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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病入膏肓

    两人押着周笙来到王家,正要去叩门,却在门口遇到神色慌乱的一行人急匆匆的进去,甚至于将曾有才这位县老爷撇到一边。

    千澜眼疾手快拽住一名小厮,“今日这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看你们一个个那么着急啊。”

    那小厮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一看千澜身上的捕快服,又见一身官服的曾有才站在一旁,便知这是知县曾大人,不卑不亢地行过礼,才道:“大人见谅,实在不是不愿接待,今日府里主母突然不好,这不,小的才随掌事去请了德春堂的祝大夫。”

    “两位大人若有事可明日再来,眼目下我家老爷怕抽不出空。”

    话落,又做一礼,正要转身离开,千澜叫住他道:“小哥且慢,我们今日此行要见的,并非你家老爷,而是你家主母,王家大娘子。”

    小厮迟疑片刻,望向一旁静默而立的周笙,又看回千澜,“几位官爷略等,小的这就去请我家老爷。”

    “多谢。”

    王守盛很快便闻讯赶来,两厢见了礼,千澜等人就被迎到府内。

    “内子今日身子不适,二位大人有何事就同我说,届时我再转达亦是一样。”他站在天井里,向他们如是道。

    “府里如今多事之秋,王老爷受累。”曾有才作惋惜状,“今日贸然叨扰,是曾某的不对。不知尊夫人现下如何了?”

    “唉!”王守盛长叹一声,半晌望天,苦涩道:“算是老毛病,大夫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病根一直未曾去除,早前吃着药倒没什么要紧,只是之前犬子……内子一时气血攻心,唉,只怕要耽搁曾大人的事了。”

    近几日里家事缠身,先是儿子被嫁祸定罪,如今夫人又得了重病,已经让这个已入不惑之年的男人更加憔悴,发间渐渐生出一些银白。

    而王娘子此时大约也难得有精力见人,这一点千澜很能理解他,但这毕竟是周笙提出的要求,她得问过他,于是扭头过去看他。

    周笙正好也看过来,立即就懂了她眼里的意思,他看向王守盛,往后退开一步施礼,“晚辈周笙,见过王伯伯。”

    “今日与二位大人来贵府,实则是我要寻夫人有话说,您也知道,这几日我都待在县衙的牢房里,有此一遭晚辈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语气里带有恳切,“因此还请您了却晚辈这一桩心愿。”

    王守盛目光黯淡下来,他低头望着脚下铺着的石砖,似在考虑。

    周笙要见王娘子他本不应该拦,一则自己的娘子从前待周笙很好,不同于她以往对寒门学子的冷漠,她确实很看重周笙。

    二则,周笙之所以进牢房,皆是因为替王绪翻案,他于王家确实有恩情……

    良久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周笙道:“你伯母正在病中,你切莫耽搁太久。”

    周笙笑了笑,并未说话,只略略拱手后越过王守盛朝上房走去。

    “周笙。”千澜叫住他。

    他转过身来。

    千澜拧着眉毛望向他,眼里满是担忧,“臭小子别犯浑啊!”

    她是担心他会趁着王娘子病重弄死她?但显然她过虑了,他不至于这么下作,可明明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会有这样的沉稳与野蛮?

    臭小子?她看起来像是要比自己小一些。

    他看向千澜的眼睛微眯了眯,极快地又笑开来,说道:“我知道。”

    ……

    偌大的上房被一股刺鼻的药味儿萦绕,屋内的妇人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入耳,周笙步子顿了顿,随后才叩门迈入房里。

    与王家有这么些年的瓜葛,他还是第一次踏入这间屋子。

    整套黄花梨木打的家具,上头雕刻多福长寿图,精致秀巧,织锦裁制的帷幔端庄大气,多宝阁上如数家珍,呵!

    原来这就是这个妇人对穷苦人家鄙夷不屑的资本么?

    或许富人有富人的日子,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二者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但王夫人错便错在将人的三六九等界限划分太明。

    可能在这个妇人眼中,胆敢觊觎有钱人家的日子的人全都该死,比如说他的兄长?

    然而当他成为周炎山养子以后,她却又恨不得将自己放在手心捧着,这莫非不可笑?

    “是谁呀?”床帏内有个微弱干涩的声音传来。

    女使卷帘并回道:“大娘子,是周公子来了。”

    “辞昔?”她似乎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你不是因绪儿入狱了么?他们将你,将你放出来了?”

    随后便闻见一连串的咳喘。

    果然是病入膏肓了。

    周笙站在原地,淡淡对女使道:“劳驾为在下搬个杌子来,我有话要和大娘子说。”

    女使尚未应答,王娘子首先道:“快,快给辞昔看座,快去。”

    很快女使将杌子端上来,周笙又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大娘子单独说。”

    女使不知该走不该走,微闪的目光望向床榻上用手撑着身子的王娘子。

    “你们出去吧。”

    她费力挥了挥手,看着周笙的目光中隐隐有些不安。

    “是。”女使屈膝,皆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王娘子与周笙,陡然安静下来。

    周笙坐在杌子上,环顾四周,笑了笑说道:“大娘子这屋子里当真是宝物如林。”

    “都是些年轻时的收藏,根本不值一提。”王娘子笑着说,兴许是受病痛折磨已久,这一刻的她竟显得那般虚弱,哪里有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周笙打量着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您病情如何了?”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您可得当心,这咳喘之症或引于心悸,也或因大受刺激以致意志消亡,属实棘手。”

    “辞昔多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她终于颤抖着手臂支撑起自己,缓缓地靠上床头。

    “我兄长就是因此而亡故,现在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所以我才让大娘子也要留心,可别小瞧了这病。”周笙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王娘子心下一惊,来不及细问,喉咙一动又重咳了起来。

    周笙紧接着道:“说来大娘子也认得家兄,他叫周策,死在了四年前的冬日里。”

    “你……”王娘子脸上神情一滞,艰难地抬起手指着他,很是不敢置信,“你是周策的弟弟?”

    她瞪大了双眼喃喃道:“你不是周炎山周大人之子么?你怎么会是周策的弟弟?这不可能!你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