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两位故人
人间，蜀城。
敖辰是个孤儿，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收养他的养母是蜀城衙门雇佣的“稳婆”，就是专门帮官府检验女尸的验尸官，她说，她第一次见到敖辰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还是婴孩的敖辰被丢弃在验尸房的门口。
雷声阵阵，盖过了小敖辰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将他抱回了家。
敖辰从一出生便终日与尸体为伴，不去学堂，没有玩伴，只剩孤独。好在他天赋极高，仿佛生来就是做仵作的料子，他不仅自学医术、博览群书、见识非凡，还能仅用他的手就摸清骨骼暗伤，对与案件有关的人身、尸体、物品等细节过目不忘。
“玉手敖辰”与生俱来的天赋，被迫“逼走”了所有同行，久而久之他成了蜀城最出名的也是唯一的“阴阳先生”。
在遇到张巽前，敖辰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个朋友，甚至无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所思所感。八年前徐志远案，案发现场死者米登上吊自杀，但操验尸体时敖辰玉手抚骨，发现在死者米登腿骨折断，颈部勒痕亦与上吊绳索不符。
试问一个腿部骨折之人，如何能自己站上木凳，悬梁自尽？米登必定不是自杀，敖辰将尸检报告呈上，然而蜀城衙门从上到下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坚持判定米登系自杀，并欲以自杀结案。
银发少年便在那个危急关头出现了，与其他人避他不及不同，敖辰第一次见到张巽，便觉得有说不上来的亲切。张巽认真听取了敖辰的意见，仗义执言、据理力争，将敖辰的尸检报告作为重要证据在堂上反复强调。
后来他又邀请敖辰同他一起在死者学堂、住所等地多番查找其他线索。数个日夜的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不但让他们彼此惺惺相惜，也让他们找到了真正的凶手——米登的同窗好友徐志远。在高堂之上，张巽说破徐志远杀害米登，伪造自杀现场的诡计后，徐志远奔溃大哭，供认不讳。
这起案件不仅让恶人终获惩罚，给了米登家人一个交代，更让敖辰结交了永远的挚友。
而敖辰遇到樊姑娘，则是另一个故事。当年，张巽查案太过心急，深夜同敖辰潜入凶手家中调查，不料打草惊蛇，凶手驾马夺路而逃，为了拦住凶手，敖辰情急之下竟用自己的身体绊倒马腿，凶手伏案，他也深受重伤...深夜，张巽背着敖辰在整个蜀城四处求医，处处碰壁，灯火阑珊处，是锦江医馆的医师樊菀开门轻声唤他们进去慷慨施救。
当时敖辰大腿骨折，血肉模糊，幸而樊姑娘妙手仁心及时帮他止血止痛，包扎伤口，这才化险为夷。敖辰恍惚间瞥见樊姑娘容颜，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只觉仙子下凡，与她四目相对时更如金风玉露片刻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樊姑娘对敖辰有救命之恩，敖辰更对樊姑娘犹如命中注定一般一见倾心。
如果说张巽对敖辰而言是和煦的阳光，那樊姑娘于敖辰而言则是世间其他的万千变化，似雨、似风、似明月，似光、似火、似故人。相思已入骨，玉手难离情。
蜀城衙门，敖辰与戴维收好行囊，正等待出城的马车。
敖辰微笑着回忆与二位故人的过往种种，感慨万千。一阵凉风袭来，敖辰突然打了个冷颤。说来也怪，一阵莫名寒意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似有危险正在向他慢慢逼近。他定了定心神，对身边的戴维说“戴维小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慌。你我此去天相寺，恐怕凶险万分，本来我想立刻出发，勿做耽搁。可是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些人，总想再见一眼。你可否等我片刻，我去跟一位故人道个别。”
戴维本来好好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敖辰这么一说，心下也有些紧张，他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些可怕的幻想，他在天相寺惨遭不测，阿萍终老蜀香苑苦苦等他。戴维忙说“无妨无妨，我也正想和我的一位故人道个别，我也要道，我也要道。不如这样，我们半个时辰后，直接蜀城南门会和。”二人达成一致，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蜀香苑。
戴维理了理衣衫，正犹豫该如何进楼，楼门口的小保安马上认出了他，急忙跑来相迎“戴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去哪儿高就了？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妈妈有多念叨你！”小保安的大嗓门瞬间引来了不少人，大家看到戴维一身官服好不羡慕，都围上来打招呼。
人群之后，戴维分明看到阿萍也在门口，但她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上来。
戴维尬笑着和每个昔日的熟人打招呼，缓步走到阿萍面前，似有什么话想说。小保安好像明白了什么，赶忙开始张罗“散了散了，都散了，干活去，戴哥还有自己的事儿忙。”
眼见众人散去，小保安递给戴维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也不知跑到了何处。
四下无人，好像又回到了某个只有他们二人在屋顶的夜晚。
阿萍假装生气地对戴维说“官服穿着不错嘛，是要精神一些。没想到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早跑了。”戴维说“我说过的话，我一定做到。绝不会抛下你的。”
阿萍说“那你准备好给我赎身的银子咯？”戴维低着头有些难堪，回复道“那倒还没有...”阿萍有些不满意，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戴维想了想，慢慢地说“我想来看看你，我要出任务，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我怕...总之知道你安好，我就能放心的去了。”
阿萍有些急了，骂道“你傻呀！任务危险的话，你就随便编个理由不要去了嘛！你这个呆子，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需要你看，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你要是丢了性命，还怎么娶我呢？”
戴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阿萍眼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明白这个任务他非去不可，沉默半晌，抬手帮他理顺了衣领，随后认真地看着戴维的眼睛，轻声说“既然要去，那就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戴维重重地点了点头。
锦江医馆。
敖辰已来到樊姑娘诊室门前，轻扣门扉，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心绪平静，宠辱不惊。来时的路上，他已做好打算，要在今日向樊姑娘吐露心声。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做事如若没有完全把握，便绝不会轻易尝试。
张巽重伤的那段日子，他与樊姑娘感情突飞猛进，但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未越雷池半步。但这次不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让他不安，这是来自于他骨子里的恐惧，他怕的不是自己失去性命，他怕的是至死樊姑娘仍不知他心意。所以他一定要在这个时间对樊姑娘说些什么。
“是敖辰公子吗？”诊室内樊菀看到门外白衣少年轻扣门扉，轻声唤道“敖公子进来说话。”
敖辰是个孤儿，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收养他的养母是蜀城衙门雇佣的“稳婆”，就是专门帮官府检验女尸的验尸官，她说，她第一次见到敖辰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还是婴孩的敖辰被丢弃在验尸房的门口。
雷声阵阵，盖过了小敖辰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将他抱回了家。
敖辰从一出生便终日与尸体为伴，不去学堂，没有玩伴，只剩孤独。好在他天赋极高，仿佛生来就是做仵作的料子，他不仅自学医术、博览群书、见识非凡，还能仅用他的手就摸清骨骼暗伤，对与案件有关的人身、尸体、物品等细节过目不忘。
“玉手敖辰”与生俱来的天赋，被迫“逼走”了所有同行，久而久之他成了蜀城最出名的也是唯一的“阴阳先生”。
在遇到张巽前，敖辰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个朋友，甚至无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所思所感。八年前徐志远案，案发现场死者米登上吊自杀，但操验尸体时敖辰玉手抚骨，发现在死者米登腿骨折断，颈部勒痕亦与上吊绳索不符。
试问一个腿部骨折之人，如何能自己站上木凳，悬梁自尽？米登必定不是自杀，敖辰将尸检报告呈上，然而蜀城衙门从上到下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坚持判定米登系自杀，并欲以自杀结案。
银发少年便在那个危急关头出现了，与其他人避他不及不同，敖辰第一次见到张巽，便觉得有说不上来的亲切。张巽认真听取了敖辰的意见，仗义执言、据理力争，将敖辰的尸检报告作为重要证据在堂上反复强调。
后来他又邀请敖辰同他一起在死者学堂、住所等地多番查找其他线索。数个日夜的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不但让他们彼此惺惺相惜，也让他们找到了真正的凶手——米登的同窗好友徐志远。在高堂之上，张巽说破徐志远杀害米登，伪造自杀现场的诡计后，徐志远奔溃大哭，供认不讳。
这起案件不仅让恶人终获惩罚，给了米登家人一个交代，更让敖辰结交了永远的挚友。
而敖辰遇到樊姑娘，则是另一个故事。当年，张巽查案太过心急，深夜同敖辰潜入凶手家中调查，不料打草惊蛇，凶手驾马夺路而逃，为了拦住凶手，敖辰情急之下竟用自己的身体绊倒马腿，凶手伏案，他也深受重伤...深夜，张巽背着敖辰在整个蜀城四处求医，处处碰壁，灯火阑珊处，是锦江医馆的医师樊菀开门轻声唤他们进去慷慨施救。
当时敖辰大腿骨折，血肉模糊，幸而樊姑娘妙手仁心及时帮他止血止痛，包扎伤口，这才化险为夷。敖辰恍惚间瞥见樊姑娘容颜，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只觉仙子下凡，与她四目相对时更如金风玉露片刻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樊姑娘对敖辰有救命之恩，敖辰更对樊姑娘犹如命中注定一般一见倾心。
如果说张巽对敖辰而言是和煦的阳光，那樊姑娘于敖辰而言则是世间其他的万千变化，似雨、似风、似明月，似光、似火、似故人。相思已入骨，玉手难离情。
蜀城衙门，敖辰与戴维收好行囊，正等待出城的马车。
敖辰微笑着回忆与二位故人的过往种种，感慨万千。一阵凉风袭来，敖辰突然打了个冷颤。说来也怪，一阵莫名寒意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似有危险正在向他慢慢逼近。他定了定心神，对身边的戴维说“戴维小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慌。你我此去天相寺，恐怕凶险万分，本来我想立刻出发，勿做耽搁。可是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些人，总想再见一眼。你可否等我片刻，我去跟一位故人道个别。”
戴维本来好好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敖辰这么一说，心下也有些紧张，他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些可怕的幻想，他在天相寺惨遭不测，阿萍终老蜀香苑苦苦等他。戴维忙说“无妨无妨，我也正想和我的一位故人道个别，我也要道，我也要道。不如这样，我们半个时辰后，直接蜀城南门会和。”二人达成一致，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蜀香苑。
戴维理了理衣衫，正犹豫该如何进楼，楼门口的小保安马上认出了他，急忙跑来相迎“戴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去哪儿高就了？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妈妈有多念叨你！”小保安的大嗓门瞬间引来了不少人，大家看到戴维一身官服好不羡慕，都围上来打招呼。
人群之后，戴维分明看到阿萍也在门口，但她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上来。
戴维尬笑着和每个昔日的熟人打招呼，缓步走到阿萍面前，似有什么话想说。小保安好像明白了什么，赶忙开始张罗“散了散了，都散了，干活去，戴哥还有自己的事儿忙。”
眼见众人散去，小保安递给戴维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也不知跑到了何处。
四下无人，好像又回到了某个只有他们二人在屋顶的夜晚。
阿萍假装生气地对戴维说“官服穿着不错嘛，是要精神一些。没想到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早跑了。”戴维说“我说过的话，我一定做到。绝不会抛下你的。”
阿萍说“那你准备好给我赎身的银子咯？”戴维低着头有些难堪，回复道“那倒还没有...”阿萍有些不满意，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戴维想了想，慢慢地说“我想来看看你，我要出任务，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我怕...总之知道你安好，我就能放心的去了。”
阿萍有些急了，骂道“你傻呀！任务危险的话，你就随便编个理由不要去了嘛！你这个呆子，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需要你看，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你要是丢了性命，还怎么娶我呢？”
戴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阿萍眼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明白这个任务他非去不可，沉默半晌，抬手帮他理顺了衣领，随后认真地看着戴维的眼睛，轻声说“既然要去，那就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戴维重重地点了点头。
锦江医馆。
敖辰已来到樊姑娘诊室门前，轻扣门扉，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心绪平静，宠辱不惊。来时的路上，他已做好打算，要在今日向樊姑娘吐露心声。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做事如若没有完全把握，便绝不会轻易尝试。
张巽重伤的那段日子，他与樊姑娘感情突飞猛进，但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未越雷池半步。但这次不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让他不安，这是来自于他骨子里的恐惧，他怕的不是自己失去性命，他怕的是至死樊姑娘仍不知他心意。所以他一定要在这个时间对樊姑娘说些什么。
“是敖辰公子吗？”诊室内樊菀看到门外白衣少年轻扣门扉，轻声唤道“敖公子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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