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神明的本性
在剩下一周的倒计时内，枯楼尽自己所能地拜访了这座小城市中他所熟知的一切地方。
至于那些过去库劳德由于个人原因没有接触过的家庭以及公共场所，枯楼没有打算违背自己的本性，于是委托留在别墅中闲得发慌的雷泽尔外出溜达了一圈。
“……我很好奇，龙种。”因为决定要出门而特意打扮了一番、将略显凌乱的深蓝卷发梳理好了的雷泽尔站在卧室里的梳妆镜前，“为什么你不愿意亲自去看看呢？”
“人类又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有时候他们聚集起来声势比较大罢了。”
“有时候我会开始怀疑，我们的一切行动都与他是错开了的。”坐在大部分时间被雷泽尔独占的卧室大床上，枯楼瞅了一眼同样能从镜中照出的那个自己，“至于困扰你的这个‘好奇’……”
他垂下头，将下巴抵在拱起的两只膝盖之间:
“如果我也有童年的话，它们就是童年阴影，能被类比成梦魇。”
他们仨都对“梦魇”这一说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枯楼在“第二世界”的“柚”中亲眼目睹了克洛普眼魔球汤能催生出的噩梦，它们能令一位见多识广的钻石阶位魔法使感到震撼。
而精灵小姐和雷泽尔？祂们俩或许就是让“梦魇”诞生于世的罪魁祸首，每位曾经在“第二世界”受到那里原住民信仰着的神明身上都背负着这样一份责任，谁都脱不了干系。
“你当然有‘童年’，龙种。”梳妆镜前身披墨蓝长袍的神明如是说道，“我们都有，正是因为经历了它，才有现在的我们。”
深色的斗篷遮盖住了雷泽尔的脸庞，而长袍上闪烁的魔法符号则吸引了枯楼的目光，让他无暇留意面前这位同伴的具体神态。
雷泽尔没再说下去，他拉拽了一下斗篷兜帽的边沿，然后身体逐渐虚化、消失在了这间卧室中。
『乘坐着兄弟庞大的身躯，翱翔天际藐视地面上所有生灵的、无比傲慢的龙王。』
『自世界容许它诞生之后，天地也万分纵容着这头带来死亡、毁灭与停滞的怪物，它们把它视为自己的孩子，将它包装成致命的礼物塞进了一颗孕育着庞然大物的卵中。』
『我记得它，只服从于自身野性与兽性的怪物，狂妄地想将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归于自己麾下，并非是想利用他们，它仅仅是妄图将整个世界列为自己的收藏品。』
『我们在最后的战场上相遇，我让它学会了怜悯。我扩大了它内心渴望之物的界限，它便开始奢求物质之外的情感。』
『然后，我带来了和平。』
『‘那份罪证——与它实际做出的事情相符合，它不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情绪最容易激动的那位同伴，在战争中失去了祂的一切:同族、信徒，以及愤怒之外的绝大部分情感——至少在那天之后，祂的愤怒再没平息过。
我听着祂的声音，心中却在忧虑着该怎么让大家接纳那头为我们带来灾难的怪物。』
『最终其他的同伴看出了我的为难，大家都同意了怪物的升格，我带领它进入我们的领域，而其他同伴热情地欢迎了它。』
『贪得无厌的怪物从此消失了，我们和第七位同伴共同度过了一段漫长而美好的时光。
底下的人类暂时无法叨扰统领世界的神明，那段时间如梦似幻，是同伴们公认最幸福且难忘的岁月。』
“……找到你了。”
『世界为统领者们送上了一份新的礼物，两名强大的人类——以及异时空的介入。』
『于是美好的岁月结束了，同伴们渐渐地对我们一直坚持的事情感到失望，祂们打算放弃人类，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另一片天地；仍对底下的生灵们抱有希望的同伴降临到了他们的身边，渴望去挽救双方互相的印象；而界外来者扭曲了神明赐予底下生灵们的祝福，让天赋变成了诅咒，令违背契约的人类变形为了怪物。』
『心善的同伴面目全非地回归了我们的身边，祂祈愿着一个能保留初衷的理由——于是最晚加入我们的同伴选择了留下，它为我们创造出了一个理由。』
“雷泽尔。”
黑发的魔法使显然也注意到了深蓝的神明，影子拔地而起，随即稳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并逐渐变得立体。
“居然是你。”酷若的语气听上去满载着惊讶，他的表情也证明了确实如此。
在通往“第三世界”过程中伪装成“神明使徒”欺诈了他的、真正意义上的“神”，竟然会出现在这边的世界。
不得不承认，酷若于心中感叹着想，他有些惭愧，自己并未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
“第三世界”是神明们的世界，是一条甬道，建立在危险的基础上连通其他被分裂的世界的甬道，雷泽尔不属于那边，祂很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世界链接点”背后的世界中。
“你是这里的神？”
“这个世界可没有单一信仰。”深蓝的神明回答说，“它很完整，不需要其他生灵的过度干涉。”
“可以说，这个世界是其他所有世界的基础。”
“基础？”酷若攥紧手中的媒介物，“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将握紧了媒介物的左手向前伸出，让雷泽尔能看清那条虚幻的金色锁链:
“这是……你的吗？”
他和这位喜欢装成神明使徒的神明并不熟悉，对方曾打算将他困死在“第三世界”中，酷若对雷泽尔的来访保持着绝对的警戒，仅管和他实际掌握的力量相比，他的警戒心理其实形同虚设。
“……你打算把它还给我？”神明的表情被遮掩在斗篷兜帽之下，酷若感觉祂的声音不再向从前那般充斥着慵懒与令人睁不开眼的困意，祂精神了很多。
“怎么可能。”酷若壮着胆子回应道，不过他的语气平淡得有些过分，完全将内心的强行淡定表现给了对方。
——金色的长锁是一条灵力充沛的媒介物，能被充当他的灵力源，起到人造源线的效果。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精神状态良好的神明装模作样地摊了摊手，“为了拿回那条废弃物，除去后患。”
早在祂的同伴们离开临时住所时，趴在落地窗外晒太阳的雷泽尔就已经发现了前去拜访邻居的酷若。
也许在更早以前，祂也在自己的剧本中放行了与那把盾剑产生联系的这位实验体，让人类魔法使得以穿越世界，来到这里。
“是你允许了我进入这个世界？”
酷若紧攥着灵力源，一边朝后方的黑暗中退了一小步。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到来，却到现在才来找我？”
“……我盼望着祂们能重拾对人类的信任。”苍白的骨尾从雷泽尔的长袍下探了出来，它的前端张开爪子冲着酷若嚣张地挥舞了几下，“你也的确为了我的同伴尽力了，是这样吗？”
“你上次还想要杀了我！”
“对……对。”爪子被祂收了回去，“我现在不想了，可以了吗？”
“人类永远不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神明也同样后退了小半步，与酷若以及阴影拉开了距离，“如果你来到这里后，什么都不做，我也不用来找你。”
“你的意愿？”酷若确保自己正正好好站在阴影的边际上，顺便抬了抬头，简单地测算了距离影子产生显著变化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按照你的意愿，我来到这里后老老实实地靠徒步来调查他在哪里，又会发生什么事？”
“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打开新的世界链接点，然后在它视野可及范围内，无意义地大呼小叫吸引它的注意力。”
雷泽尔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地、一口气说出了祂安排的未来。
“我的同伴会因为你的举动回心转意，认为人类还抱有一部分希望。愿祂们能寻回自己的情感，脱离与实际不相符的罪证，得到真正的升格。”
“然后？”酷若认为自己猜得到结尾的剧情。
“你会被留在这里，孤单的、一个人。”神明在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似乎浮现出了一点笑意，“大概吧。”
“你真是个魔鬼。”
酷若退后一步，让自己完全进入影子中，不再只是停留在边际上。
然而在下一刻雷泽尔已经出现在距离他一指不到的位置，身后摇曳着的那条白骨拼成的尾巴也开合着前端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呈现虚幻状态的金色锁链。
“我希望你能在暗中帮助我的同伴。”
出乎酷若意料的、当他已经满头大汗心里叫嚣着自己或许会这样死去的时候，来到他跟前的神明却这么说着，松开了握住媒介物的爪子。
“诶？”
“不要让它发现，不要让任何人类、任何生灵意识到你的存在。”
雷泽尔的身形刹那间移动到了几乎看不清晰那半张脸的位置上。
“……也不要再那么高调地行动了。”
至于那些过去库劳德由于个人原因没有接触过的家庭以及公共场所，枯楼没有打算违背自己的本性，于是委托留在别墅中闲得发慌的雷泽尔外出溜达了一圈。
“……我很好奇，龙种。”因为决定要出门而特意打扮了一番、将略显凌乱的深蓝卷发梳理好了的雷泽尔站在卧室里的梳妆镜前，“为什么你不愿意亲自去看看呢？”
“人类又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有时候他们聚集起来声势比较大罢了。”
“有时候我会开始怀疑，我们的一切行动都与他是错开了的。”坐在大部分时间被雷泽尔独占的卧室大床上，枯楼瞅了一眼同样能从镜中照出的那个自己，“至于困扰你的这个‘好奇’……”
他垂下头，将下巴抵在拱起的两只膝盖之间:
“如果我也有童年的话，它们就是童年阴影，能被类比成梦魇。”
他们仨都对“梦魇”这一说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枯楼在“第二世界”的“柚”中亲眼目睹了克洛普眼魔球汤能催生出的噩梦，它们能令一位见多识广的钻石阶位魔法使感到震撼。
而精灵小姐和雷泽尔？祂们俩或许就是让“梦魇”诞生于世的罪魁祸首，每位曾经在“第二世界”受到那里原住民信仰着的神明身上都背负着这样一份责任，谁都脱不了干系。
“你当然有‘童年’，龙种。”梳妆镜前身披墨蓝长袍的神明如是说道，“我们都有，正是因为经历了它，才有现在的我们。”
深色的斗篷遮盖住了雷泽尔的脸庞，而长袍上闪烁的魔法符号则吸引了枯楼的目光，让他无暇留意面前这位同伴的具体神态。
雷泽尔没再说下去，他拉拽了一下斗篷兜帽的边沿，然后身体逐渐虚化、消失在了这间卧室中。
『乘坐着兄弟庞大的身躯，翱翔天际藐视地面上所有生灵的、无比傲慢的龙王。』
『自世界容许它诞生之后，天地也万分纵容着这头带来死亡、毁灭与停滞的怪物，它们把它视为自己的孩子，将它包装成致命的礼物塞进了一颗孕育着庞然大物的卵中。』
『我记得它，只服从于自身野性与兽性的怪物，狂妄地想将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归于自己麾下，并非是想利用他们，它仅仅是妄图将整个世界列为自己的收藏品。』
『我们在最后的战场上相遇，我让它学会了怜悯。我扩大了它内心渴望之物的界限，它便开始奢求物质之外的情感。』
『然后，我带来了和平。』
『‘那份罪证——与它实际做出的事情相符合，它不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情绪最容易激动的那位同伴，在战争中失去了祂的一切:同族、信徒，以及愤怒之外的绝大部分情感——至少在那天之后，祂的愤怒再没平息过。
我听着祂的声音，心中却在忧虑着该怎么让大家接纳那头为我们带来灾难的怪物。』
『最终其他的同伴看出了我的为难，大家都同意了怪物的升格，我带领它进入我们的领域，而其他同伴热情地欢迎了它。』
『贪得无厌的怪物从此消失了，我们和第七位同伴共同度过了一段漫长而美好的时光。
底下的人类暂时无法叨扰统领世界的神明，那段时间如梦似幻，是同伴们公认最幸福且难忘的岁月。』
“……找到你了。”
『世界为统领者们送上了一份新的礼物，两名强大的人类——以及异时空的介入。』
『于是美好的岁月结束了，同伴们渐渐地对我们一直坚持的事情感到失望，祂们打算放弃人类，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另一片天地；仍对底下的生灵们抱有希望的同伴降临到了他们的身边，渴望去挽救双方互相的印象；而界外来者扭曲了神明赐予底下生灵们的祝福，让天赋变成了诅咒，令违背契约的人类变形为了怪物。』
『心善的同伴面目全非地回归了我们的身边，祂祈愿着一个能保留初衷的理由——于是最晚加入我们的同伴选择了留下，它为我们创造出了一个理由。』
“雷泽尔。”
黑发的魔法使显然也注意到了深蓝的神明，影子拔地而起，随即稳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并逐渐变得立体。
“居然是你。”酷若的语气听上去满载着惊讶，他的表情也证明了确实如此。
在通往“第三世界”过程中伪装成“神明使徒”欺诈了他的、真正意义上的“神”，竟然会出现在这边的世界。
不得不承认，酷若于心中感叹着想，他有些惭愧，自己并未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
“第三世界”是神明们的世界，是一条甬道，建立在危险的基础上连通其他被分裂的世界的甬道，雷泽尔不属于那边，祂很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世界链接点”背后的世界中。
“你是这里的神？”
“这个世界可没有单一信仰。”深蓝的神明回答说，“它很完整，不需要其他生灵的过度干涉。”
“可以说，这个世界是其他所有世界的基础。”
“基础？”酷若攥紧手中的媒介物，“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将握紧了媒介物的左手向前伸出，让雷泽尔能看清那条虚幻的金色锁链:
“这是……你的吗？”
他和这位喜欢装成神明使徒的神明并不熟悉，对方曾打算将他困死在“第三世界”中，酷若对雷泽尔的来访保持着绝对的警戒，仅管和他实际掌握的力量相比，他的警戒心理其实形同虚设。
“……你打算把它还给我？”神明的表情被遮掩在斗篷兜帽之下，酷若感觉祂的声音不再向从前那般充斥着慵懒与令人睁不开眼的困意，祂精神了很多。
“怎么可能。”酷若壮着胆子回应道，不过他的语气平淡得有些过分，完全将内心的强行淡定表现给了对方。
——金色的长锁是一条灵力充沛的媒介物，能被充当他的灵力源，起到人造源线的效果。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精神状态良好的神明装模作样地摊了摊手，“为了拿回那条废弃物，除去后患。”
早在祂的同伴们离开临时住所时，趴在落地窗外晒太阳的雷泽尔就已经发现了前去拜访邻居的酷若。
也许在更早以前，祂也在自己的剧本中放行了与那把盾剑产生联系的这位实验体，让人类魔法使得以穿越世界，来到这里。
“是你允许了我进入这个世界？”
酷若紧攥着灵力源，一边朝后方的黑暗中退了一小步。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到来，却到现在才来找我？”
“……我盼望着祂们能重拾对人类的信任。”苍白的骨尾从雷泽尔的长袍下探了出来，它的前端张开爪子冲着酷若嚣张地挥舞了几下，“你也的确为了我的同伴尽力了，是这样吗？”
“你上次还想要杀了我！”
“对……对。”爪子被祂收了回去，“我现在不想了，可以了吗？”
“人类永远不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神明也同样后退了小半步，与酷若以及阴影拉开了距离，“如果你来到这里后，什么都不做，我也不用来找你。”
“你的意愿？”酷若确保自己正正好好站在阴影的边际上，顺便抬了抬头，简单地测算了距离影子产生显著变化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按照你的意愿，我来到这里后老老实实地靠徒步来调查他在哪里，又会发生什么事？”
“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打开新的世界链接点，然后在它视野可及范围内，无意义地大呼小叫吸引它的注意力。”
雷泽尔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地、一口气说出了祂安排的未来。
“我的同伴会因为你的举动回心转意，认为人类还抱有一部分希望。愿祂们能寻回自己的情感，脱离与实际不相符的罪证，得到真正的升格。”
“然后？”酷若认为自己猜得到结尾的剧情。
“你会被留在这里，孤单的、一个人。”神明在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似乎浮现出了一点笑意，“大概吧。”
“你真是个魔鬼。”
酷若退后一步，让自己完全进入影子中，不再只是停留在边际上。
然而在下一刻雷泽尔已经出现在距离他一指不到的位置，身后摇曳着的那条白骨拼成的尾巴也开合着前端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呈现虚幻状态的金色锁链。
“我希望你能在暗中帮助我的同伴。”
出乎酷若意料的、当他已经满头大汗心里叫嚣着自己或许会这样死去的时候，来到他跟前的神明却这么说着，松开了握住媒介物的爪子。
“诶？”
“不要让它发现，不要让任何人类、任何生灵意识到你的存在。”
雷泽尔的身形刹那间移动到了几乎看不清晰那半张脸的位置上。
“……也不要再那么高调地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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