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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张一山飞到了假山上,震得头昏脑胀,血气上涌,好容易压住了腹血,不至于吐血身亡。他自走回原处,强颜道:“原来裘老爷子要试我武功,方才我以一飞之法,卸去老爷子掌力,却忽略了彼处有一座假山。见笑,见笑。”

    裘九章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借坡下驴,道:“你的内力其实是十足的,只是粗心大意,险些撞坏身子。对了,你方才说另有一人,武功虽不及我,但五指连弩法使得比我更巧妙,竟不知是何人?”

    “蚀无常。”张一山道。

    “何进。”柳若明抢答。

    “竟有两人?”群豪议论起来。

    裘九章脸色凝重,“蚀无常?那混蛋,倒也确实有一手。你说何进,可是新郎官何进?”

    “正是。”柳若明道,“这小子最阴险,擅长背地里拿剑捅人。正面敌不过时,也是袖中一射,用真气贯穿对手。我前几日亲眼见他,猫在暗地里,一连射杀了十三四人。”

    “哦。这新郎官还有这个本事,这下令人刮目相看了,莫非余常乐的功夫全在他身上?”群豪不住联想,更坚信何进得了《永生阵》秘籍。

    裘九章虽然也相信何进取得了《永生阵》秘籍,但说他的真气能胜过自己的五指连弩他是不信的。故而只质问张一山,“我只听说蚀无常以鬼影掌法见长,怎么还有远射真气的本事?”

    张一山其时浑身隐隐生疼,保不准便又要吐血,哪里愿意多说废话,敷衍道:“他的真气可以射下飞鸟。”

    裘九章恰听见扑翅声,抬头看时,正好飞过两只鸽子。他心既不服,暗自运了真气,想把两个畜牲射将下来。但自思没有十足把握,不敢再众人面前丢脸,终于放鸽子飞去了。

    “何进本事如何,我倒要看一看。”裘九章对吴长老道,“今日已晚,只好作罢,明日却要叫他展示一番。”

    吴长老满口答应下了,乃先定了探讨长生不老的人选,又吩咐下人为群豪安排了住处。为防柳若明再来搅乱,他将他关在一处地下暗室之中。

    打理了诸多事物,吴长老乃来请示帮主。佘百艳与何进其时已转到练功房内,正训练真气激射之术。

    何进轻松便可将真气射出四五丈远,击穿镖靶毫无悬念。挨排的灯笼烛火,也是一击齐灭,惊得佘百艳赞叹连连。

    “这门功夫着实惊艳,我也只二十年前,见识过一次。”佘百艳道。

    何进道:“师父不允我胡乱使用,若非你执意要我展示,我是断然不会显露的。”说罢,他起腕一射,一道真气打腕部沿着手心顺指而出,又把一杆枪柄击折了。

    “再练时,也只到此了。”何进道,“我三年前便学会了这一招,三年来虽然有所长进,毕竟提升不多。”

    何进还要提升此招威力,令佘百艳十分意外。似他这般,凭空射气,已然超过自己的飞镖绝技,若再将威力提升上去,难道是怕对手的身体竟不是血肉之躯吗?

    何进又道:“我师门将这招武功唤作御气短剑,只我与师父两人会使。我使时,所去最多五丈远,威力上可穿一人胸背;而我师父使时,远如弓箭一般,尺余土墙也可一穿而过。”他说完,颇后悔透露师父底细,补救道:“这是他老人家绝学,还望帮主不要泄露出去。”

    佘百艳严肃的神情忽亲和起来,笑道:“怎么?你我已经做了夫妻,难道竟不比你师父更亲近?”

    若非佘百艳提醒,何进还真险些忘了这节。新郎做到这份上,当真是绝无仅有的。他心中早觉得,这佘百艳与她成亲,乃是一出戏而已,亏得过了两个多时辰,对方还记得。

    “你若信得过我时,我来点拨你端正如何?”佘百艳又对何进道,“五丈来远其实也够用了。只要你使得好,并无必要再提升这招威力。”

    何进说出师父这招的厉害,却见不到佘百艳再有惊讶之色,一时颇失落。听佘百艳要点拨他端正,他更是略带不屑的。这等绝学,江湖上未必有第三人会使,佘百艳如何点拨他端正呢?

    何进的心思又被他妻子洞穿了。“我虽不会使这门绝学,但却知道如何发挥他的威力。你身负这般武功,却打不赢青铜派的夜鹰,难道竟不知问题所在吗?”佘百艳道。

    何进信服的点点头。确实,他也曾用这招对阵过夜鹰,但只造成了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夜鹰须不是不能动弹的标靶,你真气威力再大,倘击不中时,也只是妄然。

    佘百艳兴致正浓,乃开始点拨他道:“其实夜鹰最怕的,便是你这一招。故而每次于你相遇,他不敢紧紧相逼。倘若不慎被你领悟了弱点所在,你们强弱当即便易势了。可惜你迟迟不悟,又过于遵从师父训道,把这招留到危急关头才用。这便失去了对他的威慑。”

    想想自己与夜鹰的几番遭遇,果真如佘百艳所言,何进如何不信,但疑惑也由此运生了。“佘帮主,不,佘百艳你是如何知道我多次与夜鹰遭遇的?”何进问道。

    “这。”佘百艳始料不及,慌忙解释道,“这有什么稀奇?我那师侄什么个性你又不是不知,哪里藏得住事?”

    柳若明秤砣大的脑袋斗阔的嘴,何进自是知道的。但他对夜鹰使用御气短剑只有一次,且那次时柳若明并不在场,如何又能传到佘百艳耳中?何进疑惑更大了。

    佘百艳实在无从解释,乃想顾左右而言它,就此糊弄过去。不曾料,何进这番丝毫不动摇,定要问个明白。

    佘百艳怒道:“你只管东问西问,武功还想不想长进了……”此言刚出,又巧外边吴长老到了,佘百艳借机便撇下何进,去与长老议事。

    何进眼睛一抬,又复落下,露出暂且按下此节的意思。佘百艳偷偷看在眼里,知道他终将还要问出来,心里不禁起了疙瘩。

    “帮主,事都安排妥了。”吴长老道,“只是被柳若明那小子掺和了一阵,闹出一件不大不小事来。这裘九章老家伙,听他说起何进真气厉害,明日非要见识一番。”

    佘百艳道:“这个无妨,本来也是要让群豪见识的,你只需遣人盯着那姓蓝的老狐狸,防他又要折返。”

    吴长老笑道,“他还不知我们防着他哩。方才,他着人送了封信送过来,必是问你如何几日不见,忽地成亲了?”

    “正是如此。我们这里满堂宾客,多半与他有仇,量他武功再高,也必不敢靠近。只是这老狐狸最为谨慎,早晚察觉我们计划,若吃他逃去了,必然遭他秋后算账。”

    佘百艳接过吴长老递来的信,看了一遍,依信中所言语气来看,果然不出吴长老所料。蓝道澈尚不知佘百艳已经提防他了,尤且催促他尽快赶赴江南,一同对付严厉明。只是读到末尾时,佘百艳有些始料未及了。那蓝道澈在信末祝贺佘百艳喜得佳偶,却不忘提醒一句,“那何进是何人之子,你不该不知,宜当仔细斟酌,好自为之。”

    看了这句话,正如吃了百十个苍蝇一般恶心。当年一同处死赵贾的三人中便有佘百艳,她本以为这件事终将无人知道,偏偏蓝道澈却得知了。倘若此事再传到何进耳中,何进与她必不共戴天,自己点拨他武术,岂不成了养虎为患?

    佘百艳心绪颇乱,许久才想起秉退吴长老。她伫立着,又将书信看了一遍,十分悔恨当初,“若我那时不出手,便好了。”

    她既分了神,不十分留意周边,手中信纸一紧,竟被人扯去了半截。

    “你竟谋划对付我师父?”何进跳在七八步外,怒气冲冲说道,也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内容。

    佘百艳一着急,慌忙来争抢那半截。何进自知招架不住,把信纸往怀里便塞,交叉了双臂在胸前,凭她如何折腾,也不愿交出。

    佘百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终归还是孩子模样,怎么耍起无赖了?”

    何进怒极,运气在手腕,喝一声“看招”,向佘百艳射出御气短剑来。佘百艳轻轻一闪,躲了过去,怒道:“你竟如此对我,可还有良心吗?”

    何进反驳道:“我顾全你脸面,才陪你演了成亲这出戏。如今你暗地里却在谋划害我师父,如何还斥我没有良心?你若不解释清楚,便再吃我一剑。”他当真又要运气远射,却那及佘百艳眼疾手快,刹那间被她欺近身来,就嫁衣衣袖包住了手臂,再复一推,轻轻跌将出去,好在信纸拽地紧,没有被抢去。

    不及何进跌至地上,佘百艳衣袖了又缠出一道粉练来,卷住了何进,轻轻一拽,提他近身来,一把掐住了喉咙。“你若对我无礼,我这便杀了你。”佘百艳威胁道,脸上露出冷峻的神情。

    何进顿感全身无力,哪里挣脱得去,待要开口反驳时,亦是做不得声。眼看他气也喘不上来,佘百艳才略微松了手,转把他推向一侧,抵在了墙壁上。“你不要见风就是雨。那写信的人,才是你师父的大敌。我正盘算如何对付他,你却敌我不分,反来拂逆我。”

    何进吃力地喘着气,依旧做声不得。佘百艳继续道:“我也不瞒着你,想来蓝道澈的大名,你是听过的。如今他盯上了你我,还有你的师父,为得乃是从我们身上得到长生不老的办法。你若不想死在他手上,便乖乖从我做事,明天有用得着你之处。你当我真个便想嫁你这样乳臭半干的小子,其实正是为了掩他耳目。若非你的御气短剑,正巧可以克他,我岂会在你身上下心思?你要好自为之……”

    何进似乎听明白了,佘百艳并不打算对付自己师父,而是对付那个想对付师父的人。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也怪自己太冲动,一时得罪了佘百艳。想来佘百艳是个傲人,所以不直接解释。得佘百艳松了手,何进连忙掏出信纸来,道:“既不是谋划对付我师父,这便把信还你。”

    佘百艳接过信纸,揉做一团,手心里轻轻一捏,化作了一阵青烟。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点拨何进

    ,令他明日准时同她会见群豪,便自顾离去了。

    何进见她走远,怀里又摸出半边信纸来,上面写道:“何进竟是谁的儿子……”除此外,便没有下文了。

    “果然如佘百艳所言。”何进心道,“若不是为了长生不老,提我是何人儿子做甚?我毕竟还是误会她了。但这却怨不得我,只怨她霸道独断,用我做事却不与我明说。”

    天色已黑,苑里的丫鬟把何进带回了原来的房内,嘱咐他不要走动,自有下人会送来酒食。何进自思,这个新郎官做的其实和囚犯没什么两样,早知佘百艳如此蛮横,当初便不该为维护她面子留将下来。

    他既然得知有人要对付师父,心中如何不急。佘百艳态度难测,怕是靠不住的。为今之计,理当先设法逃离,尽早去通知师父,好让他有个准备。

    然而,他实际上已经被人囚禁了起来,屋前屋后都有丫鬟把守。自己若要逃跑,她们随便一呼,佘百艳必然追来。这个女人武功绝非一般,何进已然见识过,断然不敢硬来,左思右想之下,毕竟得不出逃跑办法,他自叹道:“若是吴有为师弟也在,必然能商量出一个好对策。”

    挨到了半夜,何进已然没有耐心了,寻思佘百艳也是该睡觉的人,此刻他硬闯出去,别人碍于他新郎身份,总不敢十分对付他。然而房门一开,他便惊呆住了,只见围着他的房舍,四周都布满了毒虫蛇蝎,不是隐隐吐着信子,便是尾巴阵阵得抬动,看得人是毛骨悚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何进总算知道五毒帮得名何处了,竟用这些手段来对付自己,气得他头皮发麻,半晌说不出话来。

    “佘百艳呢?”何进嚷道,“竟用这等手段对付你丈夫,三从四德何在?夫为妻纲何在?”这些伦理道德,何进平日里都斥为狗屁,但今天用将起来,原来应手得心。

    把守何进房门的两个丫鬟不禁笑出声来,一个对何进道,“我们帮主从不讲什么四德五德,你做她丈夫,反倒要唯她马首是瞻,自古上门女婿是不好当的。”

    另一个道,“我们帮主乃一代佳人女侠,能瞧上你已经不错了。我劝你还是对她感恩戴德,如此我们还叫你一声主人。若你不识相,非要蹬鼻子上脸,小心自家性命。”

    “感恩戴德?”何进怒骂道,“老子这辈子从不感恩戴德。她拿这许多毒虫吓我,且看我放一把火,烧光这个鸟苑子。看究竟如何感恩戴德。”他骂完,折回屋里去,拔了蜡烛真要点起火来。

    两个丫鬟吓得不轻,一声招呼,又引来了七八个丫鬟、家丁,直闯入屋里来,夺下何进蜡烛,一起把他摁在了地上。原来这些下人,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何进双拳难敌敌四手,当真毫无办法可行。

    四个丫鬟洋洋得意,为首一个道:“我们梅兰竹菊四姐妹,乃是帮主的贴身护卫,一等的高手也拿下了不少,岂能制不住你一个?”

    她们四人既非男儿,更不是君子,起这等花名,足见五毒帮也是附庸风雅的,但四人本领上真没得说,随便一个都可以与何进斗个有来有回,四人齐上,又有家丁帮场,拿捏何进还不易如反掌。

    “松我一松。若摁我死了,你们帮主岂不做了寡妇。”何进开始求饶,语气上却丝毫不见嘴软。

    那梅丫头也是心直之人,见好就收,只要何进答应不再放火,便也罢了,难不成一直僵持下去?她稍稍松开了何进右臂,正要斥责他不可再撒野,却不想中了何进圈套。右臂一松,何进如鱼得水,他瞧见自己的四面钢剑落在身旁,远近方位正好合适,乃运气在右臂“噗”地又是一道真气,射向剑脊去。那股真气击在剑脊上,荡得宝剑回旋起来,朝众丫鬟便飞,吓得她们分神躲避,被何进趁机挣扎起来。

    四个丫头再要拿何进时,他远远躲开,只以真气乱射,不给丝毫靠近的机会。一道道气剑勾织如网,虽然威力不大,也射得墙壁千疮百孔,令人惊心。见此场景,众丫鬟知道,若何进真起了杀心,她们须臾便香消玉殒,乃不再敢与他做对了,一瞬间纷纷逃出门去。

    何进虽然取胜,却也是精疲力竭了,眼看佘百艳闻声赶来,他自知再没有逃跑可能,乃倚在了床沿,等她质问。

    佘百艳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色,驱开毒虫蛇蝎,踱入房来,看见满屋破碎,不由也竟呆了。“好锐利的真气。”她夸道,满脸露出佩服。显然,她才发现何进先前对她保留了实力。

    “你的丫鬟们头好无礼。”何进道,“新婚之夜,我让他们请你来同房,竟惹出事端来。”他自知这番又惹怒了佘百艳,干脆胡言乱语占她便宜。

    “不要呈口舌之快。”佘百艳开门见山,“我这里你是逃不去的。”

    何进见她不怒,颇为意外,自己乃露出了怒色,“今日逃不走,我明日又逃,你岂能管得住我?若放毒虫监禁我时,老子一把火把它们烧个精光。”

    何进自恃佘百艳用得着他,丝毫没有惧怕之心。何况软禁在这里,不得自由,又无尊严,当真如死般痛苦,真若惹怒了佘百艳,大不了只是被她杀了,这样也好去黄泉与师姐相会,何惧之有?

    佘百艳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冷冷一笑,转身对丫鬟道:“带上来。”

    只见梅兰竹菊四个,随即将一人押入何进房中。一见这人,何进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心中也凉了半截,自知再也不能设法逃去。

    却说这人是谁,如何进一见便不能再走了呢?原来佘百艳令人押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何进所念的师弟,吴有为。也不知怎地,佘百艳竟又捉住了他,自然又要故技重施,拿他性命威胁何进,令他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