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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何进有兴趣问一问苗义兄妹的师父是谁,何以只一年便把兄妹剑术教得如此炉火纯青。然而兄妹两个也说不出师父的名号来,只知他常年隐居山中,使一柄四面宝剑而已。

    何进暗自下了决心,待报完父仇定要先去拜访这位世外高人。

    辞了兄妹两个,何进与吴有为复回到客栈。佘百艳已备下酒菜,专等何进回来,倒并未问起何进这一趟收获如何。

    柳若明却抱怨道:“你们办事去,如何不叫上我?关在客栈里一日,真个把我闲出鸟来。”

    “这般若闲不住,早时做什么非要跟出来?”佘百艳呵斥他道,“再要抱怨时,你干脆回山寨去,继续算你的鸡兔同笼便好。”

    柳若明争辩道:“师叔这话没有良心,我是上了彭望关老儿的当,以为只有算清了才能救你们,这才蒙头算了一个多月。何况鸡兔同笼,积幂成势我都已经研究透了,还叫我回去算它什么……”

    柳若明正喋喋不休,忽地客栈外一人高叫一声,“掌柜的生意兴隆”便踱进店来,嗓门之亮,轻易便盖过了柳若明。

    “咦,这下好了。”柳若明欢快起来,“来了一个说书的,这下无须烦闷了。”

    “你如何知道他是说书的?”佘百艳竟来抬杠,“我偏道他是唱戏的。”

    柳若明一本正经,解释道:“瞧这先生,他一身长褂,手持折扇,模样斯文,看着便是说书的;真若是唱戏的人,走路须不是这般缓慢。”他见众人不信,又道:“但凡说书先生,必然混迹在酒楼客栈,与那掌柜其实交情最好。他专挑饭点来说书,不但可以多挣赏钱,也顺带为主人家吸引生意,因而各酒肆饭馆,都欢迎他们不及。你看这位先生,必定是不知客栈被我们包圆了,入来时还向掌柜打招呼。我们做个顺水人情,干脆叫他坐下来说上一段吧……”

    见他解释的专业,那先生果然向柳若明竖了竖拇指,又把目光投向了何进,意思是正盼望主人家给个准信。

    何进本不该多招惹这些长舌的,以免暴露了自己行踪。但一来柳若明的话说上了前,二来自己也颇有兴致,三来佘百艳并不禁止,乃痛快答应了。需知这毕竟是人家说故事给他们听,不是他们抖家底给别人瞧,哪里需要这般谨慎!

    说书人微躬示谢,往东北角寻一张空椅坐了。他把折扇一开,道:“朴霍彭,不知几位大侠要听什么书目?”

    柳若明反问道:“你都有什么书目?”

    “这便海了去了。”朴霍彭道:“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本朝如今;文有名人逸事,武有将史风云;会飞的是江湖侠客,善渡的是转世天神;不论荡气回肠,振奋人心的忠义传说,还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风流佳话,我这里齐全。但要说出你爱听的,便没有我不会的。”

    柳若明先给他叫了一声好,道:“先生果真是名嘴。”何进、佘百艳等也都一下来了精神。

    何进催柳若明道:“你既是行家,便由你来点一段吧。”

    柳如明正中下怀,把双眼一圆,望着说书人道:“既如此,我说出一些条款来,你若有对得上的,便说来我们听。”

    “但说无妨。”说书人道。

    柳若明十分得意,好似有意为难说书人:“我只怕说出条款来,你便不会说。”

    “但凡条款合理,我都会说。绝无虚言。”

    柳若明更得意了,“那你便说这么一出。你的书目里可有这么一人,他乃是忠列后裔,祖上因谗获罪,终至他流落江湖。然而此人天赋异秉、横运四通,每每遭人奸计总能化险为夷,武功蒸蒸日上,桃运滚滚不绝;虽身在危邦却固守原则,与三教九流为伍,却出淤泥而不染;他最终武功大成,修炼成仙,长生不老,一统江湖。这样的故事你也有吗?”

    柳若明的条款,把何进与五毒帮听懵了。原来他是把说书人的所有书目类别杂糅了一遍才列出这样的条款来,这种故事量千百年后已也没人敢编,恁要叫说书人评讲出来,未免无理取闹。佘百艳又斥柳若明道:“你不要便空废众人时光了,这等故事,世间岂有?。”

    果然,那说书人听了条款,眉头一皱,露出极为难的颜色。但他思索一番后竟回复道:“这样乱七八糟的故事也是有的,但只怕过于离奇了,诸位不爱听。”

    故事越是乱七八糟,与说书人来说越是底流的。然而,离奇的故事偏有人爱听。吴有为忍不住质疑说书人:“竟还真有这般书目?你且讲来听听。”

    “这是一册新书。”说书人解释道,“此故事勉强也符合你们的条款。但这它描绘的是现今武林的事端,七转八折,未免失真。你们都是武林人士,倘若知道得比我更详细,更确切,怕是不愿听我胡诌了。”

    “我只爱听胡诌。”柳若明起誓般保证,“既有这等故事,你只管说来,若不真实时,并不怪罪。”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说书人再也不便忌讳什么了。他把折扇望桌面一敲,高声道:“列为听官,我正有一册此等故事。这故事近来流传甚广,但是真是假实难保证,你们既爱听,我便说来,倘若听到虚假的部分,还请不要见怪。”

    铺垫既毕,说书人端壶喝了口茶,扇子一张,分明说到:“这个离奇的故事,便是当今文坛新兴流传的《何进落草始末》”。

    何进险些喷出一口酒来,“怎么,我也入书了?”他心道,不由看向了佘百艳。佘百艳微笑着点点头,“那何进风流倜傥,功夫极高,又娶了江湖第一美人为妻,旁人皆羡慕不来,如何不能出书。”

    被妻子如此夸赞,何进有些飘飘然,也不去疑惑为何自己的事迹才过不久,就有人为他做传了。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忠烈之后的事乃是上山以后他才知道的,又如何传到了写书者的耳里呢?至于说他最后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自然更是无稽之谈。

    那说书人开始了正文:“话说岭南有个村庄叫做何家村……”

    才说一句,已然纰漏了。何进心道:“何家村何时在岭南了,莫非是另一处何家村?”

    “何家村偏偏有户人家不姓何,姓赵,乃是本朝征西将军的后裔。但征西将军是受谗获罪的,判了个满门抄斩。为了避开朝廷耳目,赵家人只好对外称姓何了。何进那厮便是这一家的长子……”

    听到这里,何进忍不住把桌子一敲,板起脸问说书人:“你这部书究竟是捧何进还是毁何进的?怎么只管这厮那厮的叫他。”

    说书人不慌不忙,解释道:“若以寻常目光来看,何进叛出师门,入赘邪派,自然不该捧他。但江湖上的事错综复杂,一时确实难辨对与错,客官既然不愿这厮那厮叫他,我改口便是。”

    佘百艳也劝何进道:“先生只是说书,你休要过于较真。我们只图一乐,听他说下去何妨?况且这说书反应的是江湖上对何进的风评,与先生何罪?”

    何进一怔,心道:“我在江湖上风评确实不好。这先生能如此评价我,其实已经较为公允了。”他向说书了道了个歉,又安慰道:“先生休怪,我只是敬佩何进为人一时冲动而已。往下但凡书上怎么写的,你便怎么说罢。”

    说书人会意一笑,这下算是放开了手脚可以敞开说了。他这部书原来从头到尾对何进是又毁又捧,捧时说他重情重义,机智过人;毁时则说他是非不分,没有主见。何进气得半死,但也不便发作,一来自己事先做了保证,二来说书人确实有根有据,骂他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何进听他把自的事迹说将出来,便好似照着镜子一般,是俊是丑都躲不过去。起初听时不十分顺耳,渐渐地却也看开了。圣人且每日三醒己身,何况是他,岂不更该对着镜子反思反思?

    但何进真要反思,却也并不容易。只怪这先生说出来的事,三分真七分假,有些故事确实重复的十分确切,但更多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更有甚的连别人做的事也安在了何进身上。这真叫何进瞠目结舌,无可奈何。

    最好笑的一节,书里竟说佘百艳与赵贾乃是同拜余常乐的师兄妹。只因赵贾背叛了师尊,被佘百艳含泪清理门户而死。如今佘百艳委身何进,全是为了心中亏欠的缘故。这等离谱的说法,在何进看来已经不足一哂了,但却终于惹怒了一旁的佘百艳。

    “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佘百艳打断了说书人,但她毕竟修养极佳,怒起一时当即收住了。五毒帮众人怀着鬼胎,不由看向了何进。

    “这也太离谱了。”何进满不在意地道,“无怪竟能符合得道成仙这样的条款,原来这些故事全是胡编的。”

    说书人颇显尴尬,他不敢往下再说了。“列为听官,我也只是照本宣科而已,若不符合实情,你们休怪,休怪。”

    “这等滑稽的书目,究竟是何人所写?”吴有为愤怒地质问他。

    说书人不敢隐瞒,慌忙道:“也是武林中的朋友,我只当他真个知晓详情,不曾想今日被几位听出谬误来了。实在抱歉,抱歉。”

    听众已经动怒,道歉自是无用的。说书人十分识趣,收了折扇醒木,当即告退辞别。至于赏钱,他自然是不敢再要。

    佘百艳若有所思,须臾她语重心长地对何进道:“何郎,这书若是说书人自己写的,乱编成这样当是为了多挣钱。但他竟说是武林中人写的,莫非这写书人另有用意…”

    何进一怔,反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有人故意编出这样书来,为得是挑拨你我的关系?”

    “未必。”佘百艳摇摇头,“只恨我们没有耐心听完。他书末将说我们得道成仙,想来还是要叫世人羡慕我们,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此件事轻视不得,我们还是小心为是。”

    何进倒吸了一口冷气,“真若如此,我们确实险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