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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伤势、回忆与秘密

    “呼……”不知过了多久,拉斯特终于从冲击带来的昏惑中清醒过来。

    “见鬼,我好像是被萝丝给撞倒了……然后遗迹莫名出现了塌陷……是这样吗?真是倒霉,整个北境之行都一直倒霉……”

    他缓缓地起身,轻轻按了一下自己依旧感到剧痛的左肋。“还好,应该没断。蒙神庇佑,希尔德的血脉在我身体里流淌,足以使身躯强健而不因此受重伤……”

    随即他转向一旁,看到面色苍白的萝丝依旧闭着眼躺在一旁,胸口缓缓起伏,说明她也依然活着,但似乎尚未清醒。“她刚才是因为被砂石绊倒了,所以才会撞到我的吗?还是说因为什么?”他想着,随即脑海中又闪过“似乎比在东境时大多了”之类的杂念。

    “萝丝,萝丝?你还好吗?”他试探着按了按对方的上唇中部,在学识之城的时候,有位老学者曾经说过这种做法可以将人唤醒——毕竟现在他手头上明显没有嗅盐之类的东西。

    一小会儿后,萝丝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勉强地睁开眼看向他。“拉斯特……你还会记得我?”

    “额……嗯?”拉斯特挠了挠头,觉得对方是不是依然不清醒,于是又试探着伸出手去——并在几秒后被萝丝有气无力的手打开。看来她现在彻底醒来了。

    “见鬼,我还以为是做梦……”萝丝的声音中似乎有着莫名的沮丧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她试图支起身体,但随即面色痛苦地放弃了动作,“该死的,我不会是……不会是摔伤了吧?”

    拉斯特觉得她其实是想说自己是不是脊背摔坏了,不过她在恐惧于这种情况的发生吧。

    “如果你感觉可能是自己的脊椎出问题了的话,最好先不要乱动。”拉斯特按住对方的肩膀阻止了对方不安地躁动,“赫尔希先生不久前的文章中曾经提到过这种情况越乱动越糟糕。”

    “赫尔希?那又是谁?”萝丝平息下来,声音略带颤音地问道。

    “赫尔希·普劳尔……一位莱利人贵族学者,我猜现在姑且我们可以称他为‘医学方面的权威’了。嘛,或者说,普通医学方面的。”拉斯特皱着眉思考着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一边说道,“萝丝,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要时刻关注焦土方面大学城的期刊信息呀,不然在追寻知识与真理的道路上,你很快就会落伍了。”

    “我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不一样!”面对拉斯特居高临下的说教,萝丝尖利地回应道,随即咳嗽起来,表情愈发痛苦。

    “安静些,不然感觉痛的人不是我。”拉斯特摇摇头,同时下意识揉了揉对方杂乱的头发。很奇怪的,这一次萝丝并没有反抗。

    “……你们在安闲享乐也可以随意阅览自己喜好之物时,作为效命于国王的官员,我是每一天每一时刻都几乎不得闲暇、勤勉做事的。”在沉默片刻后,萝丝冷淡地说道。

    自己离家出走在外流浪的五年,可没真活得像所谓贵族“游学”那样轻松啊……

    拉斯特心中腹诽,但是却也不再出言刺激她。这些事等她伤势痊愈后再说吧,拉斯特这样想着。

    见拉斯特不再出声,萝丝依循自己模糊的记忆问道,“普劳尔,是普洛尼·普劳尔大主教的那个?”

    “就是一相论运动的那个鲁塔大主教的家族。不过大概不是同一支系了……”拉斯特随口回答着,他此时正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检查对方的伤势——普通来想把她翻个面来察看就好,但是赫尔希所言,这样粗暴的做法反而会让原本可能治愈的损伤变成彻底的瘫痪。

    即使旧情不再,拉斯特也绝不想要自己的学生半身不遂的。起码不会故意地这么想,嗯。

    “我没有脊椎受伤。”又是一阵沉默,萝丝忽然这样说道。拉斯特毫无理睬她的意思。

    “……拉斯特,看在过去的份上,告诉我,如果真的是你想说的那种伤势,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萝丝又说道。

    “……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拉斯特温声开口道。他很想问一句“你现在又开始说‘看在过去的份上’了吗”,但还是忍住了。过去的她即使一心只为自我,但她也说不上欺骗了他;在那件事中,她是没有错误而被牵连者,怪罪于她的愤怒是不公正的。

    对于无休的仇恨,只有神与人心中的公正才能令之终止。英珀人先贤帕拉吉多·乌尼德早就如此说过。

    “越来越痛了。”萝丝声音颤抖着,不知是有了哭腔还是单纯已经忍不住痛苦。拉斯特忽然想到,原来自己和她一样,都才不过二十岁。

    “……”拉斯特几度开口又几度闭口,最后说道:“瘫痪。”

    “……”萝丝也不再说话。

    拉斯特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现在的环境属实是难以处理。按照赫尔希学者的说法,首先要用木板和绳子之类的东西将伤者固定,然后尽快找到牧师以法术——或者按照宗教术语,奇迹——来治疗。这种伤势不是如今粗浅的凡人医学可以治愈,只能祈求于神明降下的奇迹。

    但如果因为伤者乱动而造成了脊椎错位的话,即使是牧师们施以奇迹也无法恢复了,起码赫尔希的书中是如此说的。

    不过显然,这里既没有可以固定伤者的东西,也没有牧师或者其他什么魔法。拉斯特也曾经试图跟随自己的母亲学习法术,但很可惜,他并没有魔法的天赋。

    艾维家族是常春之塔的法师领主,他的母亲克丽丝作为前任塔主卢克·艾维的女儿、现任塔主亚伦·艾维的幼妹,在大多数人视之为深居妇人的二十多年里,已经凭借自己在家传魔法上的天才,快要接触到大法师的那一层面,也许这只有她的丈夫和儿女们知晓吧。

    如果自己真能有天赋随之学习的话,一定也能随之有一定成就才对。

    可惜自己东不成、西不就,既无法通过冥想让自己的精神进入虚空以感应、接触魔力,又在骑士战斗修习方面与自己的兄与妹的天赋相差遥远。

    只有这敏锐清醒的头脑,这过分早慧、而在那个流浪学者的启发诱导之下、疯狂吮吸着任何一滴可能的智慧之泉的干涸头脑。那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神灵,在创造自己时只给予了这一点馈赠超出他人。

    可惜,自己并不生活在一个足够重视头脑智慧的时代……

    如果四百五十年前的那场统治权之战里,是黑党战胜了白党的话,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些不同呢?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历史无从假设。

    拉斯特一边想着,一边再次举目四望,似乎看到一些能够帮助他们走出困境的线索——或者仅仅是能让他明白自己所处之地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信息也就可以了。

    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地下空洞,但似乎也分布着些许人工雕琢的痕迹,可能是那个遗迹的延伸部分。

    但是向上看去,却并没有他与萝丝掉落下的陷洞。

    “不对啊,我们不是掉下来的吗?”

    拉斯特狐疑地再次扫视周围,随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土地相对于周围在缓慢地移动。

    “这片土地是活的?”他下意识的想到,但随即否定,也许只是普通的地质活动。

    但他随即感到流淌于身体里的血脉力量愈发活跃起来。

    以前几乎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斯特,你能听我的一个请求吗?”萝丝微弱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在空洞中回荡。

    “什么?”他一如既往地让声音显得极其平静而理智,但他知道自己实际上正莫名有点心慌。但是自己现在要是慌乱的话只会让萝丝更加恐惧吧。

    “做什么事?”拉斯特继续张望着,想着要不要靠近那边的人工痕迹仔细辨认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帮助。

    “我们小时候躲在那里做过的那个。”她含糊不清的说道。

    “什么……呃,咳、咳咳。”他感觉自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样子很是愚蠢。

    那时的他心思还多么的单纯啊。一心只想着未来的某刻与眼前的女孩婚后隐居于大学的角落里安心研究学问便可了此一生。

    他背过身屏住自己的呼吸,直至自己表现出平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即使是原本能治好的伤,按你说的折腾一番也治不好了。”

    “别骗我。”拉斯特仿佛听到了背后隐约传来萝丝的抽噎,但随即他想这只是错觉。“我感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救回来了,对吧。”

    “……”拉斯特思索着说辞。他想劝解,万一呢?万一不是那种严重伤势呢?万一就很快被上面的人搜救下来找到了呢?但想想她自己的感觉都如此严重了,上面的人也不过是一群士兵与战士,似乎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帮助。

    “我知道浪荡在女人堆里的你并不会怀念毫无魅力的我,也知道那时的纯情对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假装,但是……既然我的所有未来希望都将湮灭,那在我死前又或是自杀前,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萝丝努力地睁着眼,盯着拉斯特的后背。

    拉斯特心中似乎有个小人在怒吼,他并没有假装!他自暴自弃地游离于女人床上是在离家出走后的事情了!更何况,一心是为了趋炎附势的你,难道不才是在假装纯情的那个吗!不如说,正是因为自己如此才想着别人也如此吧!

    但是他将这个小人掐灭了。

    “这个秘密对你相当重要,你不会后悔听见它的。”萝丝断断续续的说着,“但是我没有勇气将它说出口了……所以把我弄成半死不活的吧;甚至不用顾忌的拷问我吧。那样我才会将那件事告诉你。”

    他一方面对这个一直追求权贵而如今失去希望的女人感到怜悯与悲哀,另一方面也在心中的角落哂笑着能有什么秘密她知道而他不知道呢?

    “别瞎想了,也别瞎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拉斯特最终如此说道。

    他脑海中逐渐思绪纷杂,于是闭上眼仔细的试图以血脉感知周遭的异常。

    正在他想着自己的血脉可能并不强大,显然会毫无作用时,他隐隐听到了某种声音。

    某种像是,微弱而沉闷的鼓动与吐息之声。

    似乎有微弱的风掠过;但这里是深深的地下,哪里来的空气流动呢?

    他猛地的感到脚下的大地剧烈晃动起来。随即这片地面猛地隆起。

    拉斯特下意识想要逃离,却不知如何逃离;随即他听到萝丝因地面震动而痛苦呻吟着似乎牵扯到了伤势。于是他最终决定赶去尽力护住那个曾经与自己纠葛的女人,防止她的伤势再有恶化。

    当一切平息,拉斯特看到一张巨大的怪异面孔正转过头凑近,看向自己。

    “天命昭昭之人,终于前来了吗?”

    ——

    她那时候究竟想对我说什么呢?

    如果当时我粗暴地让她实话实说了,是不是反而能让悲剧避免呢?

    ——整理自拉斯特的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