喜欢那种美妙的感觉......”
柳晓楠震惊着，没等他做出反应，谷雨一把推开他，大声骂道：“柳晓楠，你是个大混蛋！你非得逼迫我，把一个小女孩心里最隐秘的一角暴露出来，你心里才满足才满意是不是？你才会相信我是不是？你说你怎么弥补吧？”
“对不起，谷雨！”柳晓楠深感罪孽深重，低下头去：“我的确是个混蛋，愿打打愿骂骂，只要你能出这口恶气。”
啪地一声，柳晓楠的脑瓜顶挨了一记重击，一巴掌打得他脑袋嗡嗡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揉着脑瓜皮说：“你真打呀！”
“我打死你算了。”谷雨再次扬起手巴掌。
柳晓楠闭上眼睛等待着更为沉重的一击，并为此深深地懊悔。小孩子撒个谎，再正常不过，自己不也是骗过母亲铅笔盒坏了，要了两块钱去买书了吗？何必小题大做，窥探了一个女孩子最不想为外人所知的隐秘的内心世界，无形中做了一个卑劣之人。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逃避？”谷雨轻声哀叹，手臂无力地垂下，转过身面对幽暗的河水。
河水呜咽，诉说着一个小女孩懵懂的心事，流淌着割舍不断的情怀。
那天在游泳馆外，柳晓楠用不信任将他们少年时期的友情画上了句号。谷雨震惊气愤，少年时期的友情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吗？仅仅骗他不会游泳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他是怀疑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甚至可能后悔一直高调声称是自己为他种植了梦想。
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欠他的，他无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高傲的谷雨觉得自己很可笑，干干净净地终止那段友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何苦自寻烦恼？她不再跟他联系，可又心有不甘，他凭什么不信任自己？他有这个资格吗？
谷雨决定利用国庆节假期回一趟柳子街，以代表父母拜访乡里乡亲为名，让柳晓楠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友情既然结束了，便不能背上欺骗的恶名。她原打算是吃过午饭就返回滨城的，从此各不相干。
她没有料到，柳晓楠在车上诵读的那首诗再次打动了她。那首诗的本身并无可取之处，但是，跟那个时间点和所处的环境联系起来，又不能不让人动容。
一个农村青年发表了小说处女作，可他找不到那个能跟他一同分享快乐的人。他孤独地踟蹰在海边，站立在漫天大雪中，心中向着远方呼唤，渴望着她站到他的身边，分享他的快乐和忧伤。
他的心里一直装着她，只是自感卑微和渺小，缺乏足够的勇气敞开自己的怀抱。
她理解了他，她原谅了他，她懂得了他，真情之中容不得半点欺骗。她临时决定留下来，用自己的真诚重新打动他。
现在，她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羞涩伴随着委屈让她浑身战栗，她怎能不喊出心底最热切的呼唤：
“浪花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她需要海岸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去容纳，而不仅仅是守候。守候万年也只是守候。”
潮水撞击着堤岸，澎湃着远古的雄风。柳晓楠一把揽过谷雨，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如同拥抱着整个世界，禁不住涌出两行热泪。梦想不再是梦，何必再守候千年？
谷雨融化在柳晓楠火热的怀抱里，伸出双手去抚摸他的脸颊，结果摸到一脸的泪水。她捧起他的热泪，献上柔情似水的热吻，让彼此的泪水混杂在一起，流进各自渴望已久的心田。
“晓楠，或许在离开柳子街的那一天，我的心中，一直都在隐隐地盼望着这一刻。”
“谷雨，你的期盼也正是我的期盼啊！”
这一刻，时间静止，河水凝固，两颗心构建着一个崭新的缤纷多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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