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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少小离家不知老大能不能回

    袁稷站在一片废墟前,嘴角有一丝鲜血,脸色阴沉。

    先前他直接舍弃酒楼少年,却被另一人拦下,此人修为绝不再袁稷之下,却从未听闻过有如此强者,必然是某一家的死士,这种人多半是消耗丹药灵宝强行提升的修为,只能出手寥寥几次,但即便如此也能,阻挡袁稷几息。

    袁稷当时心急如焚,面对一个战力远逊自身的同境修士,瞬间便调用自己绝巅战力,以伤换命,短短两招便将死士斩杀。

    但当袁稷赶到城主府时还是晚了一步,城主府修士近乎死绝,却不见一具尸体,此地出手之人绝不止一人,且隐藏极深,不留半点痕迹。

    袁稷来到残破洞府前,祭出一枚宝镜,镜光撒下,逐渐在破旧洞府废墟中演化,变幻成彻底破坏前的模样,再现了之前场景,从管宁携王应墨到达此地,再到将王应墨送走,直到雷光坠落,宝镜传出破碎声,镜面边缘又多了一条细细的裂纹。

    袁稷长舒一口气,只要王应墨未死也没有落入敌方之手,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当下最为重要的便是想办法确定王应墨位置,管宁此人精通阵法,心思细腻当时必然是完全摧毁了阵法枢纽,以防对方能在短时间内洞悉王应墨床送位置,抢在王家之前找到王应墨所在。

    袁稷对阵法一道涉猎不深,但也知道天下传送阵是基于阵法符文于虚空中建立道痕联通两地,此时阵法全毁,但阵法大家可从虚空道痕中寻出脉络指向传送目的,王之涣在阵法一道上便走得极深极远,破解此证不是难事。袁稷一向未将自己视作王家之人,只是蒙受王之涣之恩才追随左右,而对王应墨则是由原来的爱屋及乌到现在的视如己出,故而对不像王家许多老辈一样将王应墨视作王家未来的接班人,视作王家君临东海州甚至在整个天下能更进一步的希望所在,所以袁稷在王应墨失踪后在无心考虑临州城状况,也顾不上什么王家利益,直接离去,赶往王家。

    远去东海州数万里,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中一条蜿蜒大河流向远方,河水源头处,有一片破败遗迹,不知荒废了多少岁月,遗迹内虽都是断壁残垣,早已被岁月侵蚀的暗淡无光,但依稀还能见到当年此地的不凡。

    遗迹中心一片空地上满是碎石与枯死的藤曼,而此刻杂物下方一道道金光流转,愈演愈胜,最终汇集向空地中央,凝聚出一道虚无缥缈的门,一道人影从中坠出。

    王应墨趴在地上胆汁都快呕出来了,王应墨置身传送通道不过数息时间,但这条通道极其混乱,王应墨在其中被虚空密力撕扯的几欲裂开,好在有王之涣好友雷罚天尊赠与的雷符自动护主这才没有被撕碎,饶是如此王应墨在虚空通道内任是一番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出来后更是头疼欲裂,先前躺在地上就开始呕吐,若不是王应墨强行提起精神辨认方向,爬起身来,说不得堂堂王家少主都得被自己得呕吐物呛死。

    许久之后脸色苍白的王应墨慢慢缓过神来,靠在一块大石上距离喘息。

    王应墨不是没使用过传送阵,虽然传送阵即便在整座天下都十分稀少,且驱动一次需要消耗的灵玉更是多到夸张,但他自幼跟在王之涣身边,也曾多次使用过王家,或者其他各大宗门的传送阵,可那时他身边有修为深不可测的父亲护着,再加上各大宗传送阵极为稳固,而不是这座阵法残破不堪,所以从未感觉到不适,直到今日王应墨在那传送通道中几乎可以说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道。

    环顾四周,王应墨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又失去了几分血色,他此刻身处一座矮山之上,视野还算开阔,身前山下皆是茂密森林,远处则是山峦叠嶂,渺无人烟。再看身后,除了废墟只有一条破败不堪的石阶蔓延向更高的山上。

    王应墨呆愣在原地,直到这一刻他才有时间思考先前发生的种种变故,毫无疑问,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然而自己连对方有几人,是什么人一概不知,就被送到此地,袁稷必然是被引到其他地方。那么父亲和母亲呢?他们在仍在瀛洲岛对方断然不敢动手,善后时间不够一但被父亲抓住蛛丝马迹,对方只会得不偿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都已经离开瀛洲岛甚至离开了岳阳山脉。

    相较于父母和袁稷,此刻王应墨更担心的是另一个人,管宁。

    管宁修为具体在哪个层面王应墨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与袁稷相去远矣,而那日来犯者绝不在袁稷之下,即便管宁是位阵师,可那人能在城主府如此行事恐怕不是什么阵法一途能够阻挡的吧,所以管宁能否存活只看袁稷是否及时赶到,王应墨再想到先前怀疑管宁有些愧疚。

    回过神来,王应墨只能强行压下心中不安,开始细细打量四周。

    王应墨虽然初入修行之道但以往长久跟在王之涣身边,故而年纪虽小却见识不浅,此刻身在残破传送阵中,王应墨深知不是各州顶尖势力几乎都建不起也养不起如同吞金兽般的传送阵,而此地如此残破且渺无人烟,只能是两种情况,要么此地是某一大宗们遗弃之地,或者干脆是一个已覆灭的宗门遗址。

    目之所及皆是乱石零落,没有一座完整的屋舍,地面也是坑坑哇哇,战斗痕迹在明显不过,不管历经多少年,依旧能看出曾经发生在此地战斗的激烈与残酷。

    此类遗址王应墨曾见过几次,

    王应墨,下意识摸着手上的镯子,却猛然一呆。

    镯子是王之涣特地为他炼制的芥子,与寻常此类法宝不同,此物即便未曾修行同样可以使用,滴血认主后只需心念一动便可取纳,这些年王应墨在王家无法无天,从家族长辈那里搜刮了不知多少宝物,而且跟在父亲身边,也见过许多大人物,不管与王之涣交情如何,与王家关系怎样,些许见面礼也是少不了的。虽然大多都在家中小金库里,但芥子中也带了不少。

    可此刻手上的摩擦感却让王应墨有种不祥的预感,低头望去,果然,芥子上有一条细细的裂纹。再凝聚心念,探查芥子中的情况,王应墨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差点破口大骂而出,原本满目玲琅的芥子空间中此刻面目疮痍,许多法宝器物更是要么只剩灵性全失的碎片,要么干脆直接遗失,灵石丹药也是所剩无几。

    要以王应墨过去脾气,这些身外物想来是无所谓的,可如今刚刚开始修行,就流落在外,在不知道传送到了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个芥子里的东西就成了最大的依仗,可最后又落了这么个光景,这都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这是老天爷把屋顶掀了往里面狂吐口水,完事了突然想起来还可以撒泡尿再走。

    当下已经由不得王应墨不慌了,他再怎么才智过人,天赋绝伦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长这么大的都没自己出过远门,蓦然落得这么个下场,王应墨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小命能否保住,怎样才能安然重返王家,再去做那个安逸无比的王家大少爷。

    芥子损坏已经是定局,损失也无法挽回,王应墨按捺住心绪波动,迅速将芥子中的剩下的物件取出,因为芥子中的裂缝依旧在破坏和吸收芥子中的法宝灵石。

    雷罚天尊的神符除了略微暗淡之外仍然完好,先前王应墨在极不稳定的传送通道中就是依靠此物的自动护主才活下来,但此物原本置于芥子中,传送通道中打开芥子乃是大忌,空间与空间的力量相冲轻则损坏芥子,重则影响传送通道,甚至直接导致传送通道坍塌也不是不可能,而正是神符破芥子而出这才保住王应墨一条小命,但芥子因此损毁也已成定局。

    神符此时便是王应墨身上最珍稀之物,雷罚天尊当年将此物赠与他时曾细细说过此宝用法用途等等,可惜他天生脑子好记性好不假,混世魔王滚刀肉也是真,压根就没听进半句话,光琢磨着怎么委婉的问问雷罚天尊老是遭雷劈脸黑不黑换衣服累不累,这会想起来悔得直想抽自己耳光。

    除此之外还有两块神灵玉,与灵玉不同神灵玉并非灵脉天生地养,而是由比阵师药师还稀罕的养玉人练就而成,神灵玉汲取灵玉灵气和天地灵气存储其中,还有精纯灵气之效。王应墨这些年从族内族外长辈手里零零散散得了几十块,其中不乏极品,奈何王家大少爷不识货,只是挑了其中看的顺眼的十来块带在身上美名其曰这是以后娶媳妇的彩礼钱,不过王应墨眼光不怎么样运气倒是不错,此时仅剩的两块神灵玉分别撰有“蔻梢”和“朱墨”,那块朱墨品质极高,是王之涣早年所得,王家眼馋此物的族老不在少数,只是碍于面子实在不好向一个小辈开口,倒是王应墨老是在几位老头子面前显摆。蔻梢稍差但也不是凡品,这两块神灵玉内储存的天地灵气已经足够王应墨修炼几年绰绰有余。

    此外还有几叠符纸是王应墨从老爹书房里顺出来的,一个看起来像墨锭的黑漆漆的盘子。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王应墨前几日才开始修行,在此之前王之涣向来不曾约束他,也未曾刻意教他修行之法,故而他芥子中也都是他喜爱之物。这些年王之涣费尽心力为王应墨洗骨伐髓,王应墨岂会不知父亲王之涣对他寄予厚望,只是王应墨恐怕这辈子也忘不了王之涣在他第一次洗骨伐髓的那一晚说过的话。

    “墨儿,你将来要走一条很难的路,很难很难,在这条路上很多人可能会死,我可能会你娘亲也可能会,但这条路你一定要走下去,一定要走到底。”

    在此之前王应墨从未见过父亲这么严肃,也没见过娘亲那么温柔眼神里却又好像藏着难言的晦涩。不过那时年幼的王应墨却望着从小那般宠溺自己的爹爹和总是很严厉但其实又最最最疼自己的娘亲,用最幼稚的语气说出最坚定的话语。

    “墨儿长大要站在爹爹和娘亲前面!要走在路的最前面!”

    王应墨收回思绪望着面前几件物品,自语道:“难怪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要将雷老头的神符带在身上若不是神符,想必我已经尸骨无存了吧。”

    暮然间一股寒意遍布全身,初入修行门槛的额王应墨感觉到了他此生从未感觉到的威压,王应墨见过的强大之人很多,但碍于身份从未有人会在他面前肆意释放威压。

    他艰难抬头,凭借本能望向感觉中威压传来的方向。

    远方天空极为广阔,大地之上森林无垠,可在这一刻壮阔的天地仿若骤然消失,只有一道身影,卧于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