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充满危险的发展
Act.1【8月10日平云山市】
早晨，还在感叹平云山市迎来了和平的一天。
中午，就听见一栋居民楼传来了爆炸。
老李抬起了头。
眼中看到的是火光在楼顶闪烁，捏着象棋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哆嗦了一下，不小心将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我滴乖乖……”
坐在对面的老林瞪了他一眼。
“将军。”
“TMD你不讲武德！”
……
Act.2【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已经听了将近二十分钟，但还没能有个完整的头绪。
这是一场非人之间的讨论，但是讨论的焦点却始终集中在他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上。
如果没听错，如果没理解错，那么，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自己应该是误用了某个高级权限个体的账号，登录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网络之中。
像极了《希灵帝国》的开局。
但是也有不同。就比如现在，正有十四个神秘人，在围绕怎么处置他这么个闯入者而争论不休。
这就是【那个人】说到的灭绝者么？
怎么是这么个形象？
而且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是要我怎么办？
他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了这么个疑问，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得上他的问题。
正如之前所说，【那个人】已经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十四神秘人之间的讨论已经大致有了些成果，目前这里正分成两波人，一波人主张把他这个闯入者直接踢出去，另一波人主张把他留下来。
然而赵城对这两波人都没任何印象，他甚至无法分辨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在非五感的环境之中交流的体验是只有五感的人难以想象的，那并不是在视觉听觉之中创造的幻觉，而是另一个全新的感官之中传来的实实切切的感觉。
他只能继续听着。
在他们的交谈之中，他在这里的身份是指令核心。
“目前仍然无法确认第七级权限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应该根据统一权限协议将权限转交到第六级权限的备用个体身上。”
那是一个无感情的声音。
“反对。核心指令17772号确认指令核心将在近期产生变更性质的意外事件，因此可以认为event.18229属于可以接受的权限变更。”
“反对。核心指令17772号指令发生之前，没有明确的变量可以帮助预测到event.18229发生。应该认为，这件事超出了其划定的控制范围。”
“反对。没有明确的变量，但是已经有大量的模糊变量在指向未来，因此根据预测模型来看，这件事还处于event.18229的划定控制范围之内。因此，权限变更属于合法操作。”
“反对并警告。这件事对于格式塔整体会产生极大的危害，应该按照第二类危险流程进行操作，应该由备用个体进行确认，上传前任权限单位的确认文件并在全体格式塔可以监视的情况下进行。”
“反对。风险评估指数仍然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似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
但是，所有人却又在讨论着他。
声音此起彼伏。
最终，总算有人真正注意到了他。
那是一个无感情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究竟抱着什么态度，完全无法得知。而因为对这里的陌生，他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位发言人。
“询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犹豫着。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一群非人个体的讨论会，那么，在这里，他的立场，就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么简单了。
他要考虑的，无非就是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们。
是卑躬屈膝还是形色强硬？自己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询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声音再次传来。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思考时间不多了，但是这重复的询问，也让他有了点灵感。
想当年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一个人混进学校教职工的聊天群，在几百号老师的重围之中，混的风生水起，蝉联半个月的龙王宝座。这时候要做的，无非就是，像是复读机一样，和周围人达成同步，不仅是内容上，更是从情感、语气上达成同步，不然只要说上三两句话会露馅。
虽然当年的他最后还是被踢出群了，但那只是因为水群而已。事后似乎也没有哪位老师追查过那位水群怪到底是谁。
“回答。我是地球人，你可以称呼我为赵城。”
他尽量也抛去了自己的一切感情，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超然物外，飞升脱俗了（当然这纯属鬼扯）。
第一句话，没有引发什么波澜。
第二句询问则紧随着他的话传来了。
“询问。你是如何获得这份权限的？”
“回答。我是被选中的人。”
“询问。请描述具体经过。”
赵城愣了愣。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被选中的过程。
这简直就像是中彩票一样，他根本不可能搞清楚背后的过程，能说的无非是自己晚上回家的时候捡了块石头。
这叫个什么过程？真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筛选过程的话，那会发生什么？他是不敢想象的。
对方又一次重复了问题。
“询问。请描述具体经过。”
这时候隐瞒真相，杜撰一个过程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思维开始漫无边际的游荡，但是无论怎么游荡，似乎都到不了正确答案面前。
他也想过满口胡话胡言乱语一番，看看能不能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样也很不可靠。
最后，他坦诚了。
尽管这样很危险。
他只说道：“回答。我不知道。”
本以为这样的回答，会引来更多的询问，但是，扯就扯淡在，这个回答却是正确答案。
“通过。”
声音的主人没什么感情地说着。
“接下来进入第二核实环节。请提交变更权限产生的日志文件。”
“还有这东西？”
赵城一时间急了。
但眼前却弹出了一行文本。
【正在提交日志文件】
他微微咋舌。
在现实之中，他已经平静下来，坐在桌前，摆弄着石头。
【文件提交完成】
“已经接收到文件。目前正在核实。”
赵城呼出口气，但是没有多想什么了。
也不知道糊弄过去没有。
只是，门口传来了一些异常的响动，让他皱了皱眉头。
手机一阵震颤。
他偏过头拿起了手机。手机此时正显示着一行来电号码。
“喂？”
“喂，您好，是赵诚先生吗？您已经找到了【石头】，是么？”
赵城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他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肯定什么。
“跑。现在，赶紧跑，不然会死。”
……
Parenthesis.1【8月10日平云山市】
天域宁集团是【石头】的寻找者。
作为一家新兴科技企业，天域宁集团只有不超过四年的历史。但是在平云山市这座普通的城市之中，其影响力却无处不在。大到路边行驶的新能源货运汽车，小到市民IC卡之中的芯片，都是这家企业的作品。
这家企业的资本雄厚程度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如此涉足广泛、实力雄厚的企业，却很少惹人关注。它就像是一个透明度极高的幽灵，哪怕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也很难察觉到。
天域宁集团在城市郊区有一处工业园，其大多数工业生产都依赖于那处设施。但真要说起那里究竟是生产什么的，其中布置究竟如何，哪怕是市政厅里的人们，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那就是这只幽灵唯一能让人怀疑的地方了。如果这家企业真的有什么秘密，那么秘密的核心应该就在那里了。
Act.3【8月10日平云山市】
大门被轰隆一声炸开了。
然而屋子里面空空如也。
有人闯进了屋子里面，在贫穷的出租屋里面寻找起某人的身影来。
但是，他们一无所获，本来应该在这里面的某人不见了。
领头的人咋舌一声，但随即便掏出了对讲机，对着对讲机对面某人说道：“人已经跑了。”
“现在发布全城通告吧。”
“【表城】那边，我想办法干扰一下，保证五个小时之内，绝对不会有人去多管我们的闲事。你们就继续追查就好。”
“好的。”
领头人将对讲机再次塞回到了便服之中。
“他们提前通知了他？”
“应该是这样。不然就他这水平，是没可能知道有人会来找他麻烦的。”
半是在自说自话。
他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
“你领两个人去楼下守着，我们在楼上找，如果抵抗，直接击毙。”
“晓得了。”
Act.4【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看了看自己住着的出租屋的窗户。
滚滚浓烟正从其中喷薄而出。
他们封住了楼道，还在门口安装了炸弹，就只为了抓住自己。如此大费周章，要是换个人，或者少了些机遇，这时候基本上已经死透了，甚至没可能活着出现在楼下。
如果不是在这里住了许多年的老住户，肯定不会知道这里除了楼梯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下楼。至于他是如何不走楼梯去到楼下的？这一切都还要多亏了那根从八楼通到一楼的大排水管，那根排水管表面有许多不规整的抓握处，勉强能当成是一把二十多米长的梯子，其位置就在出租屋的窗户附近，只需要把自己翻到窗外，踩在空调外机箱旁的平台上，就能轻松够到。
水管蜿蜒，中间又有许多可供落脚的遮雨用的平台，哪怕摔下去也不至于一路掉到底。
但说真的，要不是小时候学了两手爬树，让他从八楼一路顺着根粗钢管爬下来（还不带保护措施），这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不过，这要是让他再重复一次，他绝对不干。这种极限挑战，重复一次都是在找死。
现在至少是安全了。
但这种安全肯定不能持久，那些追他的人要是发现他不在家里面，那肯定会追到楼下来。
要是没逃出来，那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无法想象。
因此这时候就更不可能让对方捉到了。
只是，这时候，能去哪里？
或者说，去到哪里算是安全的？
这可不是大逃杀游戏，会有指定的安全区，只要到了固定的地方，就算安全。
这是在被人追杀。
在这种时候，如果一味地在街上奔跑，那么按照自己这两条腿的本事，哪怕对方只踩单车，自己也甩不掉。
而如果找个地方藏起来——比如说亲戚朋友家里或者某些一旦进去就很难出去的地方，那就更是找死了，只要被对方发现，就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了。
但是他首先没有交通工具，哪怕有交通工具，估计也去不了哪里。
那该怎么办比较好？
他思考着。
这时候他真希望之前那个给他打来电话的神秘人能给他点提示，哪怕只有一两个字也好，总比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往哪跑强。
只可惜万事不能强求。
他挠了挠头发。
思绪在无边际的游走，但中心只有一个命题。
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如果对方下楼搜寻，那么不超过十分钟，自己绝对得被发现。
得想快点了啊……
有种高考最后十分钟写数学压轴题的紧迫感，但现在可远比那时候危险的多。
但就靠他自己的脑瓜，想要猜到答案是根本不可能的。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哀嚎起来。
五感之中，危机感逐渐增强，但最后给他答案的，却是第六感——也就是在触碰到神秘【石头】之后获得的新的感官。
“坐地铁，不要下来。”
心中出现了答案，但是却完全没有思考过程。
这让赵城愣了愣，但是，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结果了，只能掏了掏口袋，摸出点钱，然后赶紧向着最近的地铁站跑去——甚至没去想这答案是怎么来的。
Act.5【8月9日平云山市】
一人在街道上快速奔跑，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身后绵延不绝的街道。
正午之下，空气燥热，有种诡异的焦灼感弥漫在周围的环境之中。
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此时走着，给人一种鬼城的错觉。顺着街道的阴影奔跑，惊恐和未知永远紧随在后背，只有每一次回头，才能将之驱散开一点。
这都只是心中一些小小的幻觉。
跑步的人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还是尽量在加快自己的速度。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运动了，此时奔跑起来，总归是力不从心，但好歹还是坚持着跑出去了两公里多，最后喘着粗气停在了地铁站附近。
停下的他在路边的店铺火急火燎地买了一瓶功能饮料，小小地喝了几口，但是没有多喝多少。
他再次回头确认了一下情况。
远处的路口是红灯，红灯的时间足有一百二十多秒，此时没有多少车在往这边开来，那些开来的车里面也没有什么可疑的黑色车辆，路边的行人没多少，看上去也都相当正常。
他总算能够好好思考一下了。
“这么跑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要是没办法找到出路，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哪怕坐上地铁，那也顶多算是判了个死缓。得想办法更进一步伪装才行，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能用什么方法来寻找我，但是还是尽量按照最坏的方向设想比较好。”
这么喃喃自语着，他走进了地铁站。
进站之后，他盘算了一下。
如果想要短时间之内改换身份，那必须从两方面入手。
一方面是假的身份信息，另一方面是假的形象和行为特征。
这年头，高度信息化的社会之中，一般人想要制造一套假的身份信息还是相当困难的，哪怕是办假证，那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也没办法通过任何网络认证，关键时刻还是要靠真实的个人信息糊弄过去，不过那也不需要用自己的信息，他能够暂时拿朋友的信息糊弄一下，刚好最近有个朋友出国去了，半年之内应该是不会回来的，两人特征还算相近，拿他
信息去糊弄一下什么酒店前台之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赵城还是知道该怎么去弄到假证件的——虽然这肯定算不得什么正经事情，但是为了紧急避险，这时候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得豁出去了。
后者倒是好说，只需要换身衣服，改个发型，在面部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面部特征，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纹，就能做到基本的伪装。他的头发相对较长，改发型只需要去一趟卫生间就能完成，等会在路上买几件便宜衣服，换装一下，再背个包，就能大致隐匿住身形，为了改变体态，还可以通过买大许多的衣服，来让自己显得瘦一点，如果肤色比较显眼，还可以涂点化妆品，改改肤色，最后，面部特征上如果想要做出修改，倒是有点复杂，不过也可以通过剃干净胡子，带上平光眼镜，先简单处理一下，只是想要瞒过模式识别AI还是有点困难。
拿到假证件需要去一趟XXII区，位置就在南城区附近，如果坐地铁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要是没记错，那附近还有一个百货商城，一些基本的伪装物资可以在那里找到。
平云山市进行城市规划时被设计得像是三个大小不相同的六边形相互嵌套，分成六个大城区，三十六个行政模块，还有外缘的新生环带，城市中间是平烃河，作为四百多万人口规模的，按照分类标准已经算得上大城市的城市，城中交通系统还是相当发达的。
只要进了地铁站，他就能相当于已经成了这六个城区，三十六个行政模块之中的一个幽灵，想要抓住他的难度将要升高许多，除非想要找他麻烦的人能够让地铁停运，或者在地铁系统错综复杂的线路和人流之中进行精确的定位，否则就只能进行工作量巨大的搜查，而在那之前，他将有充足的时间完成金蝉脱壳。
他看了看，去地铁站附近的取款机取出了三千块钱的存款，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面，再次回到了地铁站台前。
他在考虑一件事。
是否需要把自己的手机扔掉？
按照最坏的设想来看，现在的自己还处于跟踪之中。只要手机还在自己身边一天，他就没有脱离危险。
这并不是他在多虑什么，有些手机，哪怕在关机状态下，都能作为位置定位的工具，依旧可以通过远程控制来查找其具体位置。
要是就这么傻愣愣地带着手机，哪怕改换了身份，也没什么意义。
他想了想。
这手机新买的，也就两个月前的事情，虽然说不贵，但是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啊……
有些纠结，但是这时候也管不了太多了，只能狠下心来一咬牙。
面前的地铁门开了，里面挤满了人。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思维的决断在这时已经下定，他已经没什么时间再去纠结或者反悔了。
他的手微微一抬，手机随着车门的关闭掉入了人群之中。
地铁加速着离开了，原地只剩下赵城一人。
微微呼出口气，没想太多。
五分钟后，他乘上了四号线。
他需要在三站后换乘七号线。
Act.6【8月10日平云山市】
“人不在这条线上。”
“去哪了？”
“四号线上。”
一人捡起了掉在地铁上的手机。
身旁的衬衫男朝着窗外看了看，不屑地咋舌了一声。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手机定位不能用了，得靠其他的东西来追踪他。你们那边的模式识别方案准备好了没？”
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将手机塞进兜里，随后对着耳麦中的一人问道。
“还需要一个小时，这东西只是个试制品。”
“真是的，耽误我们一个小时。”
“未必，刚刚只有四号线进站，要是人不在二号线的话，那就只能在四号线上面了，让其他组的人在下两站上车去找。”
Act.7【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简单就摆脱掉追击。
地铁又一次在站台前停下了。有什么人登上了这列地铁。
四号线的客流并不算多，在这个时候更甚。因而，当那几个明显是一伙的人登上车厢的时候，赵城能很明显地将他们与其他旅客区分开来。
他大致记忆了一下这五个人的特征。虽然轻度脸盲的他肯定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记住这五张脸，但他们的衣服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有两个人胸口吊着天域宁公司的员工牌照，两人穿着黑灰色的商务西装，有一人戴着耳麦，这些都是周围人所不具有的特征。最后，这些人除去那个戴着耳麦的人之外，全都戴着耳机，而且是同款的白色半入耳耳机，这算是他们身上仅有的共同特征了。
赵城想暂时管他们五个叫耳机党。
这五个人在进入车厢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很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而且现在看来，他们是在寻找着谁，已经很明显了。
赵城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和他们对抗，也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把无关人士卷进来。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五个人，就算那只是五个普通人，他做到极限也只能换掉其中一个人。如果拿上块砖头，兴许还能多打趴下一个，但现在的他，除了钱包和【石头】，什么也没有。
双方已经到了极近的距离上。
耳机党中的一人在此时突然拽住了一个刚刚准备下车的人，应该是将他误认成了赵城。
怎么办？
他心中的紧张感在一瞬间飙升到了极限。
对于他而言，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而双方现在的直线距离甚至不超过十米，只需要短暂的接触，就会被发现，要不是周围有十多个乘客，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危险到了极限。
他再次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了。
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尽量镇定下来，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挺过来，面无表情，与周围环境暂时性的融入到一起，都已经算是超乎常人了。他知道自己的伪装维持不了多久。
自己到现在甚至连身衣服都没换。
一时间甚至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脑海之中不由得问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获得答案的。
五个人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脑海之中，那种没来由的指引再次出现了——万幸，他在这时候还不至于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旁边，不动声色地取走了那位正在打着瞌睡的乘客的眼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行云流水地又顺便扯走了一个学生妹丢在架子上的校服，后者此时还在看着手机。
他没有将那明显不配套的校服穿上，只是披在了背上，趁着一个人走过车厢中间，隔开那几人视线的瞬间，改换了一个座位，来到了车厢角落，顺手拿起了一本杂志。
那群耳机党分开了，两人朝着赵城的方向走来，一人没有多想，直接去到了下一节车厢，但还有一人留在了这节车厢之中。
他的视线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赵城也在看着那人。
二人目光相交会。
这人是个中度脸盲。
赵城心中的直觉做出了预判。
那位耳机党的视线微微停留，似乎有一秒钟左右的迟疑，但随即就将视线转到了其他方向。
二人就这么贴脸地错开了。
赵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与死亡擦肩而过，感觉简直就像是在蹦极的时候听到了绳子不堪重负时发出的悲鸣。
脚步声哒哒哒地，走到了身后。
那人走开了，但是赵城心中的不安还没有消退。
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似乎是在朝着这边逼近的脚步声。
他心中那种指引在帮助着他，规避着那危险的错误选项。
他将眼镜重新放到乘客旁边，假意提醒学生妹衣服掉地上了，将衣服归还，二人随便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倒并不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正在做着这些的时候，又有一人踏入了车厢，他的目光在赵城的背影和学生妹二人之间停留了不到片刻，就转开了。
那是个单身狗。赵城心中有这样的感觉。
赵城随便的搭讪自然是随便地就结束了，毕竟他也懒得跟一个陌生人之间发生什么剧情。
察觉到人已经转移开视线之后，他就拎着杂志走向了不远处。
心中的直觉强烈地告诉着他，他需要马上下车。那直觉在明显地表明，如果三分钟之内自己还没办法走出这个车厢，那么自己可能就再没有机会竖着走出这列车了。要是自己不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那就得借着机会混到下一节车厢。
他们有人在盯着那些走动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如果太大，肯定会被怀疑，所以，就必须尽量地自然。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
他只能一步步地向着下一个车厢挪动，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周围的地铁光景闪动，一瞬间，前方的隧道骤然明亮。这是地铁来到了地表。
一时间窗外透进来的光芒暂时性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不动声色地开始了移动。
只是，在他迈出两步之后，他注意到了前面车厢中一人耳旁的白色耳机。
那种被人观察着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但是这次，他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显得自然的东西了。他没办法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心中一紧，直觉再次支配了他的行动。
他弯下了腰，去系鞋带。
就这么着，他感觉自己的身形再次从对方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这五个人之中，最近的一个离他只有不到五米距离，要是换个人，这时候铁定已经被摁在地上了。但是赵城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那个人的视野转移开了。
到站了。
地铁缓缓停止下来，他感到那几个人全都走进了这列车厢。
气氛的紧张程度一瞬间上升到了顶点。
那五个耳机党又再次汇聚在了这里。令人惊惶的视线在车厢之中游荡。
车门打开，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赵城心中的那份直觉还在指引着他。他默默数了三秒钟，缓缓向着门口方向走去。
他们的视线集中过来了。
后脚跟跨过了大门，他们在察觉到这点之后也逼近了过来。心咯噔提到了心口。
他感觉到了有一只手正朝着自己飞快地伸过来。
但是，他已经出来了。第六感之中那种紧张的感觉一瞬间松弛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局已经赢了。
大门合上了，地铁快速开动起来。
Act.7【8月10日平云山市】
毫无疑问，他被发现了。
最后的逃脱虽然成功了，但那可疑之处还是让那群猎犬警觉了起来。
所以，要是没猜错的话，刚刚进入这个地铁站的人中，就混着新一批的猎手。
他现在依旧混在人群当中，依靠人群的掩护，观察着什么。
“五号线刚刚开走，下一趟不知道要等多久……”
“现在自己能做些什么？”
早晨，还在感叹平云山市迎来了和平的一天。
中午，就听见一栋居民楼传来了爆炸。
老李抬起了头。
眼中看到的是火光在楼顶闪烁，捏着象棋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哆嗦了一下，不小心将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我滴乖乖……”
坐在对面的老林瞪了他一眼。
“将军。”
“TMD你不讲武德！”
……
Act.2【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已经听了将近二十分钟，但还没能有个完整的头绪。
这是一场非人之间的讨论，但是讨论的焦点却始终集中在他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上。
如果没听错，如果没理解错，那么，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自己应该是误用了某个高级权限个体的账号，登录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网络之中。
像极了《希灵帝国》的开局。
但是也有不同。就比如现在，正有十四个神秘人，在围绕怎么处置他这么个闯入者而争论不休。
这就是【那个人】说到的灭绝者么？
怎么是这么个形象？
而且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是要我怎么办？
他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了这么个疑问，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得上他的问题。
正如之前所说，【那个人】已经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十四神秘人之间的讨论已经大致有了些成果，目前这里正分成两波人，一波人主张把他这个闯入者直接踢出去，另一波人主张把他留下来。
然而赵城对这两波人都没任何印象，他甚至无法分辨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在非五感的环境之中交流的体验是只有五感的人难以想象的，那并不是在视觉听觉之中创造的幻觉，而是另一个全新的感官之中传来的实实切切的感觉。
他只能继续听着。
在他们的交谈之中，他在这里的身份是指令核心。
“目前仍然无法确认第七级权限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应该根据统一权限协议将权限转交到第六级权限的备用个体身上。”
那是一个无感情的声音。
“反对。核心指令17772号确认指令核心将在近期产生变更性质的意外事件，因此可以认为event.18229属于可以接受的权限变更。”
“反对。核心指令17772号指令发生之前，没有明确的变量可以帮助预测到event.18229发生。应该认为，这件事超出了其划定的控制范围。”
“反对。没有明确的变量，但是已经有大量的模糊变量在指向未来，因此根据预测模型来看，这件事还处于event.18229的划定控制范围之内。因此，权限变更属于合法操作。”
“反对并警告。这件事对于格式塔整体会产生极大的危害，应该按照第二类危险流程进行操作，应该由备用个体进行确认，上传前任权限单位的确认文件并在全体格式塔可以监视的情况下进行。”
“反对。风险评估指数仍然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似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
但是，所有人却又在讨论着他。
声音此起彼伏。
最终，总算有人真正注意到了他。
那是一个无感情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究竟抱着什么态度，完全无法得知。而因为对这里的陌生，他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位发言人。
“询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犹豫着。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一群非人个体的讨论会，那么，在这里，他的立场，就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么简单了。
他要考虑的，无非就是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们。
是卑躬屈膝还是形色强硬？自己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询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声音再次传来。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思考时间不多了，但是这重复的询问，也让他有了点灵感。
想当年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一个人混进学校教职工的聊天群，在几百号老师的重围之中，混的风生水起，蝉联半个月的龙王宝座。这时候要做的，无非就是，像是复读机一样，和周围人达成同步，不仅是内容上，更是从情感、语气上达成同步，不然只要说上三两句话会露馅。
虽然当年的他最后还是被踢出群了，但那只是因为水群而已。事后似乎也没有哪位老师追查过那位水群怪到底是谁。
“回答。我是地球人，你可以称呼我为赵城。”
他尽量也抛去了自己的一切感情，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超然物外，飞升脱俗了（当然这纯属鬼扯）。
第一句话，没有引发什么波澜。
第二句询问则紧随着他的话传来了。
“询问。你是如何获得这份权限的？”
“回答。我是被选中的人。”
“询问。请描述具体经过。”
赵城愣了愣。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被选中的过程。
这简直就像是中彩票一样，他根本不可能搞清楚背后的过程，能说的无非是自己晚上回家的时候捡了块石头。
这叫个什么过程？真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筛选过程的话，那会发生什么？他是不敢想象的。
对方又一次重复了问题。
“询问。请描述具体经过。”
这时候隐瞒真相，杜撰一个过程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思维开始漫无边际的游荡，但是无论怎么游荡，似乎都到不了正确答案面前。
他也想过满口胡话胡言乱语一番，看看能不能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样也很不可靠。
最后，他坦诚了。
尽管这样很危险。
他只说道：“回答。我不知道。”
本以为这样的回答，会引来更多的询问，但是，扯就扯淡在，这个回答却是正确答案。
“通过。”
声音的主人没什么感情地说着。
“接下来进入第二核实环节。请提交变更权限产生的日志文件。”
“还有这东西？”
赵城一时间急了。
但眼前却弹出了一行文本。
【正在提交日志文件】
他微微咋舌。
在现实之中，他已经平静下来，坐在桌前，摆弄着石头。
【文件提交完成】
“已经接收到文件。目前正在核实。”
赵城呼出口气，但是没有多想什么了。
也不知道糊弄过去没有。
只是，门口传来了一些异常的响动，让他皱了皱眉头。
手机一阵震颤。
他偏过头拿起了手机。手机此时正显示着一行来电号码。
“喂？”
“喂，您好，是赵诚先生吗？您已经找到了【石头】，是么？”
赵城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他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肯定什么。
“跑。现在，赶紧跑，不然会死。”
……
Parenthesis.1【8月10日平云山市】
天域宁集团是【石头】的寻找者。
作为一家新兴科技企业，天域宁集团只有不超过四年的历史。但是在平云山市这座普通的城市之中，其影响力却无处不在。大到路边行驶的新能源货运汽车，小到市民IC卡之中的芯片，都是这家企业的作品。
这家企业的资本雄厚程度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如此涉足广泛、实力雄厚的企业，却很少惹人关注。它就像是一个透明度极高的幽灵，哪怕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也很难察觉到。
天域宁集团在城市郊区有一处工业园，其大多数工业生产都依赖于那处设施。但真要说起那里究竟是生产什么的，其中布置究竟如何，哪怕是市政厅里的人们，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那就是这只幽灵唯一能让人怀疑的地方了。如果这家企业真的有什么秘密，那么秘密的核心应该就在那里了。
Act.3【8月10日平云山市】
大门被轰隆一声炸开了。
然而屋子里面空空如也。
有人闯进了屋子里面，在贫穷的出租屋里面寻找起某人的身影来。
但是，他们一无所获，本来应该在这里面的某人不见了。
领头的人咋舌一声，但随即便掏出了对讲机，对着对讲机对面某人说道：“人已经跑了。”
“现在发布全城通告吧。”
“【表城】那边，我想办法干扰一下，保证五个小时之内，绝对不会有人去多管我们的闲事。你们就继续追查就好。”
“好的。”
领头人将对讲机再次塞回到了便服之中。
“他们提前通知了他？”
“应该是这样。不然就他这水平，是没可能知道有人会来找他麻烦的。”
半是在自说自话。
他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
“你领两个人去楼下守着，我们在楼上找，如果抵抗，直接击毙。”
“晓得了。”
Act.4【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看了看自己住着的出租屋的窗户。
滚滚浓烟正从其中喷薄而出。
他们封住了楼道，还在门口安装了炸弹，就只为了抓住自己。如此大费周章，要是换个人，或者少了些机遇，这时候基本上已经死透了，甚至没可能活着出现在楼下。
如果不是在这里住了许多年的老住户，肯定不会知道这里除了楼梯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下楼。至于他是如何不走楼梯去到楼下的？这一切都还要多亏了那根从八楼通到一楼的大排水管，那根排水管表面有许多不规整的抓握处，勉强能当成是一把二十多米长的梯子，其位置就在出租屋的窗户附近，只需要把自己翻到窗外，踩在空调外机箱旁的平台上，就能轻松够到。
水管蜿蜒，中间又有许多可供落脚的遮雨用的平台，哪怕摔下去也不至于一路掉到底。
但说真的，要不是小时候学了两手爬树，让他从八楼一路顺着根粗钢管爬下来（还不带保护措施），这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不过，这要是让他再重复一次，他绝对不干。这种极限挑战，重复一次都是在找死。
现在至少是安全了。
但这种安全肯定不能持久，那些追他的人要是发现他不在家里面，那肯定会追到楼下来。
要是没逃出来，那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无法想象。
因此这时候就更不可能让对方捉到了。
只是，这时候，能去哪里？
或者说，去到哪里算是安全的？
这可不是大逃杀游戏，会有指定的安全区，只要到了固定的地方，就算安全。
这是在被人追杀。
在这种时候，如果一味地在街上奔跑，那么按照自己这两条腿的本事，哪怕对方只踩单车，自己也甩不掉。
而如果找个地方藏起来——比如说亲戚朋友家里或者某些一旦进去就很难出去的地方，那就更是找死了，只要被对方发现，就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了。
但是他首先没有交通工具，哪怕有交通工具，估计也去不了哪里。
那该怎么办比较好？
他思考着。
这时候他真希望之前那个给他打来电话的神秘人能给他点提示，哪怕只有一两个字也好，总比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往哪跑强。
只可惜万事不能强求。
他挠了挠头发。
思绪在无边际的游走，但中心只有一个命题。
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如果对方下楼搜寻，那么不超过十分钟，自己绝对得被发现。
得想快点了啊……
有种高考最后十分钟写数学压轴题的紧迫感，但现在可远比那时候危险的多。
但就靠他自己的脑瓜，想要猜到答案是根本不可能的。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哀嚎起来。
五感之中，危机感逐渐增强，但最后给他答案的，却是第六感——也就是在触碰到神秘【石头】之后获得的新的感官。
“坐地铁，不要下来。”
心中出现了答案，但是却完全没有思考过程。
这让赵城愣了愣，但是，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结果了，只能掏了掏口袋，摸出点钱，然后赶紧向着最近的地铁站跑去——甚至没去想这答案是怎么来的。
Act.5【8月9日平云山市】
一人在街道上快速奔跑，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身后绵延不绝的街道。
正午之下，空气燥热，有种诡异的焦灼感弥漫在周围的环境之中。
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此时走着，给人一种鬼城的错觉。顺着街道的阴影奔跑，惊恐和未知永远紧随在后背，只有每一次回头，才能将之驱散开一点。
这都只是心中一些小小的幻觉。
跑步的人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还是尽量在加快自己的速度。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运动了，此时奔跑起来，总归是力不从心，但好歹还是坚持着跑出去了两公里多，最后喘着粗气停在了地铁站附近。
停下的他在路边的店铺火急火燎地买了一瓶功能饮料，小小地喝了几口，但是没有多喝多少。
他再次回头确认了一下情况。
远处的路口是红灯，红灯的时间足有一百二十多秒，此时没有多少车在往这边开来，那些开来的车里面也没有什么可疑的黑色车辆，路边的行人没多少，看上去也都相当正常。
他总算能够好好思考一下了。
“这么跑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要是没办法找到出路，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哪怕坐上地铁，那也顶多算是判了个死缓。得想办法更进一步伪装才行，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能用什么方法来寻找我，但是还是尽量按照最坏的方向设想比较好。”
这么喃喃自语着，他走进了地铁站。
进站之后，他盘算了一下。
如果想要短时间之内改换身份，那必须从两方面入手。
一方面是假的身份信息，另一方面是假的形象和行为特征。
这年头，高度信息化的社会之中，一般人想要制造一套假的身份信息还是相当困难的，哪怕是办假证，那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也没办法通过任何网络认证，关键时刻还是要靠真实的个人信息糊弄过去，不过那也不需要用自己的信息，他能够暂时拿朋友的信息糊弄一下，刚好最近有个朋友出国去了，半年之内应该是不会回来的，两人特征还算相近，拿他
信息去糊弄一下什么酒店前台之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赵城还是知道该怎么去弄到假证件的——虽然这肯定算不得什么正经事情，但是为了紧急避险，这时候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得豁出去了。
后者倒是好说，只需要换身衣服，改个发型，在面部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面部特征，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纹，就能做到基本的伪装。他的头发相对较长，改发型只需要去一趟卫生间就能完成，等会在路上买几件便宜衣服，换装一下，再背个包，就能大致隐匿住身形，为了改变体态，还可以通过买大许多的衣服，来让自己显得瘦一点，如果肤色比较显眼，还可以涂点化妆品，改改肤色，最后，面部特征上如果想要做出修改，倒是有点复杂，不过也可以通过剃干净胡子，带上平光眼镜，先简单处理一下，只是想要瞒过模式识别AI还是有点困难。
拿到假证件需要去一趟XXII区，位置就在南城区附近，如果坐地铁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要是没记错，那附近还有一个百货商城，一些基本的伪装物资可以在那里找到。
平云山市进行城市规划时被设计得像是三个大小不相同的六边形相互嵌套，分成六个大城区，三十六个行政模块，还有外缘的新生环带，城市中间是平烃河，作为四百多万人口规模的，按照分类标准已经算得上大城市的城市，城中交通系统还是相当发达的。
只要进了地铁站，他就能相当于已经成了这六个城区，三十六个行政模块之中的一个幽灵，想要抓住他的难度将要升高许多，除非想要找他麻烦的人能够让地铁停运，或者在地铁系统错综复杂的线路和人流之中进行精确的定位，否则就只能进行工作量巨大的搜查，而在那之前，他将有充足的时间完成金蝉脱壳。
他看了看，去地铁站附近的取款机取出了三千块钱的存款，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面，再次回到了地铁站台前。
他在考虑一件事。
是否需要把自己的手机扔掉？
按照最坏的设想来看，现在的自己还处于跟踪之中。只要手机还在自己身边一天，他就没有脱离危险。
这并不是他在多虑什么，有些手机，哪怕在关机状态下，都能作为位置定位的工具，依旧可以通过远程控制来查找其具体位置。
要是就这么傻愣愣地带着手机，哪怕改换了身份，也没什么意义。
他想了想。
这手机新买的，也就两个月前的事情，虽然说不贵，但是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啊……
有些纠结，但是这时候也管不了太多了，只能狠下心来一咬牙。
面前的地铁门开了，里面挤满了人。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思维的决断在这时已经下定，他已经没什么时间再去纠结或者反悔了。
他的手微微一抬，手机随着车门的关闭掉入了人群之中。
地铁加速着离开了，原地只剩下赵城一人。
微微呼出口气，没想太多。
五分钟后，他乘上了四号线。
他需要在三站后换乘七号线。
Act.6【8月10日平云山市】
“人不在这条线上。”
“去哪了？”
“四号线上。”
一人捡起了掉在地铁上的手机。
身旁的衬衫男朝着窗外看了看，不屑地咋舌了一声。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手机定位不能用了，得靠其他的东西来追踪他。你们那边的模式识别方案准备好了没？”
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将手机塞进兜里，随后对着耳麦中的一人问道。
“还需要一个小时，这东西只是个试制品。”
“真是的，耽误我们一个小时。”
“未必，刚刚只有四号线进站，要是人不在二号线的话，那就只能在四号线上面了，让其他组的人在下两站上车去找。”
Act.7【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简单就摆脱掉追击。
地铁又一次在站台前停下了。有什么人登上了这列地铁。
四号线的客流并不算多，在这个时候更甚。因而，当那几个明显是一伙的人登上车厢的时候，赵城能很明显地将他们与其他旅客区分开来。
他大致记忆了一下这五个人的特征。虽然轻度脸盲的他肯定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记住这五张脸，但他们的衣服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有两个人胸口吊着天域宁公司的员工牌照，两人穿着黑灰色的商务西装，有一人戴着耳麦，这些都是周围人所不具有的特征。最后，这些人除去那个戴着耳麦的人之外，全都戴着耳机，而且是同款的白色半入耳耳机，这算是他们身上仅有的共同特征了。
赵城想暂时管他们五个叫耳机党。
这五个人在进入车厢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很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而且现在看来，他们是在寻找着谁，已经很明显了。
赵城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和他们对抗，也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把无关人士卷进来。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五个人，就算那只是五个普通人，他做到极限也只能换掉其中一个人。如果拿上块砖头，兴许还能多打趴下一个，但现在的他，除了钱包和【石头】，什么也没有。
双方已经到了极近的距离上。
耳机党中的一人在此时突然拽住了一个刚刚准备下车的人，应该是将他误认成了赵城。
怎么办？
他心中的紧张感在一瞬间飙升到了极限。
对于他而言，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而双方现在的直线距离甚至不超过十米，只需要短暂的接触，就会被发现，要不是周围有十多个乘客，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危险到了极限。
他再次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了。
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尽量镇定下来，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挺过来，面无表情，与周围环境暂时性的融入到一起，都已经算是超乎常人了。他知道自己的伪装维持不了多久。
自己到现在甚至连身衣服都没换。
一时间甚至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脑海之中不由得问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获得答案的。
五个人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脑海之中，那种没来由的指引再次出现了——万幸，他在这时候还不至于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旁边，不动声色地取走了那位正在打着瞌睡的乘客的眼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行云流水地又顺便扯走了一个学生妹丢在架子上的校服，后者此时还在看着手机。
他没有将那明显不配套的校服穿上，只是披在了背上，趁着一个人走过车厢中间，隔开那几人视线的瞬间，改换了一个座位，来到了车厢角落，顺手拿起了一本杂志。
那群耳机党分开了，两人朝着赵城的方向走来，一人没有多想，直接去到了下一节车厢，但还有一人留在了这节车厢之中。
他的视线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赵城也在看着那人。
二人目光相交会。
这人是个中度脸盲。
赵城心中的直觉做出了预判。
那位耳机党的视线微微停留，似乎有一秒钟左右的迟疑，但随即就将视线转到了其他方向。
二人就这么贴脸地错开了。
赵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与死亡擦肩而过，感觉简直就像是在蹦极的时候听到了绳子不堪重负时发出的悲鸣。
脚步声哒哒哒地，走到了身后。
那人走开了，但是赵城心中的不安还没有消退。
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似乎是在朝着这边逼近的脚步声。
他心中那种指引在帮助着他，规避着那危险的错误选项。
他将眼镜重新放到乘客旁边，假意提醒学生妹衣服掉地上了，将衣服归还，二人随便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倒并不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正在做着这些的时候，又有一人踏入了车厢，他的目光在赵城的背影和学生妹二人之间停留了不到片刻，就转开了。
那是个单身狗。赵城心中有这样的感觉。
赵城随便的搭讪自然是随便地就结束了，毕竟他也懒得跟一个陌生人之间发生什么剧情。
察觉到人已经转移开视线之后，他就拎着杂志走向了不远处。
心中的直觉强烈地告诉着他，他需要马上下车。那直觉在明显地表明，如果三分钟之内自己还没办法走出这个车厢，那么自己可能就再没有机会竖着走出这列车了。要是自己不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那就得借着机会混到下一节车厢。
他们有人在盯着那些走动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如果太大，肯定会被怀疑，所以，就必须尽量地自然。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
他只能一步步地向着下一个车厢挪动，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周围的地铁光景闪动，一瞬间，前方的隧道骤然明亮。这是地铁来到了地表。
一时间窗外透进来的光芒暂时性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不动声色地开始了移动。
只是，在他迈出两步之后，他注意到了前面车厢中一人耳旁的白色耳机。
那种被人观察着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但是这次，他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显得自然的东西了。他没办法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心中一紧，直觉再次支配了他的行动。
他弯下了腰，去系鞋带。
就这么着，他感觉自己的身形再次从对方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这五个人之中，最近的一个离他只有不到五米距离，要是换个人，这时候铁定已经被摁在地上了。但是赵城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那个人的视野转移开了。
到站了。
地铁缓缓停止下来，他感到那几个人全都走进了这列车厢。
气氛的紧张程度一瞬间上升到了顶点。
那五个耳机党又再次汇聚在了这里。令人惊惶的视线在车厢之中游荡。
车门打开，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赵城心中的那份直觉还在指引着他。他默默数了三秒钟，缓缓向着门口方向走去。
他们的视线集中过来了。
后脚跟跨过了大门，他们在察觉到这点之后也逼近了过来。心咯噔提到了心口。
他感觉到了有一只手正朝着自己飞快地伸过来。
但是，他已经出来了。第六感之中那种紧张的感觉一瞬间松弛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局已经赢了。
大门合上了，地铁快速开动起来。
Act.7【8月10日平云山市】
毫无疑问，他被发现了。
最后的逃脱虽然成功了，但那可疑之处还是让那群猎犬警觉了起来。
所以，要是没猜错的话，刚刚进入这个地铁站的人中，就混着新一批的猎手。
他现在依旧混在人群当中，依靠人群的掩护，观察着什么。
“五号线刚刚开走，下一趟不知道要等多久……”
“现在自己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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