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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蒙蒙亮

    那郎中安敢得他谢?只是把那药收了,连道几句不敢,退出去了。他退出去的时候,又走进来两个侍女,都对苏瑞和谢衡道了礼,说是程大官人派来伺候的。

    见状,谢衡就劝苏瑞早些休息:“既然有人服侍,女侠还是早些休息吧。”

    苏瑞一笑,道:“侍奉病人的事情,只怕你做不来的,不如还是你去休息吧。”

    谢衡却不肯,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是弟子,为老师侍疾是应该的。倒是女侠在这里待着,便是君上知道了,也是不肯的。”

    谢衡意志坚定,苏瑞实在是说服不得,左右看着自己站在这儿也做不得什么事情,便出去了,又看到外头胡铨还呆站着,不免也要劝他一句:“大人怎么也站在外头?”

    “我是不放心啊。”胡铨道,“我也没想到,荀懿的身体差到这个地步,手上还有安西都护府那辽阔疆域的无数事务……她,她怎么撑得下来!”

    他是接触过一国执政赵鼎的,也做过些官职,心知这政务到了一国宰相这里,能有多杂乱而繁忙,更不要说安西都护府那么大的疆域,那么多的民族?

    苏瑞听到这话,也不免心生担忧起来,但她还是要劝慰胡铨的:“大人不必如此,想是君上自己,也有分寸的。”

    她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心虚,她是知道这位长史大人是如何决绝地把自己放上棋盘作为筹码,博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知在这位决绝的君上眼中,“自己”着实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胡铨只得叹一口气:“我只是在想,她已与普安殿下有了接触,想要插手这大宋朝廷,只是,这又如何容易呢?我是心疼这孩子,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心血要劳累啊。”

    说到浑浊不堪的大宋朝廷,他是亲身经历,如今依旧在“罪臣”的名录里,受着秦桧的迫害,更何况大宋对女子执政已经不像大唐那样宽容,不难想象以女子之身驾驭安西都护府,还要支持赵瑗与秦桧一党相争的荀懿日后会有多少事情要头疼。

    苏瑞也反应了过来,胡铨是真的把荀懿当做了自家子侄,这种情况下,难免要恨自己无用,帮不上忙,只得再次出言宽慰道:“大人如今还是罪臣,何必心急?何况,普安殿下在朝野间也有些声望。”

    她定了定心神,好叫自己不陷入与他相同的怨怼情绪里,只道:“夜深了,大人若不去休息,只怕荀懿知道了,也不愿意的。”也用了和谢衡一样的说辞。

    胡铨点了点头,他在门外站着,其实也没什么用,不过能让自己心上好受些罢了。荀懿知道了,必然又是一番过意不去,他自觉自己虽虚担了个长辈名声,却是处处受着荀懿的照顾:

    之前一路水里火里就不提了,蛰居在婺州的时候,也是荀懿借了替赵老相爷修文集的机会,给了他大笔的“润笔”,还因此事替他博了不少民间声望。故而不想让荀懿再多忧心,便听了苏瑞的,去休息了。

    那书斋的灯却一直点着,门也不关,谢衡就坐在荀懿塌边一张小方凳上,只打坐调息,不敢休息。其实程君溪遣了两个侍女来服侍,谢衡大可不必如此,可他却生怕他师傅再有什么事情,不愿离开。

    就这么着,一直到了清晨时分,外头鸡鸣过几遍。荀懿似乎是被吵醒了,她似乎察觉到谢衡身上那股她自己制的梅花香味道,便问道:“阿衡?”

    这一句让谢衡精神一松,他收了功力,直扑到床边:“君上醒了?”

    “嗯。”荀懿坐起身来,听到动静,知道他十分兴奋,就先摸摸他脑袋,温言问道,“我吓着阿衡了?”

    谢衡点了点头:“君上那副情状……我,我几乎都不敢松手。”他不愿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只略过去,“君上可饿了?那程君溪派了两个侍女来服侍君上,我让她们给君上找些吃的?”

    荀懿只笑了一笑,道:“人一生草一秋,你我迟早都会变成鬼。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我这个时候死了,安西都护府不免要都成了你的担子,我还有些东西没教你呐,只苦了你不免要边做边学了。”

    “君上!”谢衡听她这样平淡地说出自己的后事,好似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几乎是着急得要落泪,“这种不吉利的话,不可随意说的。”

    荀懿情知是他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设想,但她现在醒了过来,也不愿意再怎么逼迫他:“好了,我不过随意说说,阿衡莫急,我既然醒了,就不会有事了。辛苦你守了我一夜了。”

    她笑一笑,似乎是故意在这时候提起这话似的:“而且我看外头,是不是有些天亮了?”

    谢衡惊喜地站了起来:“君上能看见了?”

    “看不见,不过是些模模糊糊的光影而已。想来恢复还要些时日和机会。”她对谢衡道,“你还是叫那侍女们去我那琴囊里,给我找来个什么巾子发带一类的,替我蒙一蒙吧,免得我总想去看清,反倒伤了眼睛。”

    谢衡点头,也不需他再说什么,那侍女已经出去找了,她那琴囊放在程君溪一开始安排的屋子里,恰与苏瑞比邻而居。故而刚刚起身的苏瑞也不免得到了这欢欣鼓舞的消息。

    她原想去看荀懿,可想着此间主人程君溪还不知道此消息,又因那侍女是有事情要做的,就让那侍女先回去把那灰色的丝质发带给了荀懿。

    她自己用起轻功来,到了那主人的正堂,要给程君溪说上一声,却听见里面一声耳光响,那郎中灰溜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瑞心下不解,进去正看到程君溪端着茶盏,正在喝茶,似乎不把刚刚的掌掴当回事儿一般,心下奇怪,还未等她开口问,程君溪已经放下了茶盏:“苏女侠见谅,刚刚因为荀懿之事,和那郎中起了些火。”

    这郎中的事情到底是人家家事,何况程君溪已经诚恳地说了缘由,苏瑞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只道:“我是觉得,程大官人对阿素,有些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