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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真儒者

    王愆期此时很是纠结,他怕,怕自己一步错而步步错,错到最后,身家性命都不能保住。

    昨晚,之前同为刺史僚属的张满突然连夜造访,使他措手不及,本想找个理由推脱掉,可张满却直接就要在院门前大喊,把王愆期吓的只能暂时把他安顿在家中。

    现在的他就如同是惊弓之鸟,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儒者气度,手上攥着的一本《春秋》,因为紧张,已经被他折的有些扭曲。

    刚才仆人进来,说郭将军派人来探病,这已经是第七次了,之前郭默好几次征召他去江州刺史府商议,王愆期都以自己无能为由拒绝了,后来郭默下了通牒,若是再不来便要把他强行拉扯到刺史府。

    无奈之下,王愆期只能装病,可这一装起来,郭默又连翻的派人前来探视,为了表演的像一些,每次他都要在堂中烧上火盆,盖着厚被子,派来的人进来看了一下,便耐不住酷热跑了,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酷热的夏天谁受得了这般的折腾,王愆期身上背上,已经开始生出热疮,可郭默还是不死心,三天两头的,还会再派人来看,并带着补品,鹿血松茸之类的,有时候甚至要派来的人,亲眼看着他服下。

    “大人,小的该如何应付啊?”

    管家也是畏惧的很,这郭默的秉性他虽然不甚了解,但是既然自家的大人都惊吓成这般模样,想来也定然不是什么善良人物,他派来的人,应付起来,也是要百般小心,不能出什么差池。

    “唉,让他进来吧!”

    王愆期昨天一晚上基本都没有怎么休息,辗转在榻边上,久久都无法入眠,最后只得披衣起身,想起董公以春秋决狱的故事,便想着从这本先贤典籍里,找些走出当下困境的方法。

    可一夜过去了,书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还是没能从自己所学的儒门学问中,找到些什么能解除现在状况的路径。

    其实深究起来,也不是没有,只是王愆期找到的符合儒家追求的东西,他总是觉得不适合自己,子路正冠而死,他觉得不行,嵇康宁死不附司马氏,他觉得那是不顺从潮流,也不行。

    反倒是想起之前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抱冰握火的事情,让他觉得深受启发,能隐忍一时,待时而动,才符合他的选择。

    进来的是一个郭默手下的军士,披甲带刀,横冲直撞的便走了进来,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斜着眼睛看着王愆期。

    他自己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到这个酸儒的府上了,之前几次,他竟然还在烧火盆,盖着厚棉被,还没进堂里,老远就能感到一股子带着浓烈汗臭味的热风,现在看着王愆期的样子,心里想着。

    这个酸儒,果然是在欺骗将军,早就猜到他没什么病

    “将军,愆期病症已经痊愈,这收拾停当了,自去刺史府中觐见郭将军。”

    王愆期看出来这个军士脸上的恶意,不过尤其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郭默这个军士送来的补药,这时节,暑热正盛,一碗碗的参汤鹿茸灌下去,他这几日都觉得腹中绞热难忍,如厕时那种似乎是堵着铁杵的感觉,让他实在是记忆犹新,吃了不知道多少凉药,才稍微缓了一些。

    “痊愈啦?来来来,衣裳脱了,让我看看,可别因为我的探视的勤了些,王先生便盛情难却。”

    当众被要求脱衣,且不说对王愆期这样的儒者,就是普通的士人,若不是人家自愿的放浪形骸,被要求着脱衣,也是极为冒犯的。

    可王愆期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只是想着赶紧把这个令他很是畏惧的军士打发走了,再做计较,便也二话不说的,呼啦一下,把外袍加上内衫全部褪了下去。

    军士走上前来,在他身前身后转了几圈,用刀柄故意戳了戳他背上还没有消下去,颜色如血的热疮,弄得王愆期疼的龇牙咧嘴。

    “这不行嘛,王先生,病症还没怎么消退啊,这不,郭将军记挂先生劳苦,今天份的参汤已经带来了。”

    说着话,军士提了提放在地上的一个小盒,打开了,里面是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很是浓稠,一股子人参,还有鹿茸黄芪等药材的味道,看起来药量下的很足。

    王愆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魄门处一阵阵灼烧的痛处,可看着这个军士决然凶狠的眼神,心中又虚了很多,也不敢再违抗,想着喝完了,便可以快些把他打发走了了事,便端起那碗参汤,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浓厚的汤水进入胃里,只觉得浑身上下,本就燃烧的厉害的身体里,又被添加了一捆上好的新柴。

    “将军,这下可以了吧!”

    军士打量了一下,把食盒收拾好了,便也不顾王愆期凌乱的衣衫,便扯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嘴里还说道。

    “可以了可以了,跟我去见将军吧!”

    王愆期本能畏惧的往后一缩,可常年经籍为生的读书人怎么是这些个与刀剑为伍的军士的对手,手腕处竟直接被他抓出一片的淤青。

    “将军,我这连日卧床,身上,嗯,身上很是污秽,还是让我沐浴更衣一番,再去见将军吧,沐浴,沐浴一番。”

    军士扭身看了看,确实,这王愆期的身上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浓重的味道了,可这衣衫却很是脏乱,上面沾了不少的灰渍,也不再勉强他。

    只是没有听从王愆期的提议先行离开,毕竟这件事他已经跟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这个酸臭的儒生有了些松动,允了跟自己去,他觉得还是看紧些比较好,便也不理会王愆期,只是坐在堂中等着,让他快去快回就好。

    后院寝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桶的冰水,王愆期快速的把衣服鞋袜全部脱掉,岔开着腿在那个管家的搀扶之下跳了进去,瞬间只觉得一阵令他倍感解脱的舒爽感觉包裹住了全身。

    “先生小心,小的刚才看见还很是红肿。”

    王愆期没有回应,只是大腿不觉又撑了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