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访酒店
左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父母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
“你已经上过战场了？怎么受的伤？”
“还没，我还在接受新兵训练，这次是……最近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拉肚子了。”汤米挠挠头，觉得有些丢脸。
“……”左伊叹了口气，说：“汤米，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才来到这儿，战争都不是儿戏，你应该对自己负责。”
“反正不用你对我负责。”汤米小声嘟囔。
左伊抿了抿嘴，说：“汤米，我从来只把你当朋友看。我过去对你没有感觉，现在对你没有感觉，将来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感觉。”
这话说得有些狠了，汤米很受伤，瞪大了棕色的狗狗眼看着她。
左伊把头转过去，继续道：“就算你不是为了我来参军，现在我们也都在这儿了。我就在亚眠市中心医院工作，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尽我所能。”
汤米问：“如果我就是为了你才来这儿的呢？”
左伊走过去拔掉了他小臂上的针头，盖了块海绵示意他压好，然后把空输液瓶扔进垃圾箱里，边说道：“如果是这样，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这下换汤米沉默了。左伊说：“我该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道：“汤米，爱情是在同路人中找到的，不要硬拉着别人走你的路，也不要为了任何人而勉强自己走一条你不喜欢的路。”
汤米在她关门的一刻，喊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路呢？！”
左伊顿了顿，没说话，径直离开了。门被关上，汤米肩膀一塌，深深叹了口气。
…………
这边，左伊边走边想：德法边境的战争已经全线爆发，难道就这么巧，汤米一报名参军，就被送到亚眠市来了？
左伊搜遍原身的记忆，确定她和汤米之间没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外的举动，对他也从来没有悸动的感觉，汤米怎么就情根深种，还头脑一热跑这里来了呢？是，自己也在，但自己是在后方医院工作，他是要去前线打仗的，那能一样吗？
理性考虑，她没有不尊重原身的感情、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玩暧昧把汤米当鱼养。她明明没有任何责任，但现在汤米来了，还很可能就是为了她，那如果他真在战场上受了伤，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心理负担？
左伊心里一头乱麻，越想越烦，待走到军营门口，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蹭车来的，可布莱兹夫人和卢卡斯医生都没告诉自己，该怎么回去啊！
“滴——滴——”
汽车鸣笛声传来，左伊一看，军营门口停着辆福特轿车，卡尔医生正从车里下来。左伊还在愣神时，他已经绕到副驾驶打开门，歪了下头示意道：“左伊小姐，准备回医院吗？”
左伊笑着松了口气，上了车，说道：“卡尔医生，您可帮了我大忙，我还在担心自己该怎么回去呢。不过您怎么在这里啊？”
“我来这儿拿点东西，在路上碰到卢卡斯医生，他拜托我来接你一趟，我就来了。”
“还好！不然我今晚可能要露宿郊外了。”左伊笑着随口问：“您取到东西了吗？”
“呃……”卡尔飞快地从后视镜里扫视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后座，说：“拿到了拿到了，在后备箱里。对了，我前两天给你的材料你翻译好了吗？”
左伊不疑有他，道：“放心，最迟明天就能送到您的办公桌上。”
“哈，我很信任你的工作质量。”
两人有说有笑地很快回了医院。
左伊回房间继续翻译工作，卡尔医生在大厅里同她道别后马上准备转身离开，路过的布莱兹夫人看到他，十分惊讶地问：“卡尔医生？您今天下午不是休息吗？”
“哦，我来随便看看。”
布莱兹夫人疑惑，又说：“那正好，今天上午新来了个病患，他……”
卡尔医生扭头就走，边走边说：“你找卢卡斯医生吧，他在这里。我今天下午休息，有事儿明天再说！”
开玩笑，一个月才有这么一下午的补觉时间，他拒绝加班。
房间里，左伊在她的“软钢琴”上随手练了几个谱子，静静心，强迫自己把汤米的事放在脑后，反正除此之外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晚饭时间，左伊见安娜有些魂不守舍，问她怎么了。
安娜解释道，她照看了很久的那个黑人小伙子——巴德曼，今天终于痊愈出院了。
左伊顿时了然。
按理说，人家出院是好事儿，只不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安娜和巴德曼，两个看起来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竟然很聊得来。安娜经常在吃饭时，给左伊转述今天巴德曼又给她讲了什么笑话。这些笑话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左伊听起来自然是冷到不行，但安娜喜欢的很，已经听了一遍再讲的时候还是笑得花枝招展的。
除了幽默外，她还说巴德曼很博学，给她科普了很多关于黑人的种族历史。她现在对黑人这个族群的遭遇同情极了，左伊觉得她可能马上就要发展出作为白人的“原生罪恶感”了。
最后，安娜还强调，巴德曼非常热心，乐于助人。他听了她“千里寻夫”的故事后，非常感动，还发动自己的人脉帮她寻找未婚夫约翰，可惜，目前还没结果。
现在，巴德曼要出院了，安娜除了祝福他之外，也有点伤心自己少了个聊得来的朋友。
左伊拍拍她的脑袋，看她愁眉苦脸的，就把汤米的事告诉了她。安娜的注意力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她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缠着左伊要她把和汤米过去的所有细节都告诉自己。左伊被缠得烦不胜烦，再三保证自己对汤米绝对只有朋友之情，别无他意，实在没什么可讲的，这才躲过安娜的追问。
安娜倒是很同情汤米，她说：“这个汤米就像是男版的我，我们都为了追求爱情来到亚眠市。他比我勇敢，知道要上战场也还是来了；但没我幸运，我和约翰相爱，他却只是单相思。”
左伊无言以对。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星期，左伊明显感觉到亚眠市的居民越来越少，他们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一般，能走的都走了。路上只有一辆辆戒备森严的军用卡车开过，街边只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和零零散散的工人，就连穿渔网袜的特殊从业者都看不到了。
听说医院附近那家百货店的老板几次想要关门停业，都被军方劝说留下了，但日用品的价格一涨再涨，左伊和安娜每次买东西都肉疼不已。
左伊心想，存款和工资不管在哪个时代都跑不过通货膨胀啊。
不过医院里倒是清闲了很多，养好伤的士兵们都归队了，伤势严重的都被转移去别的城市了。工作量虽然降低了，笼罩在所有人心上的乌云却没有散去，三天两头的安全警报演习不断提醒着所有人：最后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
这天，左伊早早结束了工作，看着外面晴朗的夏日天气，她突发奇想，去那个酒店看看，说不定能练练琴呢？乐队解散了，但总不至于把钢琴也搬走了吧？
想到这儿，左伊简直觉得自己的手指尖都开始痒了，她立马换下制服出了医院，朝酒店方向走来。
五分钟后，透过旋转门，看着酒店大堂角落里遮盖在那块熟悉的酒红色天鹅绒布下的庞然大物，左伊感动到想哭。
她直截了当地问前台小哥，可不可以使用那架钢琴，小哥脸红红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还是说：“抱歉，小姐，我需要请示下我们的经理。”
经理很快被找来，是个西装革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
和左伊握手后，他热络地表示：“您就是上次聚会时，跟我们的乐队一起表演的那个姑娘吧？您的钢琴可真是弹得棒极了，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聚会结束后，很多客人都向我问起过你，问你是不是我们新聘用的钢琴手……”
左伊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夸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钢琴？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再也没弹过了，因为听说那个乐队已经解散了，对吗？”
“哎，是啊，他们在聚会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经理叹了口气，继续说：“您要用这钢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反正它闲置着也是浪费。这样吧，只要您想弹，可以随时来，我们随时恭候！当然，您知道的，这个‘随时’不包括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是自然！谢谢您！”左伊喜不自胜。
经理又说：“其实，您来这里弹钢琴，我们是要补贴给您一些费用的，但……哎，酒店目前已经被军方征用，我实在是……”
左伊连忙表示：“不不，我能偶尔来练个琴就已经很知足了，不需要任何补贴，我们是各取所需。实际上，我就在附近的医院里工作。”
“哦！原来如此！”经理恍然大悟，之前他一直以为左伊是某个高官带在身边的金丝雀，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经理给了左伊一份证明，方便她以后自由进出酒店和使用钢琴，而不用次次都来请示自己，就离开了。
“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
“你已经上过战场了？怎么受的伤？”
“还没，我还在接受新兵训练，这次是……最近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拉肚子了。”汤米挠挠头，觉得有些丢脸。
“……”左伊叹了口气，说：“汤米，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才来到这儿，战争都不是儿戏，你应该对自己负责。”
“反正不用你对我负责。”汤米小声嘟囔。
左伊抿了抿嘴，说：“汤米，我从来只把你当朋友看。我过去对你没有感觉，现在对你没有感觉，将来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感觉。”
这话说得有些狠了，汤米很受伤，瞪大了棕色的狗狗眼看着她。
左伊把头转过去，继续道：“就算你不是为了我来参军，现在我们也都在这儿了。我就在亚眠市中心医院工作，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尽我所能。”
汤米问：“如果我就是为了你才来这儿的呢？”
左伊走过去拔掉了他小臂上的针头，盖了块海绵示意他压好，然后把空输液瓶扔进垃圾箱里，边说道：“如果是这样，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这下换汤米沉默了。左伊说：“我该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道：“汤米，爱情是在同路人中找到的，不要硬拉着别人走你的路，也不要为了任何人而勉强自己走一条你不喜欢的路。”
汤米在她关门的一刻，喊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路呢？！”
左伊顿了顿，没说话，径直离开了。门被关上，汤米肩膀一塌，深深叹了口气。
…………
这边，左伊边走边想：德法边境的战争已经全线爆发，难道就这么巧，汤米一报名参军，就被送到亚眠市来了？
左伊搜遍原身的记忆，确定她和汤米之间没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外的举动，对他也从来没有悸动的感觉，汤米怎么就情根深种，还头脑一热跑这里来了呢？是，自己也在，但自己是在后方医院工作，他是要去前线打仗的，那能一样吗？
理性考虑，她没有不尊重原身的感情、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玩暧昧把汤米当鱼养。她明明没有任何责任，但现在汤米来了，还很可能就是为了她，那如果他真在战场上受了伤，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心理负担？
左伊心里一头乱麻，越想越烦，待走到军营门口，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蹭车来的，可布莱兹夫人和卢卡斯医生都没告诉自己，该怎么回去啊！
“滴——滴——”
汽车鸣笛声传来，左伊一看，军营门口停着辆福特轿车，卡尔医生正从车里下来。左伊还在愣神时，他已经绕到副驾驶打开门，歪了下头示意道：“左伊小姐，准备回医院吗？”
左伊笑着松了口气，上了车，说道：“卡尔医生，您可帮了我大忙，我还在担心自己该怎么回去呢。不过您怎么在这里啊？”
“我来这儿拿点东西，在路上碰到卢卡斯医生，他拜托我来接你一趟，我就来了。”
“还好！不然我今晚可能要露宿郊外了。”左伊笑着随口问：“您取到东西了吗？”
“呃……”卡尔飞快地从后视镜里扫视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后座，说：“拿到了拿到了，在后备箱里。对了，我前两天给你的材料你翻译好了吗？”
左伊不疑有他，道：“放心，最迟明天就能送到您的办公桌上。”
“哈，我很信任你的工作质量。”
两人有说有笑地很快回了医院。
左伊回房间继续翻译工作，卡尔医生在大厅里同她道别后马上准备转身离开，路过的布莱兹夫人看到他，十分惊讶地问：“卡尔医生？您今天下午不是休息吗？”
“哦，我来随便看看。”
布莱兹夫人疑惑，又说：“那正好，今天上午新来了个病患，他……”
卡尔医生扭头就走，边走边说：“你找卢卡斯医生吧，他在这里。我今天下午休息，有事儿明天再说！”
开玩笑，一个月才有这么一下午的补觉时间，他拒绝加班。
房间里，左伊在她的“软钢琴”上随手练了几个谱子，静静心，强迫自己把汤米的事放在脑后，反正除此之外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晚饭时间，左伊见安娜有些魂不守舍，问她怎么了。
安娜解释道，她照看了很久的那个黑人小伙子——巴德曼，今天终于痊愈出院了。
左伊顿时了然。
按理说，人家出院是好事儿，只不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安娜和巴德曼，两个看起来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竟然很聊得来。安娜经常在吃饭时，给左伊转述今天巴德曼又给她讲了什么笑话。这些笑话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左伊听起来自然是冷到不行，但安娜喜欢的很，已经听了一遍再讲的时候还是笑得花枝招展的。
除了幽默外，她还说巴德曼很博学，给她科普了很多关于黑人的种族历史。她现在对黑人这个族群的遭遇同情极了，左伊觉得她可能马上就要发展出作为白人的“原生罪恶感”了。
最后，安娜还强调，巴德曼非常热心，乐于助人。他听了她“千里寻夫”的故事后，非常感动，还发动自己的人脉帮她寻找未婚夫约翰，可惜，目前还没结果。
现在，巴德曼要出院了，安娜除了祝福他之外，也有点伤心自己少了个聊得来的朋友。
左伊拍拍她的脑袋，看她愁眉苦脸的，就把汤米的事告诉了她。安娜的注意力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她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缠着左伊要她把和汤米过去的所有细节都告诉自己。左伊被缠得烦不胜烦，再三保证自己对汤米绝对只有朋友之情，别无他意，实在没什么可讲的，这才躲过安娜的追问。
安娜倒是很同情汤米，她说：“这个汤米就像是男版的我，我们都为了追求爱情来到亚眠市。他比我勇敢，知道要上战场也还是来了；但没我幸运，我和约翰相爱，他却只是单相思。”
左伊无言以对。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星期，左伊明显感觉到亚眠市的居民越来越少，他们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一般，能走的都走了。路上只有一辆辆戒备森严的军用卡车开过，街边只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和零零散散的工人，就连穿渔网袜的特殊从业者都看不到了。
听说医院附近那家百货店的老板几次想要关门停业，都被军方劝说留下了，但日用品的价格一涨再涨，左伊和安娜每次买东西都肉疼不已。
左伊心想，存款和工资不管在哪个时代都跑不过通货膨胀啊。
不过医院里倒是清闲了很多，养好伤的士兵们都归队了，伤势严重的都被转移去别的城市了。工作量虽然降低了，笼罩在所有人心上的乌云却没有散去，三天两头的安全警报演习不断提醒着所有人：最后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
这天，左伊早早结束了工作，看着外面晴朗的夏日天气，她突发奇想，去那个酒店看看，说不定能练练琴呢？乐队解散了，但总不至于把钢琴也搬走了吧？
想到这儿，左伊简直觉得自己的手指尖都开始痒了，她立马换下制服出了医院，朝酒店方向走来。
五分钟后，透过旋转门，看着酒店大堂角落里遮盖在那块熟悉的酒红色天鹅绒布下的庞然大物，左伊感动到想哭。
她直截了当地问前台小哥，可不可以使用那架钢琴，小哥脸红红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还是说：“抱歉，小姐，我需要请示下我们的经理。”
经理很快被找来，是个西装革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
和左伊握手后，他热络地表示：“您就是上次聚会时，跟我们的乐队一起表演的那个姑娘吧？您的钢琴可真是弹得棒极了，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聚会结束后，很多客人都向我问起过你，问你是不是我们新聘用的钢琴手……”
左伊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夸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钢琴？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再也没弹过了，因为听说那个乐队已经解散了，对吗？”
“哎，是啊，他们在聚会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经理叹了口气，继续说：“您要用这钢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反正它闲置着也是浪费。这样吧，只要您想弹，可以随时来，我们随时恭候！当然，您知道的，这个‘随时’不包括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是自然！谢谢您！”左伊喜不自胜。
经理又说：“其实，您来这里弹钢琴，我们是要补贴给您一些费用的，但……哎，酒店目前已经被军方征用，我实在是……”
左伊连忙表示：“不不，我能偶尔来练个琴就已经很知足了，不需要任何补贴，我们是各取所需。实际上，我就在附近的医院里工作。”
“哦！原来如此！”经理恍然大悟，之前他一直以为左伊是某个高官带在身边的金丝雀，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经理给了左伊一份证明，方便她以后自由进出酒店和使用钢琴，而不用次次都来请示自己，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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