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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闻香识

    以虞素之能,自然可以闻香识人,她依旧那副平淡样子,只转了身来,面向与她冷战至今的苏瑞:“小瑞,有什么事儿么?”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苏瑞想了很久自己这话要如何开口询问,可最终,脑海里苏青凤所说的那个孤夜素服侧身陋室的绝世美人,和眼前这个风华绝代多智近妖的神秘女子重叠起来,还是让她问出了口:“你……你这样呕心沥血,是,是为了荀墨?”

    虞素难得蹙起眉来,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询问,最终还是一笑,给了个含糊的回答:“不全是为了都护大人。”

    不全是?也就是……有一部分是了?

    苏瑞不曾经历过这般的情感,更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能为了一个不爱自己,或是不再爱自己的人委屈到如此地步,这分明毫无理由啊。

    她犹豫纠结再三,对着虞素那张风轻云淡的温婉面容,还是问道:“值得么?”

    这一次,虞素的回答比她想得快了许多:“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值得和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

    她说得平淡,好像说得不是半生隐姓埋名屈身素服陋室,不是一腔心血泼洒而无回报,也不是最终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那样平淡,简直像是在说与己无关的,别人的事情。

    苏瑞愣住了。

    倒是虞素难得唇角带上一点笑意:“除了问我这个,小瑞,就没别的想问我了?”

    她笑出一点狡黠意味,苏瑞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是啊,她每一次都是如此,哪里有什么能逃过她感知的事情。

    苏瑞苦笑道:“难道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

    虞素微微低头,转了个身,面向外间的蔚蓝无边的大海,海鸥在她们头上不断地盘旋:“我只是想告诉你,快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一切,不光是我,还有这件扑朔迷离的税银案,甚至……这天下的势力与乱局……”

    苏瑞道:“我可不似你这般……总是独立世外,能一语道破这世间百态。”

    “天下大势起时,无有人能置身事外。”虞素道,“你我都身在局中。”

    “谁是棋手呢?”苏瑞紧接着追问道,“安西,金国,大宋,西夏这四股势力之间,又有谁能称得上棋手呢?”

    虞素避而不答,一时之间只听到海涛声声,忽而她莞尔一笑:“棋手来了。”

    苏瑞应声回头,正看到谢衡和折知琅一前一后自廊顶跃下,她便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道:“可寻到你们要的那张棋谱了?”

    谢衡摇了摇头,折知琅一贯话多些:“这里的藏经阁的棋谱倒比不上素姊那里的多,那些,阿衡都看过了。不过,我们倒是找到一张新谱!”

    苏瑞看出他有心卖关子,顺势给他递了个台阶:“哦?知琅倒说说?”

    折知琅便道:“我们自藏经阁俯瞰而下,能看到融鼎占据了一个十九道棋盘,周围的山石恰为棋子,却是一副残谱。”

    “不过是个珍珑棋局。”谢衡道,“大概是哪位前辈一时兴起,又弃于此地吧?不过那局的确很值得玩味。”

    虞素问:“阿衡现在,也没想出解法么?”

    谢衡摇了摇头,略有些惭愧地一笑:“不曾。我正要回去细细琢磨呢。”

    虞素便叮嘱他:“不过一盘玩笑,不必太过费尽心血。记着,晚饭可是要出来吃的。”

    她这话简直像个老妈子了,一点也不像出尘的虞真人。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这话是何缘由——既然自己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就绝无让它再重演在自己弟子的身上的意思。

    谢衡低头称是,便和折知琅一并离开了,苏瑞掐准时机,便也飞身而去,留下虞素面对着层层叠叠的海浪。

    ……

    晚鼓敲响的时刻,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紫陌宫弟子都已各自散去,唯有侍立的几名弟子替他们端上餐盘。

    苏瑞看到一路上折知琅兴奋个不停,谢衡一如旧日般清冷,便悄悄地和虞素咬了耳朵:“想来阿衡是解开了那珍珑棋局了,也不知知琅这样穷开心个什么。”

    苏瑞这番动作,未免是显示亲近之意,却连“阿素”或“虞真人”都不曾提到。可见她内心挣扎。

    虞素却不以为意,一如既往地道:“他们俩个啊,总是如此,小瑞还没习惯么?”

    苏瑞想了想折知琅不离口的“阿衡”和谢衡莫名其妙的亲近,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确总是如此。

    可这样一来,她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和虞素说,只得自顾自用完了晚饭。等着弟子们一一将碗盘收下去。

    她正将手上的碗递给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弟子,那小弟子极为腼腆地对她一笑,便去收虞素面前的碗,似乎是为了体贴虞素看不见,他还微微欠了身,好避开她。

    正在他起身点头之际,虞素忽而一拍桌子,开口道:“阿衡,按住他。”

    谢衡到底是她的门生,与她颇有默契,闻声出手,洒金扇一展,飞出数枚银针,定住那小弟子周身大穴,那小弟子满脸的惊讶还来不及收,便被定在了原地。

    他出手迅速,到底有拂逆了现在的紫陌宫掌事重台的意思,重台拍案而起:“虞师姑,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可曾开罪于你?”

    虞素起身,示意其他无关的弟子都退下,便指着那小弟子道:“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膏酪味道,乃是常年食用此物才有,此人分明生在北方金国。”

    蓝实解释道:“师姑……这……你有所不知,紫陌宫弟子都是孤儿,不分金国大宋,俱是一视同仁的。”

    “他不是孤儿,甚至不是紫陌宫弟子,”虞素却是斩钉截铁地道,带着十二分的肯定之意。

    谢衡走到她身边,又试探了一下那弟子的脉搏:“我家君上所言不差,他所修习的内功刚硬,更偏外家功夫,与紫陌宫绝不是同出一脉。”

    蓝实皱眉起身:“这……本门弟子绝无可能接触到这等武功啊?”他内心已经信了九分。

    重台却不依不饶:“岛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修习外家武功,也不是大事。可你说他是金国的探子,可是个大罪名!”

    虞素轻轻一笑,这笑中已然隐约有几分不屑了:“那就请重台您,下来吧。我来告诉你,如何最简单地识出此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