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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牛头马面

    蜀城,锦江医馆。

    张巽身中一掌,五脏六腑俱裂,痛苦万分。而痛到深处,却不再有感觉,只觉得自己很轻,像羽毛一般,好似轻轻一蹬地,自己就可以飞起来。他便真的一蹬,不料自己竟然脱离躯体而出,飘浮在了半空。

    他看到敖辰把自己放到了病榻上,樊姑娘唤小童去取药,安黎跟在敖辰身后泣不成声,而她此时身后分明是和煦的白烟。

    “我这是...死了吗?”张巽嘀咕道。他环顾四周,自己漂浮在诊室半空,但自己的眼睛却能透过墙面想看多远便看多远,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一个人真正仰观到了宇宙之大,时间之浩渺,于世间万千品类,自己不过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张巽正想细细体味这玄妙,见远处二身影穿墙径直朝自己走来,一牛头狱卒,一马面罗刹,手持钢叉,身材魁梧。走至面前,未等张巽开口,二鬼毕恭毕敬,俯身便跪。马面罗刹开口道“尊判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牛头、马面特来迎尊判重归冥府酆都。”

    “冥府...酆都?这是要带我下地狱了这是!他们刚刚叫我什么?尊判?判官吗?”

    张巽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的种种奇闻轶事,有算命术士曾看他面相称他是判官转世;他也曾听邻居谈及,他出生时电闪雷鸣、鬼哭狼嚎,有八方小鬼前来对其母亲叩首鞠躬,每逢他生日也总会收到不知是谁送来的果品寿礼。

    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可当他真的看到牛头马面跪在他面前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沉默半晌问道“我是...谁?”牛头狱卒毕恭毕敬地说道“尊判尚未恢复神识,自是不知,尊判乃是酆都冥府阴律司判官崔馗,正转世助陆判历劫...”牛头尚未说完,便被马面赶忙打断,马面说“尊判不必惊慌,我二人前来全因尊判此世阳寿已尽,故我二人特来迎尊判重归酆都。”

    “既是如此,那走就走呗。”张巽本想跟牛头马面离开,可是一转头,看到尚在阳间的敖辰担心的神情和安黎满面泪水,竟又心有不忍。他向牛头马面问道“可否让我再多看他们一会儿?”牛头马面道“此等小事,尊判不必询问我等下人,尊判想看多久都无碍。我二人在此候着便是。”

    张巽看着敖辰,回忆起与他相识相交种种,如今可能阴阳两隔,而自己尚未履行帮他追求樊姑娘的承诺,怅然若失。再看安黎悔恨万分、哭成泪人,自己虽与安黎未见几面,但确分外在意她,安黎古灵精怪正是他心仪的类型,倘若她不是贵妃,自己未必不会和她发生什么故事,而在今天也要诀别,心如刀割。

    还有刘曦的死、天相寺的秘密、蜀香苑先潜入厢房的小偷,和安黎身后时白时黑的烟气,这些谜团都未解开,现在离开着实遗憾。张巽本想问牛头马面自己可否还阳完成遗愿,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身为判官却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定然丢脸万分,便暗暗作罢。

    张巽懊恼时,却看到樊姑娘正在对自己极力施救,随着樊姑娘每次拍打自己身体的脸颊,他的灵魂竟隐隐有被身体吸回的迹象。这种吸引力越来越大,他不受控制的在向自己的身体靠近。牛头马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二人谁也不敢擅自干涉。

    刹那间,张巽的灵魂已完全回到体内,疼痛感再次袭来,张巽苦叫一声,昏了过去,但他的意识知道,他活过来了。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又守了片刻,发现不再生变,立刻回酆都复命去了。

    冥府,酆都大殿。

    黑面酆都大帝听闻牛头马面的描述,生气地掀了桌子,牛头马面跪在殿下瑟瑟发抖。

    赏善司判官魏之道见状忙说“大帝勿怒,崔判随陆判转世历劫,由我代管生死簿,我观生死簿,崔判这一世确实阳寿未尽,牛头马面未能带其回府也能理解。”

    罚恶司判官钟珏也说“二位判官转世历劫,成则神识恢复,重回神位,不成则形神俱灭,仙骨无存。成与不成皆为天命,我等不应多做干涉。”

    黑面大帝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锦江医馆,后院。

    樊姑娘倚在亭台歇息,敖辰来回踱步,难掩忧愁。

    安黎守在张巽床前,见张巽气息平稳,稍才心安。她走至敖辰身边,愧怍万分,说道“对不起,打伤张巽,并非我本意。若不是樊姑娘救回张巽,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张巽父母和你。我在此立誓,我安黎定会悉心照料他直至康复。待他醒来,我再去向他道歉,求他原谅。我......”

    敖辰眼见安黎眼泪又已在眼眶打转,忙说“张巽现已无碍,安贵妃不必如此内疚。但说来奇怪,贵妃你当时为何如恶鬼附身,掌击张巽?这一掌力道根本不应是你这般女子所能拥有的。”

    安黎摇着头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小每逢受伤或愤怒,总会失神片刻。也似有听闻我曾在生气时打伤身边家仆。但在安府,众人皆将我视为掌上明珠,我罕有受伤也就没有重视这邪症。”

    樊姑娘听到二人谈论,思索片刻说“我曾在医书上读到过,诸躁狂越,皆属于火;衣被不敛,言语善恶,不避亲疏者,此神明之乱也。安姑娘这邪症,许是神明之乱,也就是癫狂病。”

    敖辰问道“癫狂病?此病可能医治?”

    樊姑娘说“怕是...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