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面遭遇
Act.1【8月10日平云山市】
白色耳机线在地铁各处游荡。
锐利的视线在普通的人群之间观察着。
然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茫然的平凡人只会感到一阵不安——事实上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周围气场的异常。但是知道了这些也什么都做不了。
惶惶不安的人群只能加快自己的行程，避免在这里久留。
一人往自动售货机里面塞了三个硬币，买了一瓶水。
“C组的人全TM是瞎子。”
身后传来了同伴的抱怨声。
他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正缓缓走来的另一人。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白色的耳机线，穿着一身老旧的黑色夹克，脸上胡子拉碴，带着一副墨镜，头发倒是梳的整齐，看着像是一个退休了的私人保安。
“那看样子我们得给他们配一副好点的眼镜了。”
那人笑了笑。
他身上穿着一身随意的衬衫，打着一条网上买的便宜领带，头发似乎是整理过，但仍然显得乱糟糟的，他脚边此时还放着一个公文包，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公司职员。他那张中年人的面孔上有一双灰色的眼眸，但整张脸给人的感觉三分冷峻七分强硬，但剩下九十分全是普通——意思是这人长得没什么特色。
“反正时间还早，五个小时现在才过去多久……【易XI】还有三十分钟就能激活了，密码库也已经启用，到时候整座城的公共监控都会变成我们的眼睛。”
来人扶了扶自己的黑色墨镜，视线集中在了那人买的水上。
“你买水干什么？”
现在是执行任务的时间，他们要避免绝大多数额外举动。常年出外勤的墨镜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位衬衫男到底在想什么的，他只知道这人在这之前一直在另一个区域活动，并且只是一个后勤系统的中低层管理，负责一个善后小组的领导工作。
上头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个后勤人员送到这里，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据一些明白人的说法，这家伙可不简单，只是暂时屈伸在后勤组罢了。
也许这次行动，就是他准备正式进入黑暗世界舞台中心的前戏。
“我想到了一个笑话。”衬衫男面带着微笑。
“什么笑话。”墨镜问道。
衬衫男拧开了手中水的盖子，喝了一口，随后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解释道。
“一个用排水法测铯金属体积的笑话。”
“嗯？”
墨镜眉毛动了动，似乎没察觉到什么笑点。
“算了，跟你们这种外勤崽种也没什么好说的。你高中化学学的绝对像是屎一样。”
衬衫扯了扯自己衬衫前的领带，将领夹扯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墨镜男没有多想什么。
确实，他高中没怎么学。
高中毕业之后，他就踏入了这座城的暗面。要真按照资历来说，他甚至可以算是暗世界之中的古老者，来自最初的黑暗形成的时候。
当时，只需要思想稍微异常一点，哪怕是常人，都有可能踏入这黑暗的另一面，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的暗面哪怕只是中层，没个清北级别的学历，或者四五年的资历，还真不一定能进来。
眼前这位，如果不是后者，那就只能是前者了。
“让你的人在所有出入口做好准备，等下会有刺激的事情发生。让我们给这场游戏增加一点惊喜感吧。”
衬衫男将领夹丢入了瓶子里面。领夹表面的水溶性防氧化涂层开始缓慢溶解，危险的气泡开始在领夹的各处出现，而领夹本身则悠悠然落到了水底。
这层致密的防氧化涂层会在三十秒之内消融干净，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自己被这瓶炸药炸上天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衬衫男脸上还带着微笑。
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Act.2【8月10日平云山市】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赵城身后传来，他只感觉自己脑子突然一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他只知道在一瞬间的呆滞之后，周围的人便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奔涌。
“那是爆炸？那是爆炸！”
意识直到三五秒钟之后才跟上了现实，如此想道。
这时候，想要强行镇定下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意识到爆炸发生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也瞬间跨着大步迈向了大门。
但是，脑海之中的另两股力量让他在稍微迟了一些之后镇定了下来。一股力量来自某种直觉，那股甚至能够控制他行动的直觉，另一股力量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智慧。
诚然，他现在还没搞清楚前者是什么，但是他也可以猜测出一二。早在之前伺机而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对直觉有了些猜测，那或许就是【那个人】提到的计算模型，如果自己的记忆力没有出错的话，他似乎说过，他能够模拟未来四个月之内的世界，这么说的话，它应该能辅助自己进行某种预知——或者说，推演未来四个月内自己应该如何行动。只是，原理不明，正确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而后者，虽然他和全国顶尖学府连照面之缘都没有，但好歹也是一个过了一本线的男人。学校里学的大多数东西虽然都无法在逃亡的时候帮上什么忙，但是还是能锻炼一下他的逻辑能力的。
他能推断出一些东西。
首先，那确实是爆炸。
但爆炸不是偶然发生的，或者说爆炸的发生必然是带有目的性的。
他改变了向前的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尽量来到了人流边缘地区，避免自己被裹挟着带到什么奇形怪状的地方。
他能推断出出口方向会有些什么东西，这时候只需要自己一出现，他们就能瞬间发现他，然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简直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他只要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但是对方的容错值简直就是顶了天的。
但是这时候如果不出地铁站呢？
要是刚刚自己眼没花的话，整个地铁站里面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自己如果反常地留在这里，那么在失去人群掩护之后，暴露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候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此时还能到哪里去躲藏。
人流还在不断冲刷着他。
这地方本来就有着相当多的人，在某个炸弹爆炸之后，动车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一时间之内无法动弹，车上的人也便迅速冲下了车，向着大门的方向涌去。
虽然这时候已经不是上班时间了，车上车下上的人再多，那也是有限的，但是在慌乱状态下，这群人乱糟糟地一起涌来，还是能制造不小的混乱人流的。
要是往常，按照正常秩序向着门口跑去，这些人顶多只需要十几秒就能散干净，但是现在混乱之中，他们全挤作一团，一时间直接把大门堵住了。
这其中惊慌的尖叫和小孩的哭声，老人的哀嚎和工作人员的怒吼吵杂，让人心绪混乱。
赵城只能长叹一声，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去对抗人流了。自己的脚步在不由自主往一个方向靠，他尽量控制着自己来到了墙壁附近。
在一阵无理的蛮力冲撞之后，他一个趔趄摔倒了，脑袋砸在某个门框上，当场疼得捂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他才咬着牙勉强占了起来。
厕所。
这是他在看到周围环境之后的第一反应。
但是在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他的脸部肌肉都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
这里没有男厕里面常用的站立式小便池。
这里是女厕所。
“这就有点尴尬了。”
赵城长叹一声。
Act.3【8月10日平云山市】
人流已经散干净了，这里只剩下了两类人。
一类是工作人员，另一类则是他们的人。
衬衫男看了看表，估计的时间和实际的差不多。
这里原本执勤的警卫人员已经被底层的员工清理掉了，花了点功夫，但是也算不得什么。
底层的员工脑子虽然不行，但至少都是一年多时间训练出来的干员，见过血，带着枪，还有着团队通信链路，一般的警察部队冷不丁被他们猛地来上一下，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里仅有的几个警卫解决之后，所有工作人员便被他们控制住了。
带着枪的底层员工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某个人的身影。
白色的耳机线在周围扩散开来，目光扫视每一个抱头蹲防的群众。
他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人，但是衬衫男觉得，那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他长长呼出口气，扯了扯自己的便宜领带。
身旁穿着黑色夹克的墨镜男从腰间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看了他一眼。
“你这动作可有点大。”
“能办成事就行了，你管着么多干什么？”
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衬衫男又拧开了新的一瓶矿泉水，只是这次，他胸前的领带上已经没有领夹了。
铯金属可不便宜。作为金属性最强的碱金属，淡黄色的铯在自然界之中基本都以化合物形式存在，加工和保存都相当困难，而且仅仅只是放在空气中就能与氧气发生反应，与水反应会发生什么，那几乎是每个领工资的高中老师都会讲的内容。
那一枚高纯铯为核心，封装在水溶性薄膜之中的领夹，论单价得比等质量的黄金还要高出一百多倍。
如果不考虑造价的话，用铯金属制作的炸弹绝对比那些傻大黑粗的烈性炸药隐蔽性高。
衬衫男和墨镜男都沉默着等待了十分钟。
“怎么样了”
看了看表之后，衬衫男问道。
墨镜男打开了对讲机，对着对面的人问了些什么。
双方一番交流之后，墨镜男眉毛不由得皱了皱。
衬衫男似乎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他扯了扯嘴角。但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面掏出了一块平板电脑，打开之后在上面操作了几下，似乎是在查阅某些东西。
“没找到，出去的所有人都被我们的人检查过了，没有他的影子，这家伙看样子是真的溜了。”墨镜男将烟头吐到了地上，表情有些难看。他掐掉了通信之后，对着身旁的衬衫男说道。
衬衫男不置可否。
“通知其他组，加大搜查力度就好了，他要么还在这里，要么就是在所有可能和这个站有交集的地铁上。”
“游戏才刚刚开始，着急什么。他人又不会凭空蒸发。”
衬衫男脸上的微笑似乎是变了，但是又似乎没有，他不慌不忙，总给旁边的墨镜男一种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总有点欠揍的样子。
墨镜只能耸耸肩，重新拿起对讲机，对着对面的人吩咐起来。
片刻之后，他回过了头，看向了身旁的衬衫男。
“你还有什么花招吗？”
“找呗，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情可做？真有什么事情可做，那也和你们没多少关系。他现在只有一个人，而且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顶了天，也不可能插翅膀跑掉。我们只需要找到他，在哪里找到他就在哪里解决他，在厕所里抓到他，就把他淹死在马桶里——不过我看这里的厕所用的都是便池，那这样就只能将就着用一用洗手池了。”
衬衫男没什么感觉地说着。
讲的笑话也就那样，墨镜男嘴角想抽动一下，但是想了想，也没什么笑点。
“我也没指望能用一颗普通炸弹抓到他，那样就太无聊了，不是吗？地铁站的大小是有限的，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还找不到他，那就撤吧，反正他大概率也不会在这里了。”
“你那炸弹的价钱够我买辆车的了。”墨镜男撂下一句话之后，就走开了，他要去领着人搜查一些可疑区域。
衬衫男看了看表，估计了一下时间，提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也走开了，他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Act.4【8月10日平云山市】
一条消息出现在了老李的手机上。
“老林，这个什么石头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啊？什么石头？”
老李和老林已经收起了棋盘。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换成了手机。
老林扶了扶脸上的老花镜，抬头看了眼老李。
作为已退休人士，老林每天的生活也就局限在自己居住的那间破屋子和家门附近这张石桌子周围了，就像是整个世界只有这么大一样。他不像老李，有个经常回家看他的儿子。他儿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北方哪个破地方打拼，一年能给家里面回个电话他做梦都能笑出声。
刚刚的消息估计又是老李他儿子给他发过来的。
他如此想到。
老李没跟老林继续搭话，只是将信息点开，大声念诵起来。
“价值30亿的陨石已经找到……幸运得主潜逃？什么意思？”
“我看看？什么30亿？哪来这么多钱？”
老林一听到30亿，那眼神瞬间一个机灵，马上就把头伸了过来。
俩老头就这么开始研究起手机上的信息来。
片刻之后。
“这么说，现在是全城的人都在找那个叫赵城的？”
“等等，我记得我们楼上不就有个叫赵城的吗？”
“对啊我靠。”
“这些乐子可大了。小赵不会被人给砍了吧？”
老林和老李的视线不由得抬头看向了楼上，但是视野之中只有一处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房屋。先前爆炸留下的动静还没消散干净，只是之前那群造访了这里的不速之客已经全部离开了。
“咱们要不要报警？”
“我看还是赶紧联系警察比较好，那谁，老莫家二儿子不是警察来着吗？让他帮帮忙总归是靠谱点。”
Act.5【8月10日平云山市】
天空中开始出现直升机了。
地上的每一条路上都有形迹可疑的车子在巡逻。
寻找他的人满城都是。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刻，只要价钱到位，什么信息的流动都是光速的，甚至不会有一点阻拦。当价值30亿的悬赏令发出之后，毫无疑问，在一个相当短的时间之内，几乎全城的人都成了他的敌人。
逃亡之中的赵城就这么成了众矢之的，只是他至今还不知道这些。
Act.6【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此时正使劲将自己挂在一处通风管道后面，借着那银灰色的，带着厕所恶臭氨气味道的管道，掩藏自己的身形。
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算是安全，但是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要被发现，那妥妥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他估计，只要自己不发出任何动静，没人找得到他。
也许吧。
他自己也不确定。
只是，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方面，整天窝在女厕所里，如果遇上来解手的女同志，那自己的处境可就尴尬了。自己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一个正经人，从小到大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做过多少亏心事，这要是为了逃命而丢了清白，那某种程度上和社会性死亡也差不了多少了。自己需要在这地方进来女同志之前想办法溜掉。
另一方面，自己需要尽快赶往XII区，改换身份，不然迟早会暴露。
他们的搜查一直没停过。就在赵城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靠近了这里。他原本以为对方哪怕再怎么不要脸，再怎么缺德，也不会钻进这旮旯里的。
“难不成是他们终于发现了这个死角？”
Act.7【8月10日平云山市】
衬衫男带着微笑走进了厕所里。
白痴自然是不会看见这么个死角的，只可惜他和白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虽然他不善武力，但是，对付区区一个赵城，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如此想到。
赵城的资料上，体能和格斗方面的情报接近于零，而考虑到在这之前，他可没什么隐藏自己身份的意识，这就说明他肯定——至少大概率是个格斗白痴。
练三个月虽然不一定能有多厉害，但是干掉个笨蛋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衬衫男将公文包仍在了门口。
没有人跟来。
走进女厕所或许会有点尴尬，但是尴尬也是建立在有别人看着的前提下的。如果此时没有别人跟着，那就正好了。
厕所里面空空如也，所有的厕所门都是敞开的，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没有人。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起来。
笑容是给人看的，活着的时候能给队友一个BUFF，能给对手一个DEBUFF，死的时候是给人拍遗照用的，要是没人，那摆着个微笑就是给鬼看的，只可惜他不认识什么鬼。
从身后取出手枪。
有人提出过一个什么七步以内拳快，七步以外枪快的理论。
但在他看来这纯粹是扯淡，一个快枪手能用拔枪腰部射击在一秒钟之内击毙任何逼近的对手。而七步说起来似乎很短，但是真要行动起来，一秒之内想要跨过这段距离是相当困难的。而且除非你傻站着给人近身，否则你完全可以依靠相对速度拉开距离，然后利用射击压制对方的行动。
除非对面真是什么武林高手，或是开了挂的超人，否则一秒钟的时间之内够他开火两三次的了。
手枪打开保险，他扳动击锤的声音在厕所之中回荡。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掏出枪的那一刻你就站在了终点线上了。
衬衫男的视线在整个厕所之中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人之后，自然就开始向上移动。他的目光最后很自然地就落在了房梁附近灰黑色的通风管道上了。
虽然这里没有任何立足之处可以到达那个位置，但是只要细心研究个几分钟，就不难发现一些立足点，能够帮助人横跨空间，去到那里，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都有可能藏在那后面。
而那里也是这里唯一能藏人的位置了。
“出来吧，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开口了。
这只是一个幌子。当然，他也没指望对方会露头。
跟自己的敌人之间最好不要有太多的期待，一切都在自我掌控之中才是最完美的战斗状态，而一旦脱离这种状态，一切就进入到了轮盘赌的进程里。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信息的不对称优势还是压倒性地倾向他们这边，这让他有底气相信一件事，那便是胜利的入场卷至今还塞在他的口袋里。
他又等了半分钟，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传来。
他面无表情地踩到了洗手台上，视线仍然集中在那处管道附近。
死角后的世界显现出来，但是并没有赵城的身影。
不在这里？
他的脸色一时间显得有些难看。
衬衫男的视线不由得在整个空间之中扫视起来，他敢肯定这里面必然有藏着什么东西，那份属于聪明人的直觉在此时报警得异常激烈。
他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顺着那些先前一眼看穿的辅助位点爬向房梁附近的通风管道。
只是为了方便行动，他不得不将手枪的击锤按回去，塞回枪套里面。
只是尝试了一两次，他就将自己弄到了通风管道那沉重的管壁上面，贴着身子，与房顶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这个位置，哪怕是蹲着都要撞到头。
他的视线不由得在通风管壁上游走，但这处位置并没有像是电影或者小说里面所描写的那样，开有一个通风口，只需要把防尘网扯开就能钻入其中，然后顺着通风管逃走。人如果趴在上面，这时候绝对无法逃走才对。
他的脑子一时间陷入了空白之中。
但就在下一刻，那种属于聪明人的直觉卡住了——或者说，在一瞬间爆表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扭曲。
下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重心猛然改变，被人抓着脚愣是扯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砸在了洗手台上。还没等他使出任何搏击技巧或者掏枪射击，他的脑袋就接二连三地遭到了重击，一时间意识模糊起来，视野也逐渐弥漫上一层血色。
脑袋被人直接塞进了洗手池，打开了水龙头，似乎某人想直接将他溺死在这里。
他奋力的挣扎，但紧接着便感觉有个凉飕飕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的动作一愣，那应该是他的手枪，虽然不知道上膛没有，但仍然让他的意识停顿了片刻，但只是愣神的一刻，他就感觉后脑猛然被人一砸。
意识落入了黑暗。
……
Act.8【8月10日平云山市】
再次醒来的时候，衬衫男已经到了一处空地上。
睁开眼之后，只能看见一片有点高的天花板。
“怎么样？”
身旁传来了墨镜男的声音。
衬衫男只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痛打了一顿一般。
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满口都是一种粘稠的，像是铁锈一般的味道，说话甚至还有点漏风。牙被人打掉了。
他没有回答墨镜男的问题，而是问道。
“抓到他了没有？”
“没有，老鼠比预想的要聪明很多。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脑袋正埋在洗手池里面，要不是那洗手池漏水严重，你估计已经淹死了。”
墨镜男吐出一口烟气。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你以前大有作为，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这种聪明人只适合在幕后忙活，你要真想在前面出风头，跟我们装逼，完全可以换其他方法，你刚刚的行动简直就是在找死。”
衬衫男不置可否，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勉强坐起了身。
“游戏就该刺激一点。”
“你这人心态还真是可以，这时候都笑得出来。”
墨镜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要是知道我为什么会笑，那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
“你这说的完全是句废话。虽然我确实不知道你有什么故事，但是这对我来说算个屁事。崽种，你要搞清楚一点，你或许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在P城混的人能活到现在，可都不只是有故事这么简单。”
烟头烧着，逐渐到了滤嘴。
沉默良久之后，衬衫男才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简单地处理过了，但是他的配枪却没了，应该是被对方拿走了，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楚究竟对方是用了何种手段来躲开自己的搜查，但是那并不是重点。
他的公文包还放在他身旁，这个东西没丢，那么一切就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甚至可以说，在进入厕所之前，他就已经准备了两条路。
他掏了掏，再次拿出了平板电脑。倒计时已经在三分钟之前结束了，这说明那个系统已经完全激活，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傻瓜式按键，就能激活。
他按下了那个简洁的红色按钮。目标人物的各项身体特征在一瞬间被导入到了猎犬的鼻孔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全交给算法处理了。
而他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衬衫，上面已经染了大片的鲜血。
“找几条猎狗，顺着血的味道追吧。”
他对着身旁的墨镜男说道。
墨镜男点了点头，掏出对讲机对着手下人又吩咐了些什么，随后才转过头来。
“你以前一直用的都是假名，小子。现在你该跟我们的人开诚布公一下了，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衬衫男的微笑中似乎又多了一层意思。
“南门笑。复姓南门，单字笑。”
墨镜男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看样子这些都还在你的控制之内了。我收回之前的那句废话，现在我真对你以前的故事有点兴趣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崽种原来就长这样？”
“彼此彼此，你唐唐王队长不也看着跟个保安差不多么？”
复姓南门的衬衫男伸出手和墨镜男握了握手。事到如今，还没有进入轮盘赌的状态，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刚刚的那些经历虽然刺激，但，至少只是从一条一帆风顺的道路，转到了旁边的烂泥路上而已。至少导航上面还能看出怎么走。
几条猎犬在片刻之后便出发了，顺着血腥气，向着地铁站的某个出口跑去。
白色耳机线在地铁各处游荡。
锐利的视线在普通的人群之间观察着。
然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茫然的平凡人只会感到一阵不安——事实上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周围气场的异常。但是知道了这些也什么都做不了。
惶惶不安的人群只能加快自己的行程，避免在这里久留。
一人往自动售货机里面塞了三个硬币，买了一瓶水。
“C组的人全TM是瞎子。”
身后传来了同伴的抱怨声。
他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正缓缓走来的另一人。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白色的耳机线，穿着一身老旧的黑色夹克，脸上胡子拉碴，带着一副墨镜，头发倒是梳的整齐，看着像是一个退休了的私人保安。
“那看样子我们得给他们配一副好点的眼镜了。”
那人笑了笑。
他身上穿着一身随意的衬衫，打着一条网上买的便宜领带，头发似乎是整理过，但仍然显得乱糟糟的，他脚边此时还放着一个公文包，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公司职员。他那张中年人的面孔上有一双灰色的眼眸，但整张脸给人的感觉三分冷峻七分强硬，但剩下九十分全是普通——意思是这人长得没什么特色。
“反正时间还早，五个小时现在才过去多久……【易XI】还有三十分钟就能激活了，密码库也已经启用，到时候整座城的公共监控都会变成我们的眼睛。”
来人扶了扶自己的黑色墨镜，视线集中在了那人买的水上。
“你买水干什么？”
现在是执行任务的时间，他们要避免绝大多数额外举动。常年出外勤的墨镜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位衬衫男到底在想什么的，他只知道这人在这之前一直在另一个区域活动，并且只是一个后勤系统的中低层管理，负责一个善后小组的领导工作。
上头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个后勤人员送到这里，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据一些明白人的说法，这家伙可不简单，只是暂时屈伸在后勤组罢了。
也许这次行动，就是他准备正式进入黑暗世界舞台中心的前戏。
“我想到了一个笑话。”衬衫男面带着微笑。
“什么笑话。”墨镜问道。
衬衫男拧开了手中水的盖子，喝了一口，随后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解释道。
“一个用排水法测铯金属体积的笑话。”
“嗯？”
墨镜眉毛动了动，似乎没察觉到什么笑点。
“算了，跟你们这种外勤崽种也没什么好说的。你高中化学学的绝对像是屎一样。”
衬衫扯了扯自己衬衫前的领带，将领夹扯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墨镜男没有多想什么。
确实，他高中没怎么学。
高中毕业之后，他就踏入了这座城的暗面。要真按照资历来说，他甚至可以算是暗世界之中的古老者，来自最初的黑暗形成的时候。
当时，只需要思想稍微异常一点，哪怕是常人，都有可能踏入这黑暗的另一面，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的暗面哪怕只是中层，没个清北级别的学历，或者四五年的资历，还真不一定能进来。
眼前这位，如果不是后者，那就只能是前者了。
“让你的人在所有出入口做好准备，等下会有刺激的事情发生。让我们给这场游戏增加一点惊喜感吧。”
衬衫男将领夹丢入了瓶子里面。领夹表面的水溶性防氧化涂层开始缓慢溶解，危险的气泡开始在领夹的各处出现，而领夹本身则悠悠然落到了水底。
这层致密的防氧化涂层会在三十秒之内消融干净，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自己被这瓶炸药炸上天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衬衫男脸上还带着微笑。
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Act.2【8月10日平云山市】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赵城身后传来，他只感觉自己脑子突然一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他只知道在一瞬间的呆滞之后，周围的人便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奔涌。
“那是爆炸？那是爆炸！”
意识直到三五秒钟之后才跟上了现实，如此想道。
这时候，想要强行镇定下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意识到爆炸发生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也瞬间跨着大步迈向了大门。
但是，脑海之中的另两股力量让他在稍微迟了一些之后镇定了下来。一股力量来自某种直觉，那股甚至能够控制他行动的直觉，另一股力量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智慧。
诚然，他现在还没搞清楚前者是什么，但是他也可以猜测出一二。早在之前伺机而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对直觉有了些猜测，那或许就是【那个人】提到的计算模型，如果自己的记忆力没有出错的话，他似乎说过，他能够模拟未来四个月之内的世界，这么说的话，它应该能辅助自己进行某种预知——或者说，推演未来四个月内自己应该如何行动。只是，原理不明，正确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而后者，虽然他和全国顶尖学府连照面之缘都没有，但好歹也是一个过了一本线的男人。学校里学的大多数东西虽然都无法在逃亡的时候帮上什么忙，但是还是能锻炼一下他的逻辑能力的。
他能推断出一些东西。
首先，那确实是爆炸。
但爆炸不是偶然发生的，或者说爆炸的发生必然是带有目的性的。
他改变了向前的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尽量来到了人流边缘地区，避免自己被裹挟着带到什么奇形怪状的地方。
他能推断出出口方向会有些什么东西，这时候只需要自己一出现，他们就能瞬间发现他，然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简直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他只要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但是对方的容错值简直就是顶了天的。
但是这时候如果不出地铁站呢？
要是刚刚自己眼没花的话，整个地铁站里面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自己如果反常地留在这里，那么在失去人群掩护之后，暴露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候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此时还能到哪里去躲藏。
人流还在不断冲刷着他。
这地方本来就有着相当多的人，在某个炸弹爆炸之后，动车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一时间之内无法动弹，车上的人也便迅速冲下了车，向着大门的方向涌去。
虽然这时候已经不是上班时间了，车上车下上的人再多，那也是有限的，但是在慌乱状态下，这群人乱糟糟地一起涌来，还是能制造不小的混乱人流的。
要是往常，按照正常秩序向着门口跑去，这些人顶多只需要十几秒就能散干净，但是现在混乱之中，他们全挤作一团，一时间直接把大门堵住了。
这其中惊慌的尖叫和小孩的哭声，老人的哀嚎和工作人员的怒吼吵杂，让人心绪混乱。
赵城只能长叹一声，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去对抗人流了。自己的脚步在不由自主往一个方向靠，他尽量控制着自己来到了墙壁附近。
在一阵无理的蛮力冲撞之后，他一个趔趄摔倒了，脑袋砸在某个门框上，当场疼得捂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他才咬着牙勉强占了起来。
厕所。
这是他在看到周围环境之后的第一反应。
但是在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他的脸部肌肉都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
这里没有男厕里面常用的站立式小便池。
这里是女厕所。
“这就有点尴尬了。”
赵城长叹一声。
Act.3【8月10日平云山市】
人流已经散干净了，这里只剩下了两类人。
一类是工作人员，另一类则是他们的人。
衬衫男看了看表，估计的时间和实际的差不多。
这里原本执勤的警卫人员已经被底层的员工清理掉了，花了点功夫，但是也算不得什么。
底层的员工脑子虽然不行，但至少都是一年多时间训练出来的干员，见过血，带着枪，还有着团队通信链路，一般的警察部队冷不丁被他们猛地来上一下，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里仅有的几个警卫解决之后，所有工作人员便被他们控制住了。
带着枪的底层员工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某个人的身影。
白色的耳机线在周围扩散开来，目光扫视每一个抱头蹲防的群众。
他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人，但是衬衫男觉得，那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他长长呼出口气，扯了扯自己的便宜领带。
身旁穿着黑色夹克的墨镜男从腰间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看了他一眼。
“你这动作可有点大。”
“能办成事就行了，你管着么多干什么？”
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衬衫男又拧开了新的一瓶矿泉水，只是这次，他胸前的领带上已经没有领夹了。
铯金属可不便宜。作为金属性最强的碱金属，淡黄色的铯在自然界之中基本都以化合物形式存在，加工和保存都相当困难，而且仅仅只是放在空气中就能与氧气发生反应，与水反应会发生什么，那几乎是每个领工资的高中老师都会讲的内容。
那一枚高纯铯为核心，封装在水溶性薄膜之中的领夹，论单价得比等质量的黄金还要高出一百多倍。
如果不考虑造价的话，用铯金属制作的炸弹绝对比那些傻大黑粗的烈性炸药隐蔽性高。
衬衫男和墨镜男都沉默着等待了十分钟。
“怎么样了”
看了看表之后，衬衫男问道。
墨镜男打开了对讲机，对着对面的人问了些什么。
双方一番交流之后，墨镜男眉毛不由得皱了皱。
衬衫男似乎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他扯了扯嘴角。但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面掏出了一块平板电脑，打开之后在上面操作了几下，似乎是在查阅某些东西。
“没找到，出去的所有人都被我们的人检查过了，没有他的影子，这家伙看样子是真的溜了。”墨镜男将烟头吐到了地上，表情有些难看。他掐掉了通信之后，对着身旁的衬衫男说道。
衬衫男不置可否。
“通知其他组，加大搜查力度就好了，他要么还在这里，要么就是在所有可能和这个站有交集的地铁上。”
“游戏才刚刚开始，着急什么。他人又不会凭空蒸发。”
衬衫男脸上的微笑似乎是变了，但是又似乎没有，他不慌不忙，总给旁边的墨镜男一种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总有点欠揍的样子。
墨镜只能耸耸肩，重新拿起对讲机，对着对面的人吩咐起来。
片刻之后，他回过了头，看向了身旁的衬衫男。
“你还有什么花招吗？”
“找呗，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情可做？真有什么事情可做，那也和你们没多少关系。他现在只有一个人，而且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顶了天，也不可能插翅膀跑掉。我们只需要找到他，在哪里找到他就在哪里解决他，在厕所里抓到他，就把他淹死在马桶里——不过我看这里的厕所用的都是便池，那这样就只能将就着用一用洗手池了。”
衬衫男没什么感觉地说着。
讲的笑话也就那样，墨镜男嘴角想抽动一下，但是想了想，也没什么笑点。
“我也没指望能用一颗普通炸弹抓到他，那样就太无聊了，不是吗？地铁站的大小是有限的，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还找不到他，那就撤吧，反正他大概率也不会在这里了。”
“你那炸弹的价钱够我买辆车的了。”墨镜男撂下一句话之后，就走开了，他要去领着人搜查一些可疑区域。
衬衫男看了看表，估计了一下时间，提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也走开了，他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Act.4【8月10日平云山市】
一条消息出现在了老李的手机上。
“老林，这个什么石头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啊？什么石头？”
老李和老林已经收起了棋盘。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换成了手机。
老林扶了扶脸上的老花镜，抬头看了眼老李。
作为已退休人士，老林每天的生活也就局限在自己居住的那间破屋子和家门附近这张石桌子周围了，就像是整个世界只有这么大一样。他不像老李，有个经常回家看他的儿子。他儿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北方哪个破地方打拼，一年能给家里面回个电话他做梦都能笑出声。
刚刚的消息估计又是老李他儿子给他发过来的。
他如此想到。
老李没跟老林继续搭话，只是将信息点开，大声念诵起来。
“价值30亿的陨石已经找到……幸运得主潜逃？什么意思？”
“我看看？什么30亿？哪来这么多钱？”
老林一听到30亿，那眼神瞬间一个机灵，马上就把头伸了过来。
俩老头就这么开始研究起手机上的信息来。
片刻之后。
“这么说，现在是全城的人都在找那个叫赵城的？”
“等等，我记得我们楼上不就有个叫赵城的吗？”
“对啊我靠。”
“这些乐子可大了。小赵不会被人给砍了吧？”
老林和老李的视线不由得抬头看向了楼上，但是视野之中只有一处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房屋。先前爆炸留下的动静还没消散干净，只是之前那群造访了这里的不速之客已经全部离开了。
“咱们要不要报警？”
“我看还是赶紧联系警察比较好，那谁，老莫家二儿子不是警察来着吗？让他帮帮忙总归是靠谱点。”
Act.5【8月10日平云山市】
天空中开始出现直升机了。
地上的每一条路上都有形迹可疑的车子在巡逻。
寻找他的人满城都是。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刻，只要价钱到位，什么信息的流动都是光速的，甚至不会有一点阻拦。当价值30亿的悬赏令发出之后，毫无疑问，在一个相当短的时间之内，几乎全城的人都成了他的敌人。
逃亡之中的赵城就这么成了众矢之的，只是他至今还不知道这些。
Act.6【8月10日平云山市】
赵城此时正使劲将自己挂在一处通风管道后面，借着那银灰色的，带着厕所恶臭氨气味道的管道，掩藏自己的身形。
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算是安全，但是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要被发现，那妥妥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他估计，只要自己不发出任何动静，没人找得到他。
也许吧。
他自己也不确定。
只是，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方面，整天窝在女厕所里，如果遇上来解手的女同志，那自己的处境可就尴尬了。自己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一个正经人，从小到大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做过多少亏心事，这要是为了逃命而丢了清白，那某种程度上和社会性死亡也差不了多少了。自己需要在这地方进来女同志之前想办法溜掉。
另一方面，自己需要尽快赶往XII区，改换身份，不然迟早会暴露。
他们的搜查一直没停过。就在赵城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靠近了这里。他原本以为对方哪怕再怎么不要脸，再怎么缺德，也不会钻进这旮旯里的。
“难不成是他们终于发现了这个死角？”
Act.7【8月10日平云山市】
衬衫男带着微笑走进了厕所里。
白痴自然是不会看见这么个死角的，只可惜他和白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虽然他不善武力，但是，对付区区一个赵城，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如此想到。
赵城的资料上，体能和格斗方面的情报接近于零，而考虑到在这之前，他可没什么隐藏自己身份的意识，这就说明他肯定——至少大概率是个格斗白痴。
练三个月虽然不一定能有多厉害，但是干掉个笨蛋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衬衫男将公文包仍在了门口。
没有人跟来。
走进女厕所或许会有点尴尬，但是尴尬也是建立在有别人看着的前提下的。如果此时没有别人跟着，那就正好了。
厕所里面空空如也，所有的厕所门都是敞开的，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没有人。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起来。
笑容是给人看的，活着的时候能给队友一个BUFF，能给对手一个DEBUFF，死的时候是给人拍遗照用的，要是没人，那摆着个微笑就是给鬼看的，只可惜他不认识什么鬼。
从身后取出手枪。
有人提出过一个什么七步以内拳快，七步以外枪快的理论。
但在他看来这纯粹是扯淡，一个快枪手能用拔枪腰部射击在一秒钟之内击毙任何逼近的对手。而七步说起来似乎很短，但是真要行动起来，一秒之内想要跨过这段距离是相当困难的。而且除非你傻站着给人近身，否则你完全可以依靠相对速度拉开距离，然后利用射击压制对方的行动。
除非对面真是什么武林高手，或是开了挂的超人，否则一秒钟的时间之内够他开火两三次的了。
手枪打开保险，他扳动击锤的声音在厕所之中回荡。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掏出枪的那一刻你就站在了终点线上了。
衬衫男的视线在整个厕所之中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人之后，自然就开始向上移动。他的目光最后很自然地就落在了房梁附近灰黑色的通风管道上了。
虽然这里没有任何立足之处可以到达那个位置，但是只要细心研究个几分钟，就不难发现一些立足点，能够帮助人横跨空间，去到那里，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都有可能藏在那后面。
而那里也是这里唯一能藏人的位置了。
“出来吧，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开口了。
这只是一个幌子。当然，他也没指望对方会露头。
跟自己的敌人之间最好不要有太多的期待，一切都在自我掌控之中才是最完美的战斗状态，而一旦脱离这种状态，一切就进入到了轮盘赌的进程里。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信息的不对称优势还是压倒性地倾向他们这边，这让他有底气相信一件事，那便是胜利的入场卷至今还塞在他的口袋里。
他又等了半分钟，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传来。
他面无表情地踩到了洗手台上，视线仍然集中在那处管道附近。
死角后的世界显现出来，但是并没有赵城的身影。
不在这里？
他的脸色一时间显得有些难看。
衬衫男的视线不由得在整个空间之中扫视起来，他敢肯定这里面必然有藏着什么东西，那份属于聪明人的直觉在此时报警得异常激烈。
他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顺着那些先前一眼看穿的辅助位点爬向房梁附近的通风管道。
只是为了方便行动，他不得不将手枪的击锤按回去，塞回枪套里面。
只是尝试了一两次，他就将自己弄到了通风管道那沉重的管壁上面，贴着身子，与房顶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这个位置，哪怕是蹲着都要撞到头。
他的视线不由得在通风管壁上游走，但这处位置并没有像是电影或者小说里面所描写的那样，开有一个通风口，只需要把防尘网扯开就能钻入其中，然后顺着通风管逃走。人如果趴在上面，这时候绝对无法逃走才对。
他的脑子一时间陷入了空白之中。
但就在下一刻，那种属于聪明人的直觉卡住了——或者说，在一瞬间爆表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扭曲。
下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重心猛然改变，被人抓着脚愣是扯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砸在了洗手台上。还没等他使出任何搏击技巧或者掏枪射击，他的脑袋就接二连三地遭到了重击，一时间意识模糊起来，视野也逐渐弥漫上一层血色。
脑袋被人直接塞进了洗手池，打开了水龙头，似乎某人想直接将他溺死在这里。
他奋力的挣扎，但紧接着便感觉有个凉飕飕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的动作一愣，那应该是他的手枪，虽然不知道上膛没有，但仍然让他的意识停顿了片刻，但只是愣神的一刻，他就感觉后脑猛然被人一砸。
意识落入了黑暗。
……
Act.8【8月10日平云山市】
再次醒来的时候，衬衫男已经到了一处空地上。
睁开眼之后，只能看见一片有点高的天花板。
“怎么样？”
身旁传来了墨镜男的声音。
衬衫男只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痛打了一顿一般。
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满口都是一种粘稠的，像是铁锈一般的味道，说话甚至还有点漏风。牙被人打掉了。
他没有回答墨镜男的问题，而是问道。
“抓到他了没有？”
“没有，老鼠比预想的要聪明很多。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脑袋正埋在洗手池里面，要不是那洗手池漏水严重，你估计已经淹死了。”
墨镜男吐出一口烟气。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你以前大有作为，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这种聪明人只适合在幕后忙活，你要真想在前面出风头，跟我们装逼，完全可以换其他方法，你刚刚的行动简直就是在找死。”
衬衫男不置可否，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勉强坐起了身。
“游戏就该刺激一点。”
“你这人心态还真是可以，这时候都笑得出来。”
墨镜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要是知道我为什么会笑，那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
“你这说的完全是句废话。虽然我确实不知道你有什么故事，但是这对我来说算个屁事。崽种，你要搞清楚一点，你或许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在P城混的人能活到现在，可都不只是有故事这么简单。”
烟头烧着，逐渐到了滤嘴。
沉默良久之后，衬衫男才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简单地处理过了，但是他的配枪却没了，应该是被对方拿走了，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楚究竟对方是用了何种手段来躲开自己的搜查，但是那并不是重点。
他的公文包还放在他身旁，这个东西没丢，那么一切就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甚至可以说，在进入厕所之前，他就已经准备了两条路。
他掏了掏，再次拿出了平板电脑。倒计时已经在三分钟之前结束了，这说明那个系统已经完全激活，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傻瓜式按键，就能激活。
他按下了那个简洁的红色按钮。目标人物的各项身体特征在一瞬间被导入到了猎犬的鼻孔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全交给算法处理了。
而他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衬衫，上面已经染了大片的鲜血。
“找几条猎狗，顺着血的味道追吧。”
他对着身旁的墨镜男说道。
墨镜男点了点头，掏出对讲机对着手下人又吩咐了些什么，随后才转过头来。
“你以前一直用的都是假名，小子。现在你该跟我们的人开诚布公一下了，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衬衫男的微笑中似乎又多了一层意思。
“南门笑。复姓南门，单字笑。”
墨镜男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看样子这些都还在你的控制之内了。我收回之前的那句废话，现在我真对你以前的故事有点兴趣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崽种原来就长这样？”
“彼此彼此，你唐唐王队长不也看着跟个保安差不多么？”
复姓南门的衬衫男伸出手和墨镜男握了握手。事到如今，还没有进入轮盘赌的状态，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刚刚的那些经历虽然刺激，但，至少只是从一条一帆风顺的道路，转到了旁边的烂泥路上而已。至少导航上面还能看出怎么走。
几条猎犬在片刻之后便出发了，顺着血腥气，向着地铁站的某个出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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