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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针锋对(上)

    “不过是一时玩乐之小小技巧,却能被普安殿下知晓,微臣着实惶恐。”谢衡免不得还是要谦虚一下的,不过这番话虽然迂回,却也认了自己便是此事中人。

    赵构既然喜欢下棋,听了这话,心下更加欢喜,口中却不免还要多说几句:“哦?若是如此,改日倒不妨与朕的几位棋待诏较量较量。”

    谢衡道:“若能与国手较量,微臣不胜荣幸。”

    他们这说得正热闹,却听外头忽而一声通报,说是秦相公来觐见了。

    天底下最尴尬的事情之一,怕就是你想瞒着别人做事,却被别人当场撞破了。

    赵构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起来,然而他纵容秦桧实在太久了,骤然一日之间就天翻地覆,也实在太不像话,他怕的是秦桧狗急跳墙,那时候他也招架不来。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皇帝宝座,赵构只得压下脾气来,道:“既然是秦相公来了,就请他进来吧。”

    吴皇后忙对赵构道了一礼,奉着韦太后到后头的小舱室去了,她们俩个后宫之人,要见外臣还是不太体面的。何况她们又都听过了金国那边想要废赵构而立秦桧的事情,自然更不想和秦桧相处。

    赵构本来是想的好好的,一家子出游,这会子全被秦桧给搅了,心下自然很是不爽。

    这不爽自然也延续到了秦桧乘了筏子到舟中来的时候。

    秦桧见了驾,道了礼,却看到赵瑗赵琢都在,觉得这阵仗实在是大了些,心下疑惑,不知今日是个什么场合。又一眼看到谢衡这么个白衣坐在舟中,更是惊讶了一会儿,他全想左了,还以为是什么皇嗣的大事,只问道:“官家,这,这少年人是何人物啊?”

    这举动落在赵构眼中,更觉得他虚伪,便是谢衡自己,都有意为官家考虑,不大加宣扬。而他得了消息就来急急觐见,见了却还要故作这番姿态,没的让人讨厌。

    因了有恶感在先,赵构口上淡淡的:“朕听闻前几日丰乐楼的棋局热闹,便请来了那白衣少年,却没想到他便是安西都护府的使节,朕还在说棋道的事情呢。”

    丰乐楼棋局的事情震动临安城,秦桧也听闻了的,他此刻打量谢衡,也觉得他是姿态风仪俱佳的美少年,心道怪不得市井“棋之谪仙,下凡指点”的传言喧嚣尘上,这少年人光容貌也当的起谪仙二字了。

    只是安西都护府使节的身份让秦桧望而却步,他不得不改一改对于安西都护府穷乡僻壤的认知了,原来那样的水土,也能养出这样少年人。

    他略想一想,便知道官家有意避重就轻了,但他也没想那么多,只因为赵构口中隐隐有不喜之意,开口劝谏道:“官家喜欢棋道,臣也知道木野狐迷人,可到底还是要节制才是。不可玩物丧志啊。”

    他久居上位,也习惯了这样对赵构说话,其实这话在赵瑗和谢衡耳中都已经算得刺耳,赵构却浑然不觉,只因为他略过安西都护府使节这一截而高兴:“是了,不过这次也误打误撞,遇到了谢棋士,不失为一件好事。”

    秦桧自然有所不屑,他又上下打量了谢衡几下,要挑他的毛病来,目光先看他一身白衣,当即问道:“谢棋士无官无职,为何出使我大宋啊。”

    这问题谢衡已经答过了的,在场诸人自然各个脸色精彩,还是赵瑗开口解围道:“秦相公有所不知,这是安西都护府长史荀懿大人的弟子,不过是来做信使的,真正朝贺正旦的,是安西都护和长史二人。”

    秦桧到底是多年的权相,一听便抓出个纰漏:“哦?这安西都护亲自来了也就罢了,长史不过是个司掌安西都护府大小事情的官员,怎么也要提一提?”

    他那意思自然是,便连谢衡的老师安西都护府长史荀懿也不算什么大人物,他这个学生又算得了什么?

    谢衡给他解释道:“原是安西与其他地方风俗不同,以都护统辖一应军事,长史执政。故而家师便是这安西执政了。”

    秦桧便不免皱一皱眉:“臣听闻安西都护府曾以太祖封为归义军节度,这安西都护府……是你们自封的么?”

    这步步紧逼的越加尖锐起来,谢衡却是一派冷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相公误会,安西都护府之名亦为太祖所赐,安西都护府珍藏书信可以作证,道是‘尔若征得西域,自以安西为号’,只是后来西夏崛起,与中土交流不便,安西都护府不曾求得中原印信官服,待到近年荀都护平了西夏,近些年西夏东部太平下来,安西都护府要入朝朝贡,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起来,故而特地派遣微臣来求取这些东西。”

    他说罢,自怀中拿出一张裱的好好的信件来,递给了赵构身边的小黄门,让他转达赵构:“太祖命令在此,请官家细看。”

    赵构看一看,只点点头,认下了。民间这些年叫了过来,难道是皇帝一纸诏令能改变的么?何况人家还是师出有名地抬出了太祖。

    可他也不免看着这封信叹气,靖康耻时,东京一切物品都散落了,包括太祖太宗遗物,他只能从这封信上的印记上看出这的确是太祖的遗物。

    秦桧哪里甘愿自此认输,此事不成又出一事:“安西都护府平灭西夏已有三年之久,为何到了三年后的今日才来朝贺?”

    谢衡笑道:“相公执政,老成持重,自然知道,战争毕竟只是战争,结束之后还有无数事情要做,才能使当地百废俱兴,政通人和。何况,西夏战事虽平,其与大宋接壤的东部依旧征战不休,商旅却步,音讯不通,安西又安敢朝贺?到了今日,东部战事稍平,才敢派出朝贺队伍来。又因朝贺是个大事,期间又有无数事情需要确认,故而家师才派了我来,做个信使。”

    赵构闻言颔首:“唔,这事情你要和礼部的陈诚之去商议了。”他本能一般地不想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