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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四 理想不死

    维伦坐在颠簸的越野车后座上,看着驾驶座上那人的背影,默然不语。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他带兵前来,从战场上救出自己。

    尽管,自己曾经机关算尽,只为使他从神坛上坠落。

    这让他心情非常复杂。

    传说中以德报怨的圣人,也不过如此吧!

    昆廷·萨拜因很默契地和他一块儿保持着沉默,很快,车内便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艾琳和马库斯待在后边那辆车上,这让维伦根本没法转移注意力。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回忆往事。

    在赤金星照耀的夜里,他以维托·布亚诺的身份和萨拜因在荒野中相遇,随后,对方以石中剑的秘密和校长的信物,交换了维伦的两个承诺。

    正是凭借石中剑,维伦成功扳倒了新任校长——女王走狗斯普雷特伯爵,并让斯普雷特伯爵的罪行化作锋利的弩箭,刺向宝座上的女王。

    他只以为这是仇恨消退后,纯粹的交易。

    但昆廷·萨拜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推翻了他以往的所有猜测。

    他苦笑着心想:军神大人,你可别突然告诉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不知在荒野上奔驰了多久,昆廷·萨拜因终于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现在,你心里肯定充满了疑惑。”

    维伦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以一副恩人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并用对待晚辈的方式跟他说话。

    “埃迪·墨菲的继承人,”萨拜因的下一句话让维伦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跟我手下那位军官认识的,但他的经历却着实让我反思了以前的作风。”

    你早该反思了。

    维伦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他知道,在战场上,为了最后的胜利,牺牲少部分人,对于统帅们来说,似乎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是,谁又能从牺牲者的角度来考虑呢?

    想到教父的经历,维伦在心里默默念叨。

    “但这并不是我赶来这里最重要的原因。”

    维伦眯起眼睛,凝神倾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父亲想让我多多关照你一下,可不是说着玩的。“

    维伦的心跳停止了片刻。

    他必须得承认,他目前最猜不透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鲁道夫·梅瑞狄斯公爵看上去谨守王国贵族的秩序,以清高的态度,超脱世俗之外。

    但维伦坚决不相信,他是一个毫无野心、凛然无私的人。

    在黑王冠的注视下,梅瑞狄斯家族一些看上去似乎漫无目的的小动作,于不经意间暴露在了维伦的面前。

    安东尼·梅瑞狄斯和黑帮有私下联系。

    安娜·梅瑞狄斯和远征军有秘密交易。

    维伦对于这些并不感到意外。

    但此时此刻,当自己父亲与昆廷·萨拜因的关系暴露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感到措手不及。

    在他印象中,昆廷·萨拜因是被霍克伍德家族一手扶持起来的,就算后期二者在理念上分道扬镳,其关系依旧藕断丝连。

    可是,萨拜因究竟是如何与自己父亲联络上的?

    他突然想到一个曾经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当自己在乔纳森带领下、刚刚回到家族的时候,父亲并不在莱庇提亚。

    据安娜所说,鲁道夫公爵那时候正在因公外出,探访布里埃纳军校。

    他当时只以为,父亲并不看重自己这个刚刚被捡回来的儿子,相比之下,自己的公务反而重要得多。

    但现在仔细想来,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毕竟,他和父亲刚一见面,父亲就宣判了他的命运——把他送到布里埃纳军校。

    布里埃纳军校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那里有诺亚一世的石中剑,还有禁书区里神秘的传承。

    他忍不住心想:鲁道夫公爵和昆廷·萨拜因,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而自己的复仇计划,又在其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是理想。”

    萨拜因的声音突然响起,解答了维伦心中的困惑:

    “理想是我唯一的盟友。不论是霍克伍德公爵,还是梅瑞狄斯公爵,都不过是我前进路上借助的手段罢了。”

    听到这话,维伦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的理想,难道是贵族与平民的平权共治?”想到萨拜因的出身,维伦猜测道。

    “不,“萨拜因摇摇头,“或者说,那只是我所希望的一部分。

    “群星之下,众生平等。这才是我真正的追求——”

    “——那不是——”维伦忍不住插话道。

    “——没错,”萨拜因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奈而苦涩的意味,“它和梅瑞狄斯家族的理念恰巧吻合。”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维伦倒吸了一口寒气,听着越野车的马达在荒野上轰鸣。

    他曾经不止一次感叹道,如果没有教父当年的恩怨,昆廷·萨拜因一定会成为他最敬佩的人。

    一个人能够为了理想成为孤家寡人,着实值得他肃然起敬。

    虽然萨拜因给出的解释模糊而笼统,但维伦却相信,这就是对方的心里话。

    原本,他还在心里酝酿了很多问题:

    比如对方是否知道布里埃纳军校下方藏着一座星辰圣殿。

    比如梅瑞狄斯公爵在布里埃纳军校时,究竟和他谈论了些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隐隐之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绵延不绝的赞恩防线出现在维伦眼前时,他才感觉自己早已手脚僵硬。

    他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却依旧在不断地渗出鲜血。

    至于米兰达的子弹,则仍然嵌在他的血肉之中,使得他的左臂难以动弹。

    直到这一刻,他紧绷的心弦才缓缓松弛了下来。深沉的疲惫席卷了他的意识,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拖进沉睡的深渊。

    终于结束了。

    望着粗犷巍峨的狼堡,他告诉自己。

    他看到无数欧罗巴的战士们站在狼堡之前,静静等候车队的到来。

    排在最前边的,是他所熟悉的游骑兵。

    他们不约而同注视着排头的越野车,缓缓取下军帽,以最肃穆的姿态,行了最庄重的军礼。

    那是对恩人的感激。

    那是对英雄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