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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夜无声

    看她一副懵懂模样,苏青凤便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到现在不还被她蒙在鼓里?”

    苏瑞少见苏青凤这般模样,可虞素的神秘——她的确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所以对于苏青凤的质疑就更有几分疑惑:苏青凤比她更了解虞素的来头,苏青凤可是亲自在安西都护府见过虞素的人啊。

    毕竟,有着出逃安西都护的姬妾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是谁都会有许多的难言之隐,也是谁,都想保护自己的身份不为人知的。

    “阿素是有苦衷的,师姐又不是不知道。”苏瑞道。

    苏青凤闻言更笑,不过依旧是冷笑罢了:“哦?苦衷?我看是秘密吧?”

    她知道再这样打机锋下去,苏瑞也不能理解她到底想说什么,干脆亮了底牌,自袖中抽出一张刺绣的丝巾来:

    “上次你传信来,说明十二和昙华有些联系,我们就又下了功夫,去查了查那昙华。可惜它神秘得很,我们的人,也只能接触到外围,知道,这上面的徽记是昙华主人的标记而已。”

    此刻天光依旧黯淡,苏瑞不得不凑近了仔细看,才看见那条丝帕上是用金线绣着一朵昙花,她觉得那昙花分外熟悉,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自己在何处见过此物:

    “这是!谢衡扇子上的徽记!”

    苏青凤点了点头:“是,没想到吧,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谢衡,其实是执掌着昙华这样一个庞大组织的幕后人物。才十七岁……真是,英雄出少年。”

    她最后半句话说的分外轻,苏瑞都无法从中辨认出她的情绪是褒还是贬。

    何况,苏瑞此刻的心已经乱成一团乱麻,昙华因为其神秘,他们对它的认知,也不过是庞大而已。在明十二提到昙华的时候,她也不过想到了其实力非同小可——这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事情。

    她的私心里,还是觉得昙华这样的组织离她们的江湖很远,离她的人生也很远。

    可刹那间,天地变色,苏青凤说了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谢衡是昙华的主人。”逼迫她不得不审视其自己对于昙华的认知。

    更不得不审视的,是她对于谢衡的认知:谢衡,这个总是白衣玉冠,手执折扇的名士,这个因为在棋道上造诣足够高,而被称为“安西棋圣”的棋手,这个面容清俊,气质清冷的少年。

    谢衡一直被她当成折知琅那样的弟弟与孩子。

    可不过片刻功夫,她就要接受,这个弟弟,远比她想象的,厉害的多,也可怕得多。

    她着实是接受不了。

    可苏青凤却没有管她接受与否,又扔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这里的百宝阁背后的主人,就是昙华。而你们昨天的去的海上楼,也受它的控制。这个昙华,可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江湖组织,它的手,长的很。”

    苏瑞的心更乱了,怎么会这样?单从明十二的事情来看,昙华作为江湖组织的力量,就远比他们想象的恐怖的多,可现在又多了个百宝阁?也就是昙华也插手商贸?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否认,可是她突然想到了,就在昨晚:

    谢衡打开扇子的时候,那个侍女害怕的样子——若是只是听闻过“安西棋圣”的名号,或者为谢衡的气势所慑,那个敢于顶撞折知琅的侍女根本不可能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心里再不愿接受,她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切,似乎是真的。

    “为什么呢?”苏瑞问道,不知道是在问苏青凤,还是在问自己。

    她其实早知道:谢衡在中原有些得用的人手,在韩轩宁那个案子里,他们一起去救受困的虞素时,谢衡手下高手就已然出面。

    那个时候,她不过认为,这些人是谢衡为了保护老师,自安西都护府带来的人手。

    这是合情合理的。虞素手无缚鸡之力,又双目失明,谢衡虽然武功不弱,可也未必应付得了路上这一路乱局。

    但是,若是这些得用的人,盘踞成了昙华那样的组织,那谢衡对于中原武林必然有着她无法想象的影响,而他们又是何苦为之呢?

    苏青凤叹了口气:“这个为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不过,”她双手抓住了苏瑞的手,试图想要安抚一下自己的师妹,“小瑞,你想一想,昙华那么庞大,而谢衡又如此年少,昙华的建立,必然不是谢衡一个人完成的……”

    苏瑞打断了她:“你是想说,虞素也参与其中?”

    其实苏青凤怀疑虞素更甚于谢衡。她自知道谢衡执掌昙华起,就不由得把这一切和虞素联系在一起。

    她是所有人中,第一个见到虞素的人,也对她那几近鬼神的能力早有领教。

    可那时她更在意的是,虞素似乎是为情所困,为了不爱自己的人而屈身于素服陋室,不能一展所长。她对虞素能力的忌惮,输给了她心中本能一样的同情。

    可一旦这些印象堆积起来,到了这样爆发的时刻,她想的就更多,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局,一个巨大的阴谋。

    但毫无疑问,这些她现在是不可能对苏瑞说的,她的师妹对于虞素的信任远超她的想象,她也没有办法让她在一个晚上之间扭转。

    她只能再叹一口气,颇为惋惜地对苏瑞说:“我也不知道,但,虞真人的能力有多强,我们都是领教过的,若说她一点儿力也没出,你,相信么?”

    苏青凤无比了解苏瑞,若是这时候她直抒胸臆地表达对虞素的不喜,只会让苏瑞觉得她带着偏见。而像这样引导她自己去想,以苏瑞的聪慧,自己就能想出很多疑点来。

    苏瑞皱着眉,她并没有如自己师姐所愿的那般去思索虞素的疑点,她想起的是:

    离火宫案后,虞素唇角微弯,眉眼含笑:“苏女侠只要信我没有害你们之心就好,至于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

    穆柳案中,虞素听闻她说要保护自己时的低声浅笑,盈盈一拜:“小瑞,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话的人,多谢了。”

    韩轩宁案中,虞素劫后余生,对众人一笑道礼,那时恰好月色也在此刻隐去——当真是倾城国色,闭月羞花了。

    还有,在上一个案子,婺州案中,面对崔四时,虞素的那一句:“其情可悯。”

    眼看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来,天光将明未明,苏瑞已然是眼有泪光,她咬着牙道:

    “我要找她问清楚!”说罢,也不及苏青凤开口,就飞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