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遗迹
北境人的军队逐渐推进。
拉斯特眺望着，仿佛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极远处的某个灰黑色小点。
冬末要塞，不落的坚墙，拜尔曼们数百年来入寇劫掠南罗斯地区的基地。直到在二十年前的北境战争里，被内部的叛徒出卖而沦陷。
自己的父亲便是在那一战里闻名于世，也是在那一战里与国王和大乔治三人结下友情。
老公爵的自杀，埃隆弗洛的灭族之劫，罗斯军队的顺流而下，“复苏风暴”所领导的反攻，叛国嫌疑的阴云……短短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之后的二十年一直到如今，冬末要塞与钟城间便都是伊里斯王国与罗斯王国——又或者说南罗斯王国与伊里斯北方领地之间的军事对峙。
不过自己和安薇是在战争结束后，父亲返回东境的第二年方才出生，许多细节也只能从他人口中听闻。
听着他颇为怀念地讲述着自己带领东境军队在危急时刻于战场之上护王救驾、而被赞誉为伊里斯的桂冠骑士之时，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他会被王室密谋暗杀呢？
战场上挥舞着剑的英雄赢不了密室里涂抹着匕首的小人。从来如此。
就像他们的先祖，第三代东境希尔德，“无畏者”约翰一样。
……就像自己的哥哥，普莱德一样。
在他浮想联翩之时，身边的战士们逐渐停下了脚步。
“到了吗？离要塞的山口倒也不近……”拉斯特想着。
“就是这里了。”大乔治走近说道，“谁也不知道这座遗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许是过去保护着它的魔法在岁月侵蚀之下终于失效了吧。”
“能够一直坚持至今的魔法，那还真是强大……”
人们生活的大陆，或者说世界——精灵们称之为兰多——在古籍的记载中原本也是充溢着魔法能量的。但如今距离焦土之战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兰多的魔法无时无刻不在衰弱。那些一直有法师在维护的古代魔法留存都在逐渐消散，这处无人问津的遗迹里究竟会藏着什么秘密？
理性告诉他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应参与这件一看就有鬼的事情之中，但感性——作为学者的那份浪漫——敦促着他尽快一探究竟。
游骑兵踏着板硬的冻土奔近。
“要塞中的罗斯人没有出兵……这样再好不过。看来，南罗斯的埃尔文国王真的调动了一批军队南下，所以现在不敢前来继续对峙……但是不应该啊？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绕过去的？”大乔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糟糕了，要是没法找到防线漏洞究竟在哪的话，以后连睡觉都没法安稳了。但现在还是先抓紧时间探索遗迹吧。”
“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命令南下军队回援以让漏洞自己浮现？”萝丝问道。
“军令可不是你想一下就能这么快就能传递到军队里的，更何况还是跨过我们的军阵相隔遥远……恐怕再过几天那支军队都不会知道我们的进逼。”大乔治耸耸肩。
“……除非罗斯人这次舍得在这支行动部队里安排随军法师。嗯，还得向普尔……向他们的战神尤伊祈祷他们用魔法传信时不会失控乃至畸变。”拉斯特说道。
施法者们自从兰多的魔力衰退之后便不得不以冥想来寻求从虚空中抽取魔力，这种危险的行为造成了魔法失控以及失控造成的自我畸变已经变成了他们共同的梦魇。
“所以，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就是这里了。”大乔治指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洞穴，如此说道。
“这里？”萝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里就是遗迹。或者说遗迹的入口。真正的遗迹埋藏在地下——只不过前些时候的一场小型地震使这个入口显露了出来，然后被一个这附近村落的小孩子发现了。唉，这些人生活在双方的缓冲区也颇为不易啊。如果……”大乔治可能是想说如果收回要塞的话就能保持这里如过去般安宁稳定了，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拉斯特倒是不以为然，“公爵，您有没有想过，这里的人就是因为在缓冲区里才能生活得下去呢？以这里的气候与土壤，之前难道能生活很多人吗？”
“你的意思是？”萝丝似乎明白了什么。
拉斯特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诅咒的回应。“这里不像北境南部的藩侯领地等那样温暖适合种植，这里大多是冻土。也不像北境西部的格鲁德领地那样富有矿脉，要是有的话这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缓冲区了。既然是双方对峙之地，更不会是什么交通要道——那么，他们的村落究竟凭什么活着？”
他摊了摊手，“我猜，仅仅是猜测，向双方倒卖某些就地所需的资源或补给，乃至在双方之间当个暗地里的掮客……一定是个不错的好营生。”
“这群滑头。”大乔治摇摇头，“按照法令……但还是算了，这一切都是二十年前我们的失误造成了；我们作为领主的过错，不应该迁怒于自己的臣民……而且这些可怜人，也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有什么错呢？”
“确实如此。”拉斯特都想要鼓掌了，“大家都是为了自我的存续而已。有什么过错呢？”
萝丝此时已经走近了洞穴边缘，看着之前上一队探索者搭好的近乎直上直下的梯子似乎都快晕过去了。“我们真的要从这下去吗？”
“我需要在上面调动军队防止罗斯人真的还有后备军突袭过来……所以肯定不会下去的。”大乔治说道。
“那就……”
“我也不需要下去啊，让探索队的人把古物带上来古文拓印下来让我分辨就是咯。我可是学者，不是什么身强力壮的士兵……”拉斯特耸耸肩。
“……下去。”萝丝低低地说道。
“啊？”
“我说，跟我下去。”萝丝提高声音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喂，你也可以不下去的吧？你是王领的特使，下去钻洞算什么？”拉斯特有些奇怪的说道。“总不能是你的陛下对你有什么密旨吧？”
他走近洞穴向下看去，只有一片黑暗。他其实很想参与进遗迹发掘之中，因为在他五年的游学生涯中一直不曾进行第一手“考古”，只是不停的学习着已经整理完成的卷册。真正的学者怎么能没有第一手资料呢？
但是他也不愿意在这么紧张急促的情况下以身犯险。自己作为家族主支仅剩的两个男丁之一还是比较值钱的。
“所以……”他想说什么，但是忽然又终止了话语。
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脉在微微躁动，好似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一般。
这里难不成是英珀人的遗迹？那个时候英珀人虽然是诸部族之首，但有如此强力的魔法能力吗？不是只有精灵才有吗？
不如说，如果真是古圣的遗物，那不应该是巨龙治世更往前的远古时代吗？
“……”萝丝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哦，我明白了。”他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便换好了微笑的面孔，似乎略带轻佻地说道：“萝丝，你害怕了对吧？需要我陪你才安心吗？真是没办法呀，那我只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笑了？过去的你虽然可恨但起码脑袋看起来还没坏掉。”萝丝打断了他的话，干脆地跟着首先下去探路的北境士兵身后，带上些装备便开始要进入洞穴之中。
“嗯……”拉斯特朝着一旁满脸不解地挠着头的大乔治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真没办法啊，现在的小姐们……大人，这就叫做口是心非呀。”
说完，他也从善如流地准备跟随探险队一同出发了。
——
罗斯人的军队通过血脉炼金会的血脉术士们的配合，绕过了北方佬们的视线。此时，南下的罗斯军队已经在拜尔曼的领地中打开了灾难的匣子，开始准备释放那可怕的魔法瘟疫。
北境的灾难即将到来的时刻，毫无防备的北境人还在沉浸于二十年和平的幻梦中不曾醒来……
——《447年血疫调查记录》，奥尔什·艾洛（后被证实为金·埃隆弗洛之化名）。
拉斯特眺望着，仿佛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极远处的某个灰黑色小点。
冬末要塞，不落的坚墙，拜尔曼们数百年来入寇劫掠南罗斯地区的基地。直到在二十年前的北境战争里，被内部的叛徒出卖而沦陷。
自己的父亲便是在那一战里闻名于世，也是在那一战里与国王和大乔治三人结下友情。
老公爵的自杀，埃隆弗洛的灭族之劫，罗斯军队的顺流而下，“复苏风暴”所领导的反攻，叛国嫌疑的阴云……短短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之后的二十年一直到如今，冬末要塞与钟城间便都是伊里斯王国与罗斯王国——又或者说南罗斯王国与伊里斯北方领地之间的军事对峙。
不过自己和安薇是在战争结束后，父亲返回东境的第二年方才出生，许多细节也只能从他人口中听闻。
听着他颇为怀念地讲述着自己带领东境军队在危急时刻于战场之上护王救驾、而被赞誉为伊里斯的桂冠骑士之时，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他会被王室密谋暗杀呢？
战场上挥舞着剑的英雄赢不了密室里涂抹着匕首的小人。从来如此。
就像他们的先祖，第三代东境希尔德，“无畏者”约翰一样。
……就像自己的哥哥，普莱德一样。
在他浮想联翩之时，身边的战士们逐渐停下了脚步。
“到了吗？离要塞的山口倒也不近……”拉斯特想着。
“就是这里了。”大乔治走近说道，“谁也不知道这座遗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许是过去保护着它的魔法在岁月侵蚀之下终于失效了吧。”
“能够一直坚持至今的魔法，那还真是强大……”
人们生活的大陆，或者说世界——精灵们称之为兰多——在古籍的记载中原本也是充溢着魔法能量的。但如今距离焦土之战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兰多的魔法无时无刻不在衰弱。那些一直有法师在维护的古代魔法留存都在逐渐消散，这处无人问津的遗迹里究竟会藏着什么秘密？
理性告诉他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应参与这件一看就有鬼的事情之中，但感性——作为学者的那份浪漫——敦促着他尽快一探究竟。
游骑兵踏着板硬的冻土奔近。
“要塞中的罗斯人没有出兵……这样再好不过。看来，南罗斯的埃尔文国王真的调动了一批军队南下，所以现在不敢前来继续对峙……但是不应该啊？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绕过去的？”大乔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糟糕了，要是没法找到防线漏洞究竟在哪的话，以后连睡觉都没法安稳了。但现在还是先抓紧时间探索遗迹吧。”
“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命令南下军队回援以让漏洞自己浮现？”萝丝问道。
“军令可不是你想一下就能这么快就能传递到军队里的，更何况还是跨过我们的军阵相隔遥远……恐怕再过几天那支军队都不会知道我们的进逼。”大乔治耸耸肩。
“……除非罗斯人这次舍得在这支行动部队里安排随军法师。嗯，还得向普尔……向他们的战神尤伊祈祷他们用魔法传信时不会失控乃至畸变。”拉斯特说道。
施法者们自从兰多的魔力衰退之后便不得不以冥想来寻求从虚空中抽取魔力，这种危险的行为造成了魔法失控以及失控造成的自我畸变已经变成了他们共同的梦魇。
“所以，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就是这里了。”大乔治指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洞穴，如此说道。
“这里？”萝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里就是遗迹。或者说遗迹的入口。真正的遗迹埋藏在地下——只不过前些时候的一场小型地震使这个入口显露了出来，然后被一个这附近村落的小孩子发现了。唉，这些人生活在双方的缓冲区也颇为不易啊。如果……”大乔治可能是想说如果收回要塞的话就能保持这里如过去般安宁稳定了，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拉斯特倒是不以为然，“公爵，您有没有想过，这里的人就是因为在缓冲区里才能生活得下去呢？以这里的气候与土壤，之前难道能生活很多人吗？”
“你的意思是？”萝丝似乎明白了什么。
拉斯特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诅咒的回应。“这里不像北境南部的藩侯领地等那样温暖适合种植，这里大多是冻土。也不像北境西部的格鲁德领地那样富有矿脉，要是有的话这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缓冲区了。既然是双方对峙之地，更不会是什么交通要道——那么，他们的村落究竟凭什么活着？”
他摊了摊手，“我猜，仅仅是猜测，向双方倒卖某些就地所需的资源或补给，乃至在双方之间当个暗地里的掮客……一定是个不错的好营生。”
“这群滑头。”大乔治摇摇头，“按照法令……但还是算了，这一切都是二十年前我们的失误造成了；我们作为领主的过错，不应该迁怒于自己的臣民……而且这些可怜人，也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有什么错呢？”
“确实如此。”拉斯特都想要鼓掌了，“大家都是为了自我的存续而已。有什么过错呢？”
萝丝此时已经走近了洞穴边缘，看着之前上一队探索者搭好的近乎直上直下的梯子似乎都快晕过去了。“我们真的要从这下去吗？”
“我需要在上面调动军队防止罗斯人真的还有后备军突袭过来……所以肯定不会下去的。”大乔治说道。
“那就……”
“我也不需要下去啊，让探索队的人把古物带上来古文拓印下来让我分辨就是咯。我可是学者，不是什么身强力壮的士兵……”拉斯特耸耸肩。
“……下去。”萝丝低低地说道。
“啊？”
“我说，跟我下去。”萝丝提高声音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喂，你也可以不下去的吧？你是王领的特使，下去钻洞算什么？”拉斯特有些奇怪的说道。“总不能是你的陛下对你有什么密旨吧？”
他走近洞穴向下看去，只有一片黑暗。他其实很想参与进遗迹发掘之中，因为在他五年的游学生涯中一直不曾进行第一手“考古”，只是不停的学习着已经整理完成的卷册。真正的学者怎么能没有第一手资料呢？
但是他也不愿意在这么紧张急促的情况下以身犯险。自己作为家族主支仅剩的两个男丁之一还是比较值钱的。
“所以……”他想说什么，但是忽然又终止了话语。
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脉在微微躁动，好似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一般。
这里难不成是英珀人的遗迹？那个时候英珀人虽然是诸部族之首，但有如此强力的魔法能力吗？不是只有精灵才有吗？
不如说，如果真是古圣的遗物，那不应该是巨龙治世更往前的远古时代吗？
“……”萝丝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哦，我明白了。”他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便换好了微笑的面孔，似乎略带轻佻地说道：“萝丝，你害怕了对吧？需要我陪你才安心吗？真是没办法呀，那我只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笑了？过去的你虽然可恨但起码脑袋看起来还没坏掉。”萝丝打断了他的话，干脆地跟着首先下去探路的北境士兵身后，带上些装备便开始要进入洞穴之中。
“嗯……”拉斯特朝着一旁满脸不解地挠着头的大乔治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真没办法啊，现在的小姐们……大人，这就叫做口是心非呀。”
说完，他也从善如流地准备跟随探险队一同出发了。
——
罗斯人的军队通过血脉炼金会的血脉术士们的配合，绕过了北方佬们的视线。此时，南下的罗斯军队已经在拜尔曼的领地中打开了灾难的匣子，开始准备释放那可怕的魔法瘟疫。
北境的灾难即将到来的时刻，毫无防备的北境人还在沉浸于二十年和平的幻梦中不曾醒来……
——《447年血疫调查记录》，奥尔什·艾洛（后被证实为金·埃隆弗洛之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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