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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是我儿子

    “他娘何时逝世的?”沈寂看向他。

    说起这个,谢彪有如打开了话匣子。

    “他娘六年前就走了,那时候他才十三四岁,村里稍微大点的人都晓得,当时那件事情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村子里的人啊,都说他娘是谢三害死的,就连他爹都这么认为。”

    千澜来了兴趣,伸着脖子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他害死了他娘?”

    谢彪堂堂六尺男儿,八卦起来竟然和女人有的一拼,看他那架势,像极戏堂的说书先生,只差一块醒木击案,一把折扇在手了。

    “那时候我们村来了大水,里长很尽心的规劝村民,趁洪涝来前离开村子,但在很久之前有神人给我们的这地界算过,说是什么天灾人祸都不会有,是块绝无仅有的风水宝地。”

    “村里人嘛,十分信这个,里长说要涨大水,村民哪里会听,等水到了,那家伙,就跟条水龙似的,一下子就从那山上冲下来。就在这时候,谢三闹着要回去拿自己攒的银子,他娘去救他,结果娘死了他还活着。”

    “这也说不上不幸,毕竟他活了下来,但他娘还是离开了人世,他爹哭的眼泪都快干了,从此就不怎么待见他。谢三其实本来性子就闷,这事情以后就没见他和谁说过话,直到遇见风老爷来村里唱皮影。”

    千澜皱了皱眉头,“这么说就算他失踪,他爹可能也不会报官?”

    “可以这么说。”

    “谢三多高?”

    谢彪道:“问这干嘛?”

    千澜眉头再皱,“在义庄摆的那具尸首大约五尺有余,所以我问问你,谢三有多高。”

    “五来尺吧,差不多。我有五尺三,他到我下巴那里。”回答完后猛然反应过来,“尸首?什么尸首?赵捕快你是说......”

    声音忽然压低下去,凑近了问:“谢三真死了?”

    千澜环着手,看向远处的山脉,满脸严肃:“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谢三。”

    “再耽搁下去只怕天要晚了,先去趟谢宅。”沈寂在一旁道。

    千澜抬头看看天色,晌午才是晴空万里的天,到了下晌却是灰蒙蒙一片,颇有乌云压城的压迫感。

    湘楚大地的气候就是这么变幻莫测。

    她追上前面沈寂的身影:“大人,今日不会要下雨吧?”

    沈寂道:“我也不甚清楚。”

    “依我看估计会下,已经连着三四年中秋都是下雨,莫说赏月,就连月饼都没心思吃。”

    谢彪在身后慢悠悠地道:“胡说,前年中秋就是个大晴天,那天的月亮跟个银盘子似的,挂在天上比什么煤油灯、蜡烛都要好用。”

    千澜一滞,才意识到一直下雨的是现代,她记岔了。

    “是么?”

    “是这样的。”

    “那就是我记错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很快便到了谢宅。

    在院子外头打量,屋子一共四间,虽破旧但很整洁,院子里摆放着一个木桩子以及两捆柴禾,一只橘猫在旁边打盹。

    厨房在东边,此时谢父正坐在灶后面生火,浓烟呛得他咳喘不断,佝偻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像风中残烛,轻微的晃动都能够让人把心给提起来。

    “谢老伯身子一直不好,谢三偏又挣不了钱给他爹治病。”

    村里像谢彪这么大的,都要尊称一声谢老伯。

    说完去扣门。

    谢老伯从灶间缓缓走出来,见到屋外的三人,苍老的眼中仿佛有一丝朦胧,黯然浑浊。

    他能够猜出沈寂二人的身份。

    “大彪,你过来做甚?”

    “谢老伯,这二位是衙门的沈大人与赵捕快,来寻你有点事。”谢彪笑着向他介绍。

    谢老伯毫无惊色,平淡地道:“衙门中人,寻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会有何事?”

    他摆手,一副不愿相见的模样,“都回去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想到不会那么容易就能问清楚的。

    千澜有些无措,眼下要查清钱咏之死的真相,那具无名尸首的身份就必须得到证实,这会是钱咏案的突破口。

    她看向沈寂,这种时候还是万事听长官安排。

    沈寂觉察到她的视线,微微扭头看来,见她仰头看着自己,不觉目光已温柔许多。

    谢老伯见几人还不走,来了怒气,大吼道:“我让你们走,是耳朵聋了吗?快些走。”

    沈寂看回他,目光温润,含笑道:“谢老伯莫急,衙门今日来了个找不着家的人,自言姓谢,又听闻老伯之子谢三前几日打柴不见了踪影,不知那谢姓之人是否是老伯您的儿子?”

    谢老伯眼底闪过疑惑,忽而大骂:“胡说八道,那怎会是我儿,你们衙门不办实事,任由财主以强凌弱,如今却尽做些子虚乌有的事,既然是我儿子,为何还不回家?这大淮村到珑汇县城的路他走了不下十次,你以为那样容易就找不到家门了?”

    “胡说八道,合伙诓骗我这孤家寡人,快滚。谢彪你也走!”

    沈寂盯住他,“老伯何必那么发怒,若不是您儿子,明说便是。老伯反应那么大,莫非是晓得谢三下落,料定了衙门那人不是他?”

    “你……”谢老伯声音一低,目光闪躲,“自然不是他。”

    “那谢三在何处?”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何不报官?”沈寂道:“你说衙门不办实事,如今我们来问你,你却不回,这是什么道理?”

    谢老伯怔忡,回答不上来。

    沈寂又道:“或者你那么肯定的原因是,你知道你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谢老伯再控制不住自己,眼神黯淡下去,本就佝偻的腰背垂得更低,身子如纸般单薄。

    中年丧子,痛不欲生。

    谢三与谢老伯相依为命,哪怕是阿猫阿狗也有了情感,何况是亲生儿子。

    谢老伯表情悲愤,拄着拐杖在院中,在秋风瑟瑟中更显凄凉。他这样一副神情,再说什么已然没了意义。

    “是我儿子。”

    谢老伯眼眶里含满泪水,“现在在义庄躺着,不能回家入土为安的,就是我儿谢三。”

    虽说早已经猜到,听谢老伯亲口说出来,千澜还是心中一震。

    或许是出于对谢老伯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