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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听完朴先生说的书,何进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江湖上竟流传是佘百艳杀了自己父亲?这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人故意挑拨?他拿不定主意只好找吴有为一同商量。

    吴有为道:“那说书先生确实有问题,亦或他的书有问题。你且想想,书中关于你的事迹,但凡真实的都与青铜门有关,就连追赶夜鹰这等细节,都交代的有模有样;而与青铜门无关的,则是胡编乱造;便仿佛那写书人是借青铜门的眼睛盯看着你。”

    何进一回想,果然如吴有为所言。“确实,确实。莫非这书是青铜门的人编撰出来的?”他再也坐不住了,别过佘百艳,带着吴有为即去追寻那说书先生。

    何进等出门不远,便见朴先生从别一家酒楼下来,想来他又说了一场。两人不动声色,悄悄跟上了他,且要看他究竟哪里去。

    朴先生掂了掂手里的赏钱,自言自语道:“真不明白怎么人人爱听何进的故事,难不成世人真相信找见他便能长生不老?也便只有石先生这等生意头脑可以想到要利用这点。”

    “石先生?这三江城有几个石先生?”何进恍然若悟,原来这部污蔑自己与佘百艳的小说果然出自青铜门之手。

    吴有为极为谨慎,对何进道:“当前且不要断言,我们继续跟着这先生去。到无人之处时,我们绑了他问上一问,不怕他不说出详情来。”

    何进以为然,争奈这三江城极为繁华,虽然身在偏僻的角落,依然不乏夜行的过客,两个人一路跟了许多时,终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眼看朴先生越往繁华地段走,想要当街擒拿他已然不可能了。两人一商量,决定索性便跟去他落脚的地方。到时候房门一关,且不说可以随便拿他,就连审问起来不也方便嘛?

    主意既定,两人也不嫌耽误不耽误时间了,无论这先生去哪,他们都只顾尾随便是。真若他再要找酒楼说上一场,他们躲着再听一场也无妨。不过说来奇怪,朴先生说完上一场,便再不上酒楼茶肆了,他低着头只是赶路,仿佛下一站距离颇远。

    须臾穿过了城心,朴先生把折扇一别,加快步伐一路西投。待到他再停住脚步时,何进已然认识了此间道路,原来此处正是青铜门三江分舵所在。好个深藏不露的说书人,原来竟与青铜门这般密切。

    果不其然,朴先生只略一歇便即刻入石府而去,若说他不是青铜门安排着专门挑动江湖是非的,何进如何肯信?

    “师兄,这说书先生恐不老实。他特意上门为我们说书,只怕是早知道了我们身份。”吴有为说出心中猜想,直把何进恨得咬牙切齿。

    “此人何止不老实,简直老谋深算。”何进道,“他深知铜狮不是你嫂嫂对手,这才故意编些流言哄骗你我,叫我们与你嫂嫂有了间隙。到时决战青铜门,你嫂嫂免不了还要受他们诬陷。”

    吴有为也气得义愤填膺,“这些名门正派,真个要比邪派歹毒。照今日看来,只怕江湖上许多邪派邪人的坏名声,实际上都是这些猪狗污蔑得来的。”

    两人少年心性,越说越气,恨不得当即便杀入石府中去。可是想到石淙的剑法非同小可,何进不敢轻举妄动,思来想去,只好打算先潜入石府再见机行事。

    两人三步一跃,来在了石府院内。此时月黑风高,石府内灯烛也不甚明亮,哪里还辨得说书先生动向?见大堂内似有灯影晃动,他们只好飞奔其下,倚在窗外探看。

    正堂内坐着的是石家父子二人。那石虎因白天的事余怒未消,正在责骂石淙道:“你这厮越长越犯浑了。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敢与那厮动手,你可知他是谁?”

    石淙唯唯诺诺,“爹,我哪知他竟这般厉害。若知道时,便不会随便动手了。他一掌竟生生劈断了我的佩剑,到底竟是何方神圣呢?”

    “他厉不厉害你都不该动手!你,你根本就不该欺负苗家兄妹。”石虎有些气急败坏,“三十余岁人了,做事还是没有轻重。你若真喜欢那姑娘,就该有个君子相,好好与人家说话,做什么便要逞能,非要人家服输不可?”

    石淙争辩道:“那苗姑娘的性子爹又不是不知道,她既不愿嫁我,给她一万两银子也白搭,只有让她还不起债,她才会为了一个“信”字答应与我在一起。别的全然无用啊!”

    石虎气得连连叹息,痛骂石淙愚蠢,“都是我从小教你只管要强,你竟一点不会变通。姑娘家的心岂是靠硬碰硬抢得的,真若逼她就范,她便一心向着你吗?我看你真该向白天那个对手学学,他空手套白狼便娶了江湖第一美人,人财两得不说,竟还能随便纳妾。你武功与他不相上下,怎么与女人一节上,半点一也不如他会算计?”

    听到这里,何进心道:“这厮果然知道我是谁。但他说我会算计女人,真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石淙也同样不能赞同石虎,“我早向苗姑娘表白过,说是甘愿为她死,但她偏偏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石虎气得几乎吐血,摇摇头半晌无声。他这么精明圆滑的人,生出的儿子却偏偏这么固执耿直,真不知道是学了谁。他若再招了苗姑娘做儿媳妇,从此一家人岂不是石头对石头了?

    “爹,白天那小子究竟是谁?你一个劲夸他。不是孩儿与你吹嘘,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在我上。我若真想杀人时,刺的第一剑他其实是躲不过去的。”

    石虎这时才缓过气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爹岂不知你剑术已然超群。这一点上,你总算给我争脸,就连总舵的夜鹰都不能与你争锋。但是你要切记,人在江湖不能只靠打打杀杀。那莫伯高武功多强,还不是败在了刘晓森算计下,更何况你呢?江湖上武功高于你的还是大有人在。”

    石虎这一番话,其实是金玉良言,意再提醒儿子用智不用力。但何进听去了,却别有另一番意思,“是了,是了。无怪你会编撰故事污蔑我于百艳,原来你最得意的还是阴谋诡计。”

    石淙这一回没有反驳父亲,看来多动脑子他是听得进去的。他为人其实不笨,否则焉能领悟高深的剑法,只不过做事时他颇为一根筋罢了。他忽地想起,父亲似乎还是没有明说白天的人是谁,于是又问了一遍。

    石虎无奈,只好如实道:“我怕你争强好胜,一时不愿于你明说。但想来不说时,你没准还要去找他。他其实便是帮主所说的何进,他的妻子正是五毒帮帮主佘百艳。你武功再好时,能赢过何进,又岂能赢过佘百艳?所以千万不可再去招惹这厮。”

    石淙有些吃惊:“什么,他便是何进。早听说他不是夜鹰对手,怎么今日看来,武功反在夜鹰之上?若放他去总舵,再加上佘百艳,只怕铜帮主确实招架不住了。”

    “爹也十分好奇。他的武功突飞猛进,浑然不是先前所闻。淙儿,你的断剑给我看看。”

    石虎接过了断剑,亮锃锃的,于剑稍忽地便断,好似被什么东西削去一般。“淙儿,照这断痕看,何进的掌法真个登峰造极,你手中无剑时,千万不可与他争执。”

    “孩儿记得了。”石淙道,“不过只要有剑在手,我绝对不会输给何进。这一回总舵有难,我们究竟去不去驰援呢?”

    石虎真被他问住了。要说他是青铜门分舵的堂主,总舵有难,他去支援是责无旁贷的。但佘百艳武功显然已经在铜狮之上,总舵又因青云寨之变折了不少高手,这番必然凶多吉少,他何必前去白白送死?然而不去时却又不见得便能置身事外,倘若佘百艳要斩草除根,灭了总舵后,只怕还会找上分舵来。真若佘百艳战败,亦或铜狮逃得性命,那么三江分舵又会被铜狮猜忌,免不了还是覆灭的下场。

    石虎首鼠两端举棋不定,却忽地想起铜狮手里还有一步狠棋。原来铜狮深恐各分舵不出力驰援,一早便交过一个底,“佘百艳有把柄在我手里。只要说出这个秘密来,或许能挑得佘、何二人内讧。”

    石虎一直想不出这把柄究竟是什么,直到看了这把断剑,他又忽然明白了。

    “去,总舵有难我们自然当去。”石虎道。

    他这话一出,再要后悔已然来不及看了。没等石淙问个去的原由,只听一声木屑裂响,一道真气透窗而来,不偏不倚射在了石虎手中断剑上。那剑当的一声,折中又断了一回,变作两条铁片落在了地上。何进与吴有为随即跃出,把持住了石虎。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石淙慌忙要去取剑,却只在地上摸起两片废铁来。他欲哭无泪,始知道父亲说的不假,如今没有剑在手上了,两个石淙也不见得会是何进对手。

    “不要管我,快去取剑。”石虎高声叫到,不期何进已经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了,石淙哪里便敢乱动。

    “何少侠,你我并无过节,怎么便有这一出呢?”石虎见大势已去,武得不行只好来文的,且看看自己究竟能否说动何进,保下一条命来。

    何进笑道:“你们父子两个不日便要启程,去为铜狮抵御我,我岂不知?”

    石淙见他说破,更加紧张了,哀求道:“求你放了我父亲,我们便不去罢了。”

    这般哀求固然出与真心,但何人便敢相信。于何进看来,真要叫两人不去,只有杀了为好。

    石虎知他不能答应,也慌忙道:“何少侠,我这里有个惊天秘密,除却青铜门外无人知晓。今日我说于你听,叫你知道佘百艳是何样人,以此换我一条性命,你看如何?”

    “佘百艳不正是我的杀父仇人?何须你再讲于我听?”何进抢先说出口来,好叫石虎死心,“然而如书中所言,既然我父亲将我托付给她,我又何须再寻她报仇?”

    明知是杀父仇人,却也不愿报仇,这让石虎备感意外。“难不成何进已然对佘百艳俯首帖耳,任凭驱使利用了?如此一来,我们纵有佘百艳把柄,又有何用?”石虎万念俱灰,也只好哀求道:“若能放我淙儿一马,但凭你们提任何条件。”

    何进担心的便是石淙的剑法,如何会答应放他?任凭石虎如何声泪俱下,他只是不肯,非要石淙自断右臂,他才答应给两人一线生机。

    眼看石淙真要照着何进意思去做,石虎急得破口大骂,“你这逆子,真是糊涂,若断了手臂,使不得剑,他们岂会饶过你我?”骂罢,石虎心一横,往何进剑上便撞,若非吴有为拘他甚紧,这一撞当即割破喉咙。

    石淙怕他爹真个死了,不敢一丝迟疑,挥那片废铁便要断臂。然而他命不该绝,这一斩下去,却被何进一剑架过。原来父子两个舍身互保,尤为感人,何进竟心软了。

    “少侠,你究竟是何意?”石虎有些疑惑,“死又不让我死,却也不让我儿自戕?”

    “你们父慈子孝,果真是人间至情。”何进道,“我此去青铜门乃是报父仇,不愿再添丧父失子的悲剧。话尽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何进收了剑,将父子二人一捆,自顾带着吴有为离去了。

    石虎与石淙不知两人是否走远,哪里便敢高声呼救。今日保得父子双全,已然足令庆幸了。

    石虎喃喃道:“这何进倒是个性情中人。无怪说出即使佘百艳是他杀父仇人,他也不愿报仇的狠话。”

    “什么?方才何进的话只是假设?”石淙有些懵然,“他倒是口无遮拦,一时把我弄糊涂了。”

    “自然是假设。”石虎道,“若他杀父仇人是佘百艳,又何来向青铜门报仇一说?”

    石淙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他忽觉有些不对劲,又问父亲道,“既是如此,父亲方才所言,佘百艳有把柄在我们手中究竟又是何意?”

    石虎叹一口气道:“我也是近日才听闻,这永生阵需要牺牲内力极柔、极刚、极锐三人的性命方能修炼。这何进一掌便劈断宝剑,内力锐不可当,恐怕尚不知道自己是佘百艳一枚棋子而已。可谁曾想,何进竟对佘百艳如此死心塌地,恐怕他纵使知道了,也未必会与佘百艳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