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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磔刑百人,枭首七万,族灭四十万,众卿为何担忧?(求订阅)

    无规矩而不成方圆,从商周以降,律法就了王权或皇权的重要保障。

    大秦能在战国末年横扫六国,与细致到令人发指的《秦律》密不可分。

    汉承秦制,自然也就包括律法——《汉律》就是在《秦律》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相似之处颇多。

    《汉律》中有《贼律》,《贼律》里清楚明白地写着谋逆应判腰斩或者枭首,为首者更要族灭。

    魏相这等冷血铁面之人,愿意让这几万人活下来,改判他们为肉刑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可孝文皇帝已经废除肉刑。”刘贺回答道。

    “陛下,此事无碍,权宜之下,可暂时恢复。”魏相恭敬地回答道。

    刘贺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他思索片刻之后,又对其他人问道:“丙卿和张卿如何看此事?”

    “这些兵卒虽然跟着范田二贼行了谋逆之事,但说到底是被裹挟进来的,罪不至死……而肉刑也过重了。”丙吉说道。

    “兵灾刚过,陛下又刚刚登基,此次谋反又草草结束,陛下应以仁义安抚天下,不宜刑罚过重。”张安世也附和道。

    “那丙卿和张卿觉得具体应该如何判罚呢?”刘贺问道。

    “微臣以为,陛下可不罚,以光陛下只仁德。”丙吉说道。

    “微臣同意丙公之奏。”张安世立刻跟上说道。

    张安世和丙吉是循吏的代表,又都是儒生出身,为官和为人都很谨慎中庸,有此一说并不意外。

    但是,刘贺对这个答案也并不完全满意,于是他就看向了还没有表过态的黄霸。

    黄霸如今是廷尉,刑罚判案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在这短短数月的时间里,黄霸先从诏狱的死囚变成门下寺司直,又从门下寺司直成了廷尉……

    这是普通官吏按照正常的程序,难以企及的升迁速度。

    说得残酷和冷血一些,黄霸竟然是倒霍过程当中获利最大的个人。

    “黄卿,你如今身为廷尉,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些亭卒?”刘贺饶有趣味地问道。

    “昔日盐铁会议有言,春秋之治狱,论心定罪。志善而违于法者免,志恶而合于法者诛。”黄霸摇头晃脑地说道。

    果然,刘贺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内容。

    “朕孤陋寡闻,听得也不甚明了,还望黄卿能耐心解惑。”刘贺故意笑着问道。

    黄霸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孟浪,连忙请罪,看到天子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才讲了下去。

    “我大汉律法最看重的就是‘心’中所想,志善而违于法者免,志恶而合于法者诛。”

    “被裹挟到谋逆之事中的这些兵卒,不能算‘志善’,但也不算‘志恶’,顶多算是糊涂而已,依照《汉律》当免其刑。”

    黄霸滔滔不绝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得意。

    而丙吉和张安世等人虽然沉默不语,但是内心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现在都看得出来,这黄霸在廷尉寺是彻底坐稳了,以后说不定还能高升几步。

    《汉律》的核心是“论心不论迹”,只要心中没有恶念,那么就应该轻罚或者不罚。

    黄霸和丙吉、张安世等人在如何处置这些正卒的事情上意见是一致的,但得出这个结论的来源却不同。

    前者强调律法,后者重在教化。

    “春秋治狱”的法治思想未必是对的,但至少有明确的条文作为依托,不是人治,而是法治。

    有法可依的好处就是可以摘除判狱者的责任,同时让结果更有说服力。

    刘贺并不想让这些普通兵卒被杀或被砍掉手脚,不是想要博得仁义的名声,而是从实际的角度考虑的。

    七万多人,将他们放回故地去,不仅可以安抚天下动荡的民心,更可以不误生产,保存下一大批劳动力。

    “黄卿继续往后说吧,你觉得这些人具体要如何处置?”刘贺说道。

    “队率及以下的兵卒军校,可判无罪。”队率及以下的兵卒军校,在这几万人中占据了九成九以上,处置好他们事情就做了一大半

    “至于军侯及校尉,虽然他们也极有可能是被裹挟到谋逆之事当中的,但决不可能对谋逆之事毫不知情……”

    “他们虽无犯上作乱的念头,但仍然有火中取栗的贪念,皆可判重刑。”

    范田两部,共有二十八校尉、一百四十个君侯,除去已经战死的人,恐怕还会剩下一百余人。

    黄霸说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说,其余的人也都默不作声,等待天子做最后的决定。

    刘贺犹豫了片刻,对这七万兵卒的命运做了最后的决定。

    “韩增及赵充国在北地郡查此谋逆之事,已有几分眉目……”

    “赵平远、张定国、宋广汉及何长乐这四位校尉,因忠汉而亡,与战死同论,与其同死者,应抚慰。”

    “在范、田二贼兵败之前向各城各部投诚者,不论官位军功高低,均判无罪。”

    “除此之外,范、田二贼麾下其余军侯及校尉,全部以谋逆论之,判磔刑加族灭。”

    “队率及以下兵卒,虽心无恶念,但谋逆乃大罪,不可只论心不论迹,所以按谋逆论处,判枭首加族灭!”

    刘贺说完,众人皆惊。

    他们自以为从刚才的议论可看出天子有轻判普通兵卒的想法,哪里想得到天子竟让要杀那么多人。

    如此一来,大汉今年和明年,恐怕因此谋逆之事而死的人,有三四十万之巨。

    当年,巫蛊之祸受牵连的人,也不过十余万啊!

    三四十万人,大汉帝国所有的人口也不过三四千万而已。

    天子如此判决,也许确实能威慑天下,让不法之徒恐惧。

    但是,杀伐实在太重了。

    不只是会天下恐惧,暗骂天子是暴君,恐怕还会影响到农时和生产。

    张安世等人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忧虑之色,但是却又无人敢劝阻。

    这毕竟是谋逆,天子要重罚,自然心中愤怒,何人敢去触碰这逆鳞呢?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像太史公那样,出言为李陵辩驳的。

    “嗯,朕观各位爱卿面有忧色,却是因为何事?”刘贺故意问道。

    几人支支吾吾,却仍然没有说话。

    “诸位爱卿,是不是觉得朕杀伐过重了一些?”刘贺平静地问道。

    张安世等人终于是点了点头。

    “众卿放心,朕明白,治国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朕按律判其枭首,明年要改元,改元之后,朕会大赦天下,赦免队率及以下的兵卒将校……”

    “但霍党亲信及其私兵部曲,连带杀百姓者,不在此列,杀无赦。”

    众人恍然大悟,立刻明白天子的用意。

    大赦是天子展现施恩的常见手段。

    天子登基、更改年号、立后立嫡都可以下诏大赦。

    皇帝随意杀人有诸多限制,但是赦免一个人却容易得多。

    还有十几日,就要改元了,天子此时大赦天下,名正言顺。

    先判极刑来树立天子威信,再用大赦来彰显天子仁慈。

    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有了依据。

    “陛下圣明,比追尧舜!”张安世率先起身下拜道。

    “陛下圣明,比追尧舜!”其余的人也都连忙跟着起身下拜。

    “众卿平身,能少一些杀伐,也是朕的心愿。”刘贺说道,“但是,可免刑不可免罪,均要在编户齐民籍记录清楚,以观后效。”

    “唯!”

    如此一来,要杀掉的就是那百余校尉和军侯了,他们的背后是百余个家族,加起来就是数千人。

    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却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许多留在家乡不明所以的老弱妇孺,原本还等着他们的亲人回去团聚,想不到最后等来的却是族灭的厄运。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生无常,谁又能预料到前路的种种波折?

    “丙吉。”

    “微臣在。”

    “给长安、三辅及天下郡国下一道诏令,将范明友、田广明和田顺谋逆及兵败的过程公告天下。”

    “唯!”

    “另外,北地郡和安定郡,免三年赋税,与民休养生息。”

    “唯!”

    “下诏擢蒲类将军赵充国为卫将军,仍任兵部尚书;擢骠骑将军韩增为兵部御史。”

    “唯!”

    刘贺飞快地说着,侍中樊克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飞快地草拟着天子的诏令。

    如今,刘贺只管在温室殿下诏,从草拟诏令到下发诏令,都有人负责,比以前要容易许多。

    这就是皇权的加强的表象。

    皇帝还是这个皇帝,帝国还是这个帝国,玉玺还是这方玉玺,朝臣还是这些朝臣……

    但是权力却发生了转移。

    大汉的皇权的上限和下限都非常高,需要皇帝借助一次次朝堂的斗争去夺取。

    今日下了这些诏令之后,许多事情就都有了眉目。

    那几万投降的兵卒日后如何返回原籍,犯了谋逆的军侯校尉押回长安后关押在何处,留在北地、安定两郡的韩增和赵充国两人马是撤是留……

    这些具体的事情都有六部的尚书和御史丙吉和张安世去安排。

    经此一乱,南军和北军——这两支大汉最能倚重的禁军,损失了五成的人马,段时间内更不可能得到刘贺的信任和认可。

    于是,他又立刻下了诏令,抽调关中各陵县精干的亭卒到长安来,依托留在长安的那数千南北军重新搭建起禁军的体系。

    南军和北军中的普通兵卒多数只是服役一年的正卒,哪怕全部替换,也只会让战力暂时有所下降,来年恢复并不是难事。

    “诸位爱卿,如今大局已定,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

    “重中之重就是给霍氏一门一个结果。”

    卷入此次谋逆之事的人,大部分都有了“着落”,但是仍然剩下一个最难啃的骨头,那就是霍禹。

    “几日之后,霍会与其余的校尉君侯一齐押回长安,等他到长安之后,朕再与诸为爱卿议论此事。”

    “唯!”众人连忙应答。

    “这几日,霍光在大将军府后宅里可还安分?”刘贺问道。

    “王府君率剑戟士在大将军府后宅日夜寻防,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大将军很安分。”张安世回答道。

    刘贺注意到张安世仍然将霍光称为大将军,而且难掩敬畏,于是就有一些隐隐的不悦。

    那日,刘贺在大朝议上当众下发囚禁霍光的诏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霍光大将军或者仲父了。

    但是,朝堂上下仍然有许多人改不了口。

    一是惯性使然。

    二是刘贺未下明诏撤其大将军之职。

    三是有许多远离朝堂中枢的人不知朝堂发生了变故。

    “还有十几日就过年了,诸位爱卿还要再苦一苦,累一累,为霍党之事收一个尾。”

    天子体谅臣情,但张安世等人哪里敢懈怠和托大,连连表示此乃职责所在。

    而他们自然也听出了天子最后那几句话的深意,都知道那被关在大将军后宅里的大将军霍光是活不到来年了。

    “众卿退下吧。”

    “唯!”张安世等人离开了,刘贺立刻就对樊克说道。

    “将韩德送来的这几份奏书再誊抄一份,朕有用处。”

    “诺!”樊克不多问,立刻就动手抄录了起来。

    “韩德,待樊克抄好之后,你就将奏书送到大将军府后宅去,交到霍光的手中。”

    刘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

    “莫要忘了,还要把范明友那些人的人头带上,让霍光在看一看他的乘龙快婿!”

    “唯!”韩德答道。

    此时,刚刚还远在天际的那一片云彩飘了过来,更是已经从白云变成了乌云,恐怕这长安的天,又要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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