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相见欢
来人正是胡铨。
说起来，他们这一路旅途，其实起因还是在胡铨要和赵瑗见面这一点上，因托了苏瑞护送，又因长江上惊鸿一瞥，才有这安西都护府中人与中原众人的相遇，再是这番奇遇，故而众人见到胡铨，都分外亲切。
那侍卫统领似乎也听过这名字，不再加盘问，就策马而去了。胡铨看他雄赳赳气昂昂，知道这必然是荀墨的亲军，只点了点头，把一腔感慨都咽了下去。
苏瑞无有父母，一路行来，倒视胡铨为可心的长辈，这下子再见了，连引进去都忘了，直站在门口就要向他问话：“大人在婺州一切可好？”
明十二自身后赶了马车，要进去安置这马车，顺便向赵瑗见礼，习武之人，自然耳力非同一般，听此问题，便笑道：“苏门主那里照顾的好，李大人也好，先生还新收了个门生，科场也得意，就等着开春入京了。”
苏瑞到底聪明，听到胡铨收了学生，自然联想过来：“可是苏珏？这可真是先生的恩德了！”她和苏青凤都不愿苏珏再沾染江湖风雨，只愿他平安一生，叫他读书写文，也不过是寻个安静去处。若要有个功名自然好，没有她们也不挂碍的。
没想到喜从天降，得了胡铨做老师，他是个当世的大儒君子，人人称颂的，品德文章都无可挑剔，有了这么个老师，她们自然不用再忧心苏珏日后种种。
胡铨笑道：“不过一二指点，苏女侠说什么恩德？荀君上和谢棋士可在？他们倒做了恩德，我要去谢过呢。”
苏瑞一听，先愣了愣，胡铨不曾见过荀墨，也不曾知道紫陌宫中事情，开口却将虞真人改了荀君上？
似乎是看出她疑惑，胡铨道：“我在婺州，苏女侠便当我是不闻世事的江湖野老了么？税银案轰动朝野，折知琅陈俊卿的故事天下都传遍了，不过这事儿你可怪不得荀君上，这事儿还是来的路上明十二支支吾吾地说了的。海外州府从无前例，他们谨慎是应该的。”
苏瑞想起自己和荀懿闹得那些矛盾，不免也一笑，道：“我知道的，哎？天寒地冻的时节，怎么胡大人这时候来了？”
胡铨道：“今年飞雪早些，可我就是不来，明十二也要随殿下回去了，快过年了，又有诸多朝会，他是皇子，总是白龙鱼服游离朝外，不成样子。”
胡铨是沉浮官场数十年的人物，他说这话自然是有考量的。
他虽久在婺州，却是一刻不忘家国之事，如今税银案事发，皇帝正是震怒而不信任的时刻，赵瑗若是能这个时候回去表表忠心，或许赵构能让他入朝办事，也算是对抗秦桧的一个筹码。而入了朝的皇子，自然在储位之争上，有无与伦比的竞争力：“乱世立贤”。
正说话之间，谢衡和荀懿一道出来了。苏瑞远远望去，只看谢衡有武功傍身，这森冷天气，也不过换了件厚重些的白色锦袍，依旧是玉冠折扇，名士风度。荀懿却是除换了件墨蓝的厚重长衫，檀色百迭长裙外，还早早地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把个珐琅的手炉拢在了袖中，许是身份不同，为了配衣裳的缘故，也戴了宝石的耳环，赤金的步摇，一路行来，正宛如个神仙妃子一样。
荀懿和谢衡素来是敬重胡铨的，见面自然先低身道礼，胡铨也不与他们推脱，却还了个大礼，让两个人都不知所措，谢衡伸手去扶了胡铨道：“大人何必行此大礼？倒是要折煞我和家师了。”
胡铨叹了口气，道：“这一礼不是我的，是我代赵老相爷行的。他一生遗愿，除却这家国天下之外，还有整理收集文集之事。如今得了你们的相助，不仅能将文集收集完整，还付梓出版，赠了润笔供他家生活。这细致安排，只怕赵老相爷在九泉之下，也要道谢。”
因了确有此事，谢衡倒不知所措起来，他这些安排，大都不过受命而为，于他们而言，也不过顺手为之而已。
他们出身安西都护府，那里疆域辽阔，近五十年前，就为了发布政令等一系列工作，花了重力改造印刷技艺，使其比毕昇技艺，还要方便快捷不少。而昙华既然经营的起一个海上楼，手下自然还有些其他店铺，这发行文集之事，实在轻易。谢衡自然想不出为什么胡铨这样郑重其事。
荀懿一笑道：“我本想着胡大人要怪我将文集价钱定的太低，有损赵老相爷威严呢。”
谢衡年少，不知中原事故。那秦桧当政，想的第一个要义就是要禁止民间议论，要他自家义子去修国史不说，还禁绝民间私自写史，这般重压之下，便是赵鼎家人出的千金万金，又有哪家商铺上赶着去触相爷的霉头，去发行他的文集？
却是荀懿这样以低价发行，天下人，便是家贫无依，也能买上一本解闷。便是秦桧回过神来，要大加查抄，也受不得一个“法不责众”，这文集都流落民间成了话本子题材了，便是他再如何禁绝，又能如何？
胡铨自然深谙其中道理，见荀懿一笑提起此句，却是请罪，只叹她心思之细致，周虑之全：“哈，文书价高不得，使那乡野小民，全无亲近圣人之门，全是一桩罪过，哪里有什么威严？儒门理想是教化天下，如今天下人皆能得到赵老相爷的教诲，既是赵老相爷的希望，也是他的恩泽，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君上？”
他们说笑之际，苏瑞却听见一点极细微的声响，好像什么小兽踩在了雪地上，回头看去，却是一身黑色圆领袍的荀墨缓步行来，她自早上和荀墨对话毕之后，知道他昨晚的安排显得细致温柔，可那也是只对荀懿而言而已，别人他是不在意的，故而对他存了三分敬畏，低身道礼：“荀都护。”
这一声可谓是击破了千层浪！
胡铨是久闻这位安西都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名，也听过不少民间传说的剑挑三大高手的故事，又在一路上听明十二兴致勃勃地说了前一夜雪中征战，他听时便觉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再年轻个二十岁，追随荀墨去那秦汉关隘，如今传说的人物见了真容，他自然十分高兴，便要躬身先道礼：“见过荀都护。”
说起来，他们这一路旅途，其实起因还是在胡铨要和赵瑗见面这一点上，因托了苏瑞护送，又因长江上惊鸿一瞥，才有这安西都护府中人与中原众人的相遇，再是这番奇遇，故而众人见到胡铨，都分外亲切。
那侍卫统领似乎也听过这名字，不再加盘问，就策马而去了。胡铨看他雄赳赳气昂昂，知道这必然是荀墨的亲军，只点了点头，把一腔感慨都咽了下去。
苏瑞无有父母，一路行来，倒视胡铨为可心的长辈，这下子再见了，连引进去都忘了，直站在门口就要向他问话：“大人在婺州一切可好？”
明十二自身后赶了马车，要进去安置这马车，顺便向赵瑗见礼，习武之人，自然耳力非同一般，听此问题，便笑道：“苏门主那里照顾的好，李大人也好，先生还新收了个门生，科场也得意，就等着开春入京了。”
苏瑞到底聪明，听到胡铨收了学生，自然联想过来：“可是苏珏？这可真是先生的恩德了！”她和苏青凤都不愿苏珏再沾染江湖风雨，只愿他平安一生，叫他读书写文，也不过是寻个安静去处。若要有个功名自然好，没有她们也不挂碍的。
没想到喜从天降，得了胡铨做老师，他是个当世的大儒君子，人人称颂的，品德文章都无可挑剔，有了这么个老师，她们自然不用再忧心苏珏日后种种。
胡铨笑道：“不过一二指点，苏女侠说什么恩德？荀君上和谢棋士可在？他们倒做了恩德，我要去谢过呢。”
苏瑞一听，先愣了愣，胡铨不曾见过荀墨，也不曾知道紫陌宫中事情，开口却将虞真人改了荀君上？
似乎是看出她疑惑，胡铨道：“我在婺州，苏女侠便当我是不闻世事的江湖野老了么？税银案轰动朝野，折知琅陈俊卿的故事天下都传遍了，不过这事儿你可怪不得荀君上，这事儿还是来的路上明十二支支吾吾地说了的。海外州府从无前例，他们谨慎是应该的。”
苏瑞想起自己和荀懿闹得那些矛盾，不免也一笑，道：“我知道的，哎？天寒地冻的时节，怎么胡大人这时候来了？”
胡铨道：“今年飞雪早些，可我就是不来，明十二也要随殿下回去了，快过年了，又有诸多朝会，他是皇子，总是白龙鱼服游离朝外，不成样子。”
胡铨是沉浮官场数十年的人物，他说这话自然是有考量的。
他虽久在婺州，却是一刻不忘家国之事，如今税银案事发，皇帝正是震怒而不信任的时刻，赵瑗若是能这个时候回去表表忠心，或许赵构能让他入朝办事，也算是对抗秦桧的一个筹码。而入了朝的皇子，自然在储位之争上，有无与伦比的竞争力：“乱世立贤”。
正说话之间，谢衡和荀懿一道出来了。苏瑞远远望去，只看谢衡有武功傍身，这森冷天气，也不过换了件厚重些的白色锦袍，依旧是玉冠折扇，名士风度。荀懿却是除换了件墨蓝的厚重长衫，檀色百迭长裙外，还早早地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把个珐琅的手炉拢在了袖中，许是身份不同，为了配衣裳的缘故，也戴了宝石的耳环，赤金的步摇，一路行来，正宛如个神仙妃子一样。
荀懿和谢衡素来是敬重胡铨的，见面自然先低身道礼，胡铨也不与他们推脱，却还了个大礼，让两个人都不知所措，谢衡伸手去扶了胡铨道：“大人何必行此大礼？倒是要折煞我和家师了。”
胡铨叹了口气，道：“这一礼不是我的，是我代赵老相爷行的。他一生遗愿，除却这家国天下之外，还有整理收集文集之事。如今得了你们的相助，不仅能将文集收集完整，还付梓出版，赠了润笔供他家生活。这细致安排，只怕赵老相爷在九泉之下，也要道谢。”
因了确有此事，谢衡倒不知所措起来，他这些安排，大都不过受命而为，于他们而言，也不过顺手为之而已。
他们出身安西都护府，那里疆域辽阔，近五十年前，就为了发布政令等一系列工作，花了重力改造印刷技艺，使其比毕昇技艺，还要方便快捷不少。而昙华既然经营的起一个海上楼，手下自然还有些其他店铺，这发行文集之事，实在轻易。谢衡自然想不出为什么胡铨这样郑重其事。
荀懿一笑道：“我本想着胡大人要怪我将文集价钱定的太低，有损赵老相爷威严呢。”
谢衡年少，不知中原事故。那秦桧当政，想的第一个要义就是要禁止民间议论，要他自家义子去修国史不说，还禁绝民间私自写史，这般重压之下，便是赵鼎家人出的千金万金，又有哪家商铺上赶着去触相爷的霉头，去发行他的文集？
却是荀懿这样以低价发行，天下人，便是家贫无依，也能买上一本解闷。便是秦桧回过神来，要大加查抄，也受不得一个“法不责众”，这文集都流落民间成了话本子题材了，便是他再如何禁绝，又能如何？
胡铨自然深谙其中道理，见荀懿一笑提起此句，却是请罪，只叹她心思之细致，周虑之全：“哈，文书价高不得，使那乡野小民，全无亲近圣人之门，全是一桩罪过，哪里有什么威严？儒门理想是教化天下，如今天下人皆能得到赵老相爷的教诲，既是赵老相爷的希望，也是他的恩泽，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君上？”
他们说笑之际，苏瑞却听见一点极细微的声响，好像什么小兽踩在了雪地上，回头看去，却是一身黑色圆领袍的荀墨缓步行来，她自早上和荀墨对话毕之后，知道他昨晚的安排显得细致温柔，可那也是只对荀懿而言而已，别人他是不在意的，故而对他存了三分敬畏，低身道礼：“荀都护。”
这一声可谓是击破了千层浪！
胡铨是久闻这位安西都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名，也听过不少民间传说的剑挑三大高手的故事，又在一路上听明十二兴致勃勃地说了前一夜雪中征战，他听时便觉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再年轻个二十岁，追随荀墨去那秦汉关隘，如今传说的人物见了真容，他自然十分高兴，便要躬身先道礼：“见过荀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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