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在何方
公鸡挺起胸膛，对着露白的远方，打出了嘹亮的嗓音，伴着山村的袅袅炊烟，一起融进离人的心里。
王云生坐在牛车上，回头眺望视野里不断缩小的王家村。这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甚至原来的王云生记忆里也没有白马城的印象，最远也就到过附近的集镇。
说实话，王云生心里也是有些期待的，因为在村里自己实在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这次进城所见所闻将关系到自己未来的计划安排。自己未来要想挣钱，了解外界环境和变化是必不可少的。
“二蛋呐，这次进城就你只要坐在车里就行了，到了城里要卸货了你再下来搭把手。你三爷爷这些年，腰不太好使，到时候还要多多辛苦你了。”坐在车边赶车的王富贵对王云生说道。
“我全听三爷爷的，别的不说，搬货咱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哈哈哈，好小子！二蛋也是个小男子汉了。”王富贵吹着胡子，打趣道。
对于自己这个三爷爷，自家老爹私下里也和王云生讲过，在早些年的兽潮发生时，三爷爷的妻子怀胎已经七个月了，逃难的路上颠簸动了胎气，没能坚持到白马城，在半路上流产，他的妻子也因为流产失血过多走了。
当时，原本即将老来得子的三爷爷，一下子失去了最亲的两个人，当即提着菜刀就想和那些畜生拼命去。结果被村里人死命按住，尸体都来不及收敛就架着王富贵往白马城逃。
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不久兽潮退去，可白马城外满目疮痍，别说尸体，就连能跑的活物都见不到一只，三爷爷当时跪对着城外哭得撕心裂肺，到最后眼泪也干了。
王家村也毁了，逃难时带的粮食早就吃得干干净净了，各家最值钱的就是那些茅草房和几亩地，就没有几个余钱，一下子大家都面临着饿死的危机。
三爷爷二话不说，打开了埋在自家地底一丈深的地窖，把积攒留存下来的粮食借给村里人，包括当时自己的爹娘。后来几年，老天爷好像一直针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庄稼连续三年歉收，那段日子里村里各家各户的粮食只能勉强保命，还不起借的粮，但是三爷爷从来都没有说过还粮的事情，还不还粮全凭自愿，村里的三头水牛买的时候一半的钱都是三爷爷出的。
直到今天，三爷爷也老了，可各家各户每年都自觉把余粮划一部分给他。这么多年来，借的粮食其实早就还清了，现在还的是当年的救命之恩。虽然不识字，但人心都有温度。
王富贵年纪也大了，下地干活也不方便，就把自己的田分给村里人耕作，大家私下也商量过决定一起接济他，让他过一个好一点的晚年。
因为辈分高和年纪也比较大，所以大家都称一声本家老爷。三爷爷年轻的时候念过几年书，是过去村里唯一的文化人，王家村所有的孩子的名字都是他帮忙取的。
他隔段时间就把村里家家户户织的布，种的作物和偶尔打的野味拉去城里，通过早些年结识的人脉渠道卖掉，价钱也比集镇上稍微高点，回来再把钱按每家每户卖的货量分了。
王云生在听完老爹的话后，对三爷爷很是敬佩，这样的人如果放在自己以前的世界里，那是可以写进一方县志的存在，同时心里冒出个疑问：这兽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会是自己像的那样的吧？
三爷爷一路上时不时就和王云生交谈，从村里聊到村外世界，从日常生活聊到山中见闻，他向王云生详细地讲明了那些草药可以敷在伤口上，那些草药有毒不可以碰。正聊到兴头儿上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聊到以前的兽潮的事情上去了。
“瞧自己的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云生心里暗骂道，默默地抽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王富贵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王云生讲：“以前的事儿啊，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我的同窗说白马城里来了几位很厉害的人物，听说连城主都出来迎接他们。在他们来后不久，兽潮就退了。我那同窗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样子，只是听城主府邸里的管家无意间提起过，想来兽潮退去应该与他们有关吧。”
说完，王富贵就安静地赶着车，不再言语了。王云生也知道三爷爷回想起了当年的痛苦的记忆，便识趣得不再问下去了。
“诶咦？厉害的人物？”王云生抓住了关键词。
“这些人该不会是……，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武林高手呢？”王云生暗自想着，心里虽然想着否定那种猜测，但是又十分渴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王云生深吸口气，不管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到了白马城也许就可以打听一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随着三爷爷卖货这个决定很正确，也对前往白马城更加期待了，因为若是自己的猜测成立，那对于王云生来说，那将是一条新的路，一个新的可能，一个全新的世界！
牛车的车咕噜嘎吱嘎吱地转着，转过了田边的泥路，转过了涓涓溪流上的青石桥，转过了绿木成荫的小道，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随后一座城池印入眼帘。
“二蛋呐，我们到白马城啦，你先不用下车，进了城到了地方再下，现在人多不安全。”王富贵说道。
“知道了，三爷爷。”王云生一边说着，一边向城池看去。约莫三丈高的城墙，青灰色的城砖，最上面分布着一个一个的垛口，几面令旗歪歪扭扭地插在城墙上。目光移向城门，三个衙役装扮的人斜挎着弯刀，手杵着水火棍，打着哈切，或倚、或靠、或站，总之没个正样。待牛车驶近，一个像是管事的衙头，抬起头搂了一眼，就挥着手许可我们进城了。
进了城，王云生发现城里其实和前世看的一些古装剧里的场景差不多。小贩的吆喝，店小二扯着嗓子唱着菜名，对街的胭脂俗粉们嗲里嗲气热情地招揽着过路的行人，但不包括他们。看着看着，王云生看得有些发呆了。
“二蛋啊，第一次来城里吧？三爷爷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也觉得这里要比村里好。可是，三爷爷要和你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城里不比村里，村里知根知底，而这白马城里人人都长着两幅嘴脸，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二蛋小子，日后与人交往定要小心再小心，切记切记！不过，等等你见到的那位，是城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未来有什么事可以拜托他。”王富贵对王云生教诲着。
“三爷爷，小子记下了。”王云生收了收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牛车缓缓地走在街上，转过一个街角停了下来，将牛车套在门口石柱上。王云生抬头一看店牌名······好吧，他忘记自己不识字来着。幸好三爷爷为他解释，原来这家店就是他年轻时代一起读过书的同窗开的店，名叫“杂货居”，店如其名，在日常生活中用得到琐碎的都有的卖。
下了车，店里出来了一位戴木冠，身着粗布青衣的白发老者。
“我说怎么今天的雀儿喳喳叫不停呢，原来是王兄你来了。”李轩朝着王富贵作了一揖说道。
“哈哈哈，李兄莫要打趣我了，今儿来还是要向李兄讨生活的。”王富贵边作揖边笑着说，“这是我村里的俊后生，大名王云生，小名二蛋，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城随我走货。”
三爷爷说完，王云生忙学着三爷爷向李轩作了一揖，道：“小子云生见过李掌柜。”
一边的王富贵对王云生的表现举止很是满意。
“欸哟哟！不要多礼嘞！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二蛋，我与你的三爷爷是至交好友，喊我李掌柜太生分了，不如叫我一声李爷爷如何？”李轩对于这个黑黝黝的农家小子印象不错，感官上亲近些。
“见过李爷爷。”
“好，好，好”李轩爽朗地说道，“初次见面，李爷爷送你一件小礼物。”说着，便从店中取出一样小玩意儿—一个拨浪鼓。
王富贵赶忙说：“李兄，怎可让你破费，还是收回去吧。”
“王兄，一样小物件儿，无伤大雅的。”李轩挥着手。
“哎，多谢李兄了，二蛋，还不快谢谢李爷爷。”
王云生接过拨浪鼓，向着李轩再作一揖，道：“云生谢过李爷爷。”
李轩抚须，满意得点点头。
“李兄，今天的货和以前差不多，掌掌眼吧，看过后你觉得价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王富贵切入正题。
“不用啦，我对王兄信得过，价钱还是老样子。”
“谢过李兄了，二蛋还不快卸货去。”王富贵笑呵呵道。
王云生听完，立马就把拨浪鼓插在背后，挽了挽袖子，将牛车上的货一件一件往店里搬去。当搬完最后一摞土布，李轩刚好把钱交给三爷爷。
“二蛋，过来，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一定要收好，别丢了。”王富贵从钱袋子里取出五个板子交给王云生。气喘吁吁的王云生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双手接过这五个子，用事先准备的巴掌大的碎布，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放在衣服最里面贴近胸口的位置。
以往王云生拾柴挑往集镇贩卖一次所得也不过两个板子，来城里走一次货赚的钱都比挑两次柴去卖得的钱都多，可惜只能一月一次，不过王云生也知足了。
王云生突然对三爷爷说想出去一趟，王富贵也嘱咐他不可以跑远了，否则下次就不带他进城了。王云生满口答应，跑到街上，离杂货居不远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花了一个板子买了一串，再到边上糕点铺软磨硬泡得向老板求了一张干净的油纸，把八颗白里透红的糖葫芦一颗一颗地从签子上拆下来，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美滋滋地走回杂货居。
“对了，王兄，前段时间城里发生了件天大的事。”
“哦？敢问李兄是何大事？”
李轩卖了个关子：“王兄，你知道仙人吗？”
“仙人？”
回来后坐在门边休息的王云生浑身一颤，直起身子，眼睛突然瞪的贼大，略微颤抖的小手紧紧握成拳状，不过这些二老都没有看见。
李轩自顾自地说着：“上次王兄送完货后回去才过了俩时辰，从白马城的北方飞来三道金光停在城池的上空，当金光散去，居然是三个飞在空中的人，他们自称什么仙人，来自叫神光宗的仙人门派。他们来是找到十六岁以下适合修炼的孩子。他们在白马城一片空地上放了一块石头说是可以测试出孩子适不适合修仙，并且说明一个月后就会回来带走适合修仙的孩子，然后就飞走了。”
李轩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城主出面昭告全城，若是能够通过神石测试，就有资格跟随仙人修仙，未来就可以有机会飞天遁地、裂石开山、得享长寿，从此逍遥自在。其实，城里的人都不知道修仙是啥，但是知道这些可以飞在空中的仙人一定很厉害。如果自家孩子被挑中了，那全家就离飞黄腾达不远了。王兄，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之后，拖儿带女来测试的人从神石那一直排到了城门口。城主带着府兵和三班衙役全都来维持秩序，这都捉襟见肘嘞。啧啧啧，那样的场景是白马城这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城里才回归原来的样子。”
“这，这，这……，哎，我当时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要是能把村里的孩子都带来，没准儿，没准儿……哎，惜哉！痛哉！”王富贵摇了摇头，苦着脸，右手背不断敲着左手心，因为刚好错过了而懊悔不已。
“那个……”，王云生颤巍巍地举起小手。
他话未说完，李轩连忙安慰道：“王兄，莫要自责，其实这个月下来，你可知有资格修那仙的孩子有多少？全白马城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有一个孩子测出了赤色光，也就是有了那修仙的资质，都被第一时间接进城主府好生保护起来，其余的都是些白色光，没有修仙的资格。唉，我那孙儿测出来也是白色光，真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啊。不过也好，让他平平安安的生活，时常可以见到，省的提心吊胆，不然去修那劳什子的仙，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孙儿一面。诶！对了，二蛋今年几岁了？”
“九岁…”王富贵喃喃道，“九岁！我怎么把二蛋给忘了，真是老糊涂了！二蛋！二蛋！”
瞬间，王富贵就激动了。
“三爷爷，我在这！”王云生噌的一下立马蹦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到二老面前，神情激动。之前两位长辈一直在交谈，作为晚辈的王云生没机会插话进去，只能听着干着急。
此时此刻，王云生心里在呐喊着：我敬爱的三爷爷哟，你终于想起边上还有个眼巴巴看着你的二蛋啦！还有，跪谢李老爷子顺嘴提了自己一句。
王富贵抓住王云生的手，急切地向李轩问道：“李兄，现在还来得及吗？”
“今儿仙人还未到，快，我们快去神石那，还来得及！”说完，关了铺子，三人一行火急火燎地赶去，街上的行人们也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白马城，测仙石所在的广场周围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衙役们费力地维持着治安。在测仙石边上站着两个个人，其中一位就是被选中有修仙资质的孩子，另一个就是城主张岳山。
他现在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因无二，这次自己的城里出现了两位有修仙资质的孩子，在神光宗的功劳簿肯定得给自己记上一笔。若是将来这两个孩子修炼有所成，也该会多多少少念着自己点恩情，到时候也许可以请他们帮助自己，向上面说说好话，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枯灵之地。
就在人群里，陈家老爷领着亲眷家丁，鼻子都快要朝到天上去了。
而站在张岳山边上的陈飞宇，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光辉，心中的澎湃无法言表。
正当这些人还在意淫的时候，一旁的吵闹声把他拉回现实。一众衙役拦下了正在靠近测仙石的二老一少，他走了过去，心想着是谁在这关键时候扰乱秩序。
“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吵吵闹闹的让仙人看见，惹了仙人，你们十条命都不够填的！”张岳山满脸的怒意。
“启禀城主，这三人想要靠近神石，被我们拦下了。”一位捕头讲道。
不待张岳山发话，李轩向其行了一礼，朗声道：“启禀城主大人，草民城南杂货居李轩，这是我的好友王富贵，还有我好友的后辈，今日他爷俩恰巧进城。我好友的这个后生名叫王云生，年方九岁，望城主许他经神石一试。如若小子有幸有修仙的资格，可为白马城增光添彩，也是城主大人慧眼识珠，我与富贵及云生，对城主的恩德感激涕零！”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把好面子的张岳山吃得死死的。
如果真的测出来有修仙资质，那自己的功劳簿上不就又可以加一笔吗？再说了，反正仙人还未到，让他测一下又何妨，张岳山转念一想。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就测一下吧。”
“多谢城主！”三人齐声，尤其是王云生，心儿都要跳出来了。
王富贵轻轻的拍了拍王云生的肩膀，鼓励着说：“二蛋啊，去吧，爷爷就在你身后，不要紧张。”
李轩也对他点点头。
王云生点点头，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未知才是最让人觉得不安的。临近了，他端看这块所谓的神石，约莫人头大小，浑圆的全身洁白如玉。
“把手放上去，然后等一会儿。”张岳山很敷衍地讲道。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云生的身上，尤其是一边的陈飞宇，眉间闪过一丝厉色，而在下边的陈家人也伸长脖子望着，可那副神情分明是满满的不愿。
王云生再次把稍稍颤抖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闭着眼把双手贴在测仙石上。入手清凉，渐渐得，手掌处感觉到了温热，像是冬天里手里捂着一个汤婆子一样。
随后，这股温热钻进手心，沿着双臂向上走，王云生感觉暖洋洋的。突然，这股温热到小臂的某处就停了，然后就不断的退回去。王云生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结果，他睁开眼，测仙石散发着一圈淡淡的乳白色的光芒。
王富贵与李轩一见此，全都叹了口气。
那一圈白色光无疑给王云生一个晴天霹雳。他缓缓的放下手，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走回到三爷爷边上。王富贵伸出手，搭住王云生的肩膀，将他搂在跟前，就这么搂着没有说话，李轩也沉默不语。
“好啦，测完就走吧。”
张岳山挥着手不咸不淡地说，既然没有修仙资质，也就没有必要拉拢，反正都是两世界的人。
三人刚转身离开，这时，人群中的陈家老爷腾了腾长袖，暗自说道：“哼！泥腿子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自己连草鸡都不是！哈哈哈哈！”
陈家众人顿时大笑，快笑得前仰后翻。而那陈飞宇暗自舒了口气，嘴上不说什么，是为了保持那假仁假义的风度，可那玩味十足的眼神，早就将其真实想法出卖了。
“我就说这个小子不行吧……”
“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修仙资质？我笑了……我家娃儿都不能修仙，他一个泥腿子，那就更不可能啦……”
“种田的就该老老实实回去种田，来这丢人显眼……小泥腿子身体里流着的还是泥腿子的血，仙家是不要的……”
被陈家人一带头，他们对自家娃儿修不成仙的怨气，还有对那陈飞宇这个幸运儿的嫉妒，通通发泄在九岁的王云生身上。
王富贵和李轩气得双目都快要喷出火来，就在他们即将化身为脏话喷子口吐芬芳的时候，王云生的小手拉住了这两位老爷子。他笑着对他们说：“三爷爷，李爷爷，反正咱试过了，也没啥意思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二老点头答应，看着王云生的笑容，心里一抽的。回到杂货居的三人都有点意兴阑珊，稍作整理，王富贵与王云生准备回村了。
不过走之前，王云生再向李老爷子作一揖：“李爷爷，不管怎样，都谢谢您为小子争取到这个机会。”
李轩摸了摸王云生的头，沉声道：“好孩子，不客气，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以后有时间随时可以到爷爷这里玩，这也算你半个家。”
王云生再次谢过，王富贵也与李轩告别了。一老一少踏上了回家之路。
刚刚出了城，远方传来破空声音，王富贵和王云生看见三道流光飞停在白马城上空，片刻，一个小黑点被蓝色光芒裹挟着升空，随即三道流光向远方遁去。
王云生目送那三道遁光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灰暗的眼神，只留下表面强忍的平静。
牛车里的货清空了，他的期望也空了。
接下来的路，他又该如何呢？
王云生坐在牛车上，回头眺望视野里不断缩小的王家村。这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甚至原来的王云生记忆里也没有白马城的印象，最远也就到过附近的集镇。
说实话，王云生心里也是有些期待的，因为在村里自己实在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这次进城所见所闻将关系到自己未来的计划安排。自己未来要想挣钱，了解外界环境和变化是必不可少的。
“二蛋呐，这次进城就你只要坐在车里就行了，到了城里要卸货了你再下来搭把手。你三爷爷这些年，腰不太好使，到时候还要多多辛苦你了。”坐在车边赶车的王富贵对王云生说道。
“我全听三爷爷的，别的不说，搬货咱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哈哈哈，好小子！二蛋也是个小男子汉了。”王富贵吹着胡子，打趣道。
对于自己这个三爷爷，自家老爹私下里也和王云生讲过，在早些年的兽潮发生时，三爷爷的妻子怀胎已经七个月了，逃难的路上颠簸动了胎气，没能坚持到白马城，在半路上流产，他的妻子也因为流产失血过多走了。
当时，原本即将老来得子的三爷爷，一下子失去了最亲的两个人，当即提着菜刀就想和那些畜生拼命去。结果被村里人死命按住，尸体都来不及收敛就架着王富贵往白马城逃。
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不久兽潮退去，可白马城外满目疮痍，别说尸体，就连能跑的活物都见不到一只，三爷爷当时跪对着城外哭得撕心裂肺，到最后眼泪也干了。
王家村也毁了，逃难时带的粮食早就吃得干干净净了，各家最值钱的就是那些茅草房和几亩地，就没有几个余钱，一下子大家都面临着饿死的危机。
三爷爷二话不说，打开了埋在自家地底一丈深的地窖，把积攒留存下来的粮食借给村里人，包括当时自己的爹娘。后来几年，老天爷好像一直针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庄稼连续三年歉收，那段日子里村里各家各户的粮食只能勉强保命，还不起借的粮，但是三爷爷从来都没有说过还粮的事情，还不还粮全凭自愿，村里的三头水牛买的时候一半的钱都是三爷爷出的。
直到今天，三爷爷也老了，可各家各户每年都自觉把余粮划一部分给他。这么多年来，借的粮食其实早就还清了，现在还的是当年的救命之恩。虽然不识字，但人心都有温度。
王富贵年纪也大了，下地干活也不方便，就把自己的田分给村里人耕作，大家私下也商量过决定一起接济他，让他过一个好一点的晚年。
因为辈分高和年纪也比较大，所以大家都称一声本家老爷。三爷爷年轻的时候念过几年书，是过去村里唯一的文化人，王家村所有的孩子的名字都是他帮忙取的。
他隔段时间就把村里家家户户织的布，种的作物和偶尔打的野味拉去城里，通过早些年结识的人脉渠道卖掉，价钱也比集镇上稍微高点，回来再把钱按每家每户卖的货量分了。
王云生在听完老爹的话后，对三爷爷很是敬佩，这样的人如果放在自己以前的世界里，那是可以写进一方县志的存在，同时心里冒出个疑问：这兽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会是自己像的那样的吧？
三爷爷一路上时不时就和王云生交谈，从村里聊到村外世界，从日常生活聊到山中见闻，他向王云生详细地讲明了那些草药可以敷在伤口上，那些草药有毒不可以碰。正聊到兴头儿上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聊到以前的兽潮的事情上去了。
“瞧自己的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云生心里暗骂道，默默地抽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王富贵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王云生讲：“以前的事儿啊，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我的同窗说白马城里来了几位很厉害的人物，听说连城主都出来迎接他们。在他们来后不久，兽潮就退了。我那同窗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样子，只是听城主府邸里的管家无意间提起过，想来兽潮退去应该与他们有关吧。”
说完，王富贵就安静地赶着车，不再言语了。王云生也知道三爷爷回想起了当年的痛苦的记忆，便识趣得不再问下去了。
“诶咦？厉害的人物？”王云生抓住了关键词。
“这些人该不会是……，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武林高手呢？”王云生暗自想着，心里虽然想着否定那种猜测，但是又十分渴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王云生深吸口气，不管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到了白马城也许就可以打听一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随着三爷爷卖货这个决定很正确，也对前往白马城更加期待了，因为若是自己的猜测成立，那对于王云生来说，那将是一条新的路，一个新的可能，一个全新的世界！
牛车的车咕噜嘎吱嘎吱地转着，转过了田边的泥路，转过了涓涓溪流上的青石桥，转过了绿木成荫的小道，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随后一座城池印入眼帘。
“二蛋呐，我们到白马城啦，你先不用下车，进了城到了地方再下，现在人多不安全。”王富贵说道。
“知道了，三爷爷。”王云生一边说着，一边向城池看去。约莫三丈高的城墙，青灰色的城砖，最上面分布着一个一个的垛口，几面令旗歪歪扭扭地插在城墙上。目光移向城门，三个衙役装扮的人斜挎着弯刀，手杵着水火棍，打着哈切，或倚、或靠、或站，总之没个正样。待牛车驶近，一个像是管事的衙头，抬起头搂了一眼，就挥着手许可我们进城了。
进了城，王云生发现城里其实和前世看的一些古装剧里的场景差不多。小贩的吆喝，店小二扯着嗓子唱着菜名，对街的胭脂俗粉们嗲里嗲气热情地招揽着过路的行人，但不包括他们。看着看着，王云生看得有些发呆了。
“二蛋啊，第一次来城里吧？三爷爷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也觉得这里要比村里好。可是，三爷爷要和你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城里不比村里，村里知根知底，而这白马城里人人都长着两幅嘴脸，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二蛋小子，日后与人交往定要小心再小心，切记切记！不过，等等你见到的那位，是城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未来有什么事可以拜托他。”王富贵对王云生教诲着。
“三爷爷，小子记下了。”王云生收了收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牛车缓缓地走在街上，转过一个街角停了下来，将牛车套在门口石柱上。王云生抬头一看店牌名······好吧，他忘记自己不识字来着。幸好三爷爷为他解释，原来这家店就是他年轻时代一起读过书的同窗开的店，名叫“杂货居”，店如其名，在日常生活中用得到琐碎的都有的卖。
下了车，店里出来了一位戴木冠，身着粗布青衣的白发老者。
“我说怎么今天的雀儿喳喳叫不停呢，原来是王兄你来了。”李轩朝着王富贵作了一揖说道。
“哈哈哈，李兄莫要打趣我了，今儿来还是要向李兄讨生活的。”王富贵边作揖边笑着说，“这是我村里的俊后生，大名王云生，小名二蛋，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城随我走货。”
三爷爷说完，王云生忙学着三爷爷向李轩作了一揖，道：“小子云生见过李掌柜。”
一边的王富贵对王云生的表现举止很是满意。
“欸哟哟！不要多礼嘞！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二蛋，我与你的三爷爷是至交好友，喊我李掌柜太生分了，不如叫我一声李爷爷如何？”李轩对于这个黑黝黝的农家小子印象不错，感官上亲近些。
“见过李爷爷。”
“好，好，好”李轩爽朗地说道，“初次见面，李爷爷送你一件小礼物。”说着，便从店中取出一样小玩意儿—一个拨浪鼓。
王富贵赶忙说：“李兄，怎可让你破费，还是收回去吧。”
“王兄，一样小物件儿，无伤大雅的。”李轩挥着手。
“哎，多谢李兄了，二蛋，还不快谢谢李爷爷。”
王云生接过拨浪鼓，向着李轩再作一揖，道：“云生谢过李爷爷。”
李轩抚须，满意得点点头。
“李兄，今天的货和以前差不多，掌掌眼吧，看过后你觉得价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王富贵切入正题。
“不用啦，我对王兄信得过，价钱还是老样子。”
“谢过李兄了，二蛋还不快卸货去。”王富贵笑呵呵道。
王云生听完，立马就把拨浪鼓插在背后，挽了挽袖子，将牛车上的货一件一件往店里搬去。当搬完最后一摞土布，李轩刚好把钱交给三爷爷。
“二蛋，过来，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一定要收好，别丢了。”王富贵从钱袋子里取出五个板子交给王云生。气喘吁吁的王云生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双手接过这五个子，用事先准备的巴掌大的碎布，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放在衣服最里面贴近胸口的位置。
以往王云生拾柴挑往集镇贩卖一次所得也不过两个板子，来城里走一次货赚的钱都比挑两次柴去卖得的钱都多，可惜只能一月一次，不过王云生也知足了。
王云生突然对三爷爷说想出去一趟，王富贵也嘱咐他不可以跑远了，否则下次就不带他进城了。王云生满口答应，跑到街上，离杂货居不远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花了一个板子买了一串，再到边上糕点铺软磨硬泡得向老板求了一张干净的油纸，把八颗白里透红的糖葫芦一颗一颗地从签子上拆下来，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美滋滋地走回杂货居。
“对了，王兄，前段时间城里发生了件天大的事。”
“哦？敢问李兄是何大事？”
李轩卖了个关子：“王兄，你知道仙人吗？”
“仙人？”
回来后坐在门边休息的王云生浑身一颤，直起身子，眼睛突然瞪的贼大，略微颤抖的小手紧紧握成拳状，不过这些二老都没有看见。
李轩自顾自地说着：“上次王兄送完货后回去才过了俩时辰，从白马城的北方飞来三道金光停在城池的上空，当金光散去，居然是三个飞在空中的人，他们自称什么仙人，来自叫神光宗的仙人门派。他们来是找到十六岁以下适合修炼的孩子。他们在白马城一片空地上放了一块石头说是可以测试出孩子适不适合修仙，并且说明一个月后就会回来带走适合修仙的孩子，然后就飞走了。”
李轩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城主出面昭告全城，若是能够通过神石测试，就有资格跟随仙人修仙，未来就可以有机会飞天遁地、裂石开山、得享长寿，从此逍遥自在。其实，城里的人都不知道修仙是啥，但是知道这些可以飞在空中的仙人一定很厉害。如果自家孩子被挑中了，那全家就离飞黄腾达不远了。王兄，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之后，拖儿带女来测试的人从神石那一直排到了城门口。城主带着府兵和三班衙役全都来维持秩序，这都捉襟见肘嘞。啧啧啧，那样的场景是白马城这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城里才回归原来的样子。”
“这，这，这……，哎，我当时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要是能把村里的孩子都带来，没准儿，没准儿……哎，惜哉！痛哉！”王富贵摇了摇头，苦着脸，右手背不断敲着左手心，因为刚好错过了而懊悔不已。
“那个……”，王云生颤巍巍地举起小手。
他话未说完，李轩连忙安慰道：“王兄，莫要自责，其实这个月下来，你可知有资格修那仙的孩子有多少？全白马城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有一个孩子测出了赤色光，也就是有了那修仙的资质，都被第一时间接进城主府好生保护起来，其余的都是些白色光，没有修仙的资格。唉，我那孙儿测出来也是白色光，真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啊。不过也好，让他平平安安的生活，时常可以见到，省的提心吊胆，不然去修那劳什子的仙，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孙儿一面。诶！对了，二蛋今年几岁了？”
“九岁…”王富贵喃喃道，“九岁！我怎么把二蛋给忘了，真是老糊涂了！二蛋！二蛋！”
瞬间，王富贵就激动了。
“三爷爷，我在这！”王云生噌的一下立马蹦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到二老面前，神情激动。之前两位长辈一直在交谈，作为晚辈的王云生没机会插话进去，只能听着干着急。
此时此刻，王云生心里在呐喊着：我敬爱的三爷爷哟，你终于想起边上还有个眼巴巴看着你的二蛋啦！还有，跪谢李老爷子顺嘴提了自己一句。
王富贵抓住王云生的手，急切地向李轩问道：“李兄，现在还来得及吗？”
“今儿仙人还未到，快，我们快去神石那，还来得及！”说完，关了铺子，三人一行火急火燎地赶去，街上的行人们也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白马城，测仙石所在的广场周围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衙役们费力地维持着治安。在测仙石边上站着两个个人，其中一位就是被选中有修仙资质的孩子，另一个就是城主张岳山。
他现在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因无二，这次自己的城里出现了两位有修仙资质的孩子，在神光宗的功劳簿肯定得给自己记上一笔。若是将来这两个孩子修炼有所成，也该会多多少少念着自己点恩情，到时候也许可以请他们帮助自己，向上面说说好话，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枯灵之地。
就在人群里，陈家老爷领着亲眷家丁，鼻子都快要朝到天上去了。
而站在张岳山边上的陈飞宇，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光辉，心中的澎湃无法言表。
正当这些人还在意淫的时候，一旁的吵闹声把他拉回现实。一众衙役拦下了正在靠近测仙石的二老一少，他走了过去，心想着是谁在这关键时候扰乱秩序。
“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吵吵闹闹的让仙人看见，惹了仙人，你们十条命都不够填的！”张岳山满脸的怒意。
“启禀城主，这三人想要靠近神石，被我们拦下了。”一位捕头讲道。
不待张岳山发话，李轩向其行了一礼，朗声道：“启禀城主大人，草民城南杂货居李轩，这是我的好友王富贵，还有我好友的后辈，今日他爷俩恰巧进城。我好友的这个后生名叫王云生，年方九岁，望城主许他经神石一试。如若小子有幸有修仙的资格，可为白马城增光添彩，也是城主大人慧眼识珠，我与富贵及云生，对城主的恩德感激涕零！”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把好面子的张岳山吃得死死的。
如果真的测出来有修仙资质，那自己的功劳簿上不就又可以加一笔吗？再说了，反正仙人还未到，让他测一下又何妨，张岳山转念一想。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就测一下吧。”
“多谢城主！”三人齐声，尤其是王云生，心儿都要跳出来了。
王富贵轻轻的拍了拍王云生的肩膀，鼓励着说：“二蛋啊，去吧，爷爷就在你身后，不要紧张。”
李轩也对他点点头。
王云生点点头，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未知才是最让人觉得不安的。临近了，他端看这块所谓的神石，约莫人头大小，浑圆的全身洁白如玉。
“把手放上去，然后等一会儿。”张岳山很敷衍地讲道。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云生的身上，尤其是一边的陈飞宇，眉间闪过一丝厉色，而在下边的陈家人也伸长脖子望着，可那副神情分明是满满的不愿。
王云生再次把稍稍颤抖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闭着眼把双手贴在测仙石上。入手清凉，渐渐得，手掌处感觉到了温热，像是冬天里手里捂着一个汤婆子一样。
随后，这股温热钻进手心，沿着双臂向上走，王云生感觉暖洋洋的。突然，这股温热到小臂的某处就停了，然后就不断的退回去。王云生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结果，他睁开眼，测仙石散发着一圈淡淡的乳白色的光芒。
王富贵与李轩一见此，全都叹了口气。
那一圈白色光无疑给王云生一个晴天霹雳。他缓缓的放下手，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走回到三爷爷边上。王富贵伸出手，搭住王云生的肩膀，将他搂在跟前，就这么搂着没有说话，李轩也沉默不语。
“好啦，测完就走吧。”
张岳山挥着手不咸不淡地说，既然没有修仙资质，也就没有必要拉拢，反正都是两世界的人。
三人刚转身离开，这时，人群中的陈家老爷腾了腾长袖，暗自说道：“哼！泥腿子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自己连草鸡都不是！哈哈哈哈！”
陈家众人顿时大笑，快笑得前仰后翻。而那陈飞宇暗自舒了口气，嘴上不说什么，是为了保持那假仁假义的风度，可那玩味十足的眼神，早就将其真实想法出卖了。
“我就说这个小子不行吧……”
“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修仙资质？我笑了……我家娃儿都不能修仙，他一个泥腿子，那就更不可能啦……”
“种田的就该老老实实回去种田，来这丢人显眼……小泥腿子身体里流着的还是泥腿子的血，仙家是不要的……”
被陈家人一带头，他们对自家娃儿修不成仙的怨气，还有对那陈飞宇这个幸运儿的嫉妒，通通发泄在九岁的王云生身上。
王富贵和李轩气得双目都快要喷出火来，就在他们即将化身为脏话喷子口吐芬芳的时候，王云生的小手拉住了这两位老爷子。他笑着对他们说：“三爷爷，李爷爷，反正咱试过了，也没啥意思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二老点头答应，看着王云生的笑容，心里一抽的。回到杂货居的三人都有点意兴阑珊，稍作整理，王富贵与王云生准备回村了。
不过走之前，王云生再向李老爷子作一揖：“李爷爷，不管怎样，都谢谢您为小子争取到这个机会。”
李轩摸了摸王云生的头，沉声道：“好孩子，不客气，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以后有时间随时可以到爷爷这里玩，这也算你半个家。”
王云生再次谢过，王富贵也与李轩告别了。一老一少踏上了回家之路。
刚刚出了城，远方传来破空声音，王富贵和王云生看见三道流光飞停在白马城上空，片刻，一个小黑点被蓝色光芒裹挟着升空，随即三道流光向远方遁去。
王云生目送那三道遁光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灰暗的眼神，只留下表面强忍的平静。
牛车里的货清空了，他的期望也空了。
接下来的路，他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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