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大朝会（上）
安西都护府仪仗一直到了除夕之日，才慢慢地入了临安城中。来到谢衡与陈诚之商议好的馆驿内住下。
本来是个合家欢聚的时日，按理说应当少有人会关注这久违了的海外州府的朝贡队伍，偏偏有那穿梭各家的好事之人，往来街上的大小人等，各个被这队伍绊住了脚步，便惹起了临安臣民的好奇之心，各个前往街上，来看这番热闹。
为首的是安西都护府都护的仪仗，黑色大旗上是以金线绣制的“荀”字，遮天蔽日，擎旗步兵方阵二十人，人人身着锦袍，配着明光甲，陌刀，身形高大，还有人在高高的头盔之下露出一点发辫。
之后是荀墨和其亲随骑兵统领们，都是一水身着软甲锦袍的轻骑兵，高大的阿拉伯马之上最显眼的，自然还是荀墨都护本人——甚至不需要刻意分辨，那位丰神俊逸，面容俊美的都护，自己就足够吸引目光。
最后才是荀懿的朱轮车，左右随行了八位侍女，各个是盛装妆点，戴着绿松石的耳坠子，一水地披着大红的斗篷。最后绵延不绝的是押送安西都护府贡礼的骑兵和步兵，随着旗帜拂过晦涩的临安城天空，安西都护府的消息就在临安城里传扬了开来。
这消息递到御前的时候，赵构已经和后宫诸人在一起吃起了中午的家宴，按理说，照了南宋的规矩，此刻皇帝应该是不理政事的了，可这难得的安西都护府来了，赵构还是略尽了尽礼节，让他们午后前来见驾。
因了这事儿到底是交在赵瑗手上办的，他自然是少不得伴驾的。
赵瑗原是进宫来参加家宴的，因了此事，不免要问一句：“儿子回去换套衣服再来？”这也是个委婉的提醒了，按照礼制，这时候大家都是要穿朝服的。
赵构就挥了挥手：“这又不是正经的朝贺，让他们穿着燕居之服来就成了，也省的我们的那些麻烦。”赵瑗应了一声，就出门吩咐礼部有司转告，他到底与荀懿等相熟，不免又嘱咐一句：“我知道荀君上喜欢素净，可这到底是见驾，不可素净得太过，让官家觉得失礼。也别太妆点了。”
他做事细致，在礼部多时以来，早就不是个秘密，所以这么贸然一句，倒也没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与安西都护府有什么来往。皇子勾结海外州府，这事儿怎么听都怎么让人心惊胆战。
半刻功夫，荀墨和荀懿都到了御前，在礼部有司拖长了声音的唱赞中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赵构打量过去，只见这对兄妹俱是一脸宠辱不惊的平和神色，荀墨俊美，荀懿温婉，都显出十分的风度来，只对着身边的赵瑗低声道：“唔，人道安西都护府海外州府穷乡僻壤，原来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前头有个芝兰玉树的谢衡，朕已经觉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了，没想到连安西都护府主人们也是神仙化人。”
这话显得格外的轻佻，赵构自己也明白，才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赵瑗心中苦笑道，怕是以荀墨的武功和荀懿的耳力，这一句话根本藏不住。但这是君父说话，他也不好多补救些什么，只唯唯诺诺一下，算是揭过这一茬。
赵构清了清嗓子，问道：“安西都护府久不与大宋来往，如今久别而还，乃是幸事一桩。”
荀墨答道：“安西离国远，而久困于金、西夏等虎狼之邦，三年前微臣以赖天德，稍靖其羽翼，安西才有喘息之机，得以向故国求援。”
赵构对这篇子文绉绉的拍马屁式对答受用极了，连连点头。
赵瑗在一边听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早就领教过荀懿在言辞上颠倒黑白的功夫，没想到荀墨这样看上去冷冰冰的人，其实也是颇为精于此道，说起这么堆话来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安西都护府的军事能力，他已经领教过了。一个能够和自己的侍卫统领讨论条支海叛乱的将军，如今却言辞谦卑地说着什么：“向故国求援”的鬼话，荀墨这种素来高高在上的人，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说到军事的事情，其实赵构就不太能听得下去了，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说什么安西？只道：“大宋不喜军事已久。”算是轻轻巧巧地把此事遮掩过去了。
荀墨微微抬了抬头，依旧是那副非常恭敬的模样：“那微臣依旧有一事相求。家妹三年前受西夏人刺杀，中毒失明，微臣虽已踏平西夏王都，悬李仁孝等一干人的头颅于兴业城外，但是塞外寒苦，不得善于岐黄之人，久闻官家身边有一医官王继先，微臣斗胆请他为家妹医治。”
这句话倒是说的让赵构顿生一点知己之意，他不禁把目光落到了一直一言不发的荀懿身上，见她虽然容貌秀美，却是身形单薄，脸色苍白，虽然不因此而减弱魅力，却依旧不由得让人叹了口气：“病痛不饶人啊。”
赵构其实是隐秘地嫉妒过年少的荀氏兄妹的，在如此年少的时代就有州府的权力，能以远胜他的年华去享受作为上位者的乐趣。不知怎的，被这句话一说，他那股子没来由的嫉妒消散了不少，只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普安，你且记下此事，让王继先抽空去安西都护府的馆驿那里走一趟。”
“微臣谢主隆恩。”荀懿和荀墨听闻此句，都不免又一次道礼谢恩。赵瑗看着这分明是收敛了光芒的两个安西都护府的主人，又看了看他颇为得意的君父一眼，不由得承认，荀懿和荀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到他们俩谢恩走了，赵构才铺开纸写了那道早就说好的册封奏折，交给赵瑗，让他连同印信冕服一起送过去，不免还夸了一句：“他们虽然年轻，看着却稳重，想来也是真心同大宋友好的。今年来的还不止安西都护府，西夏的梁家，就是那个出过两个太后的家族，也派了个家主来归，只是他们路途迟缓些，要到明日才到。”
赵瑗应承了一句，又条件反射般地想到此事是否有人插手，只打定主意，待到第二日的大朝会结束后，再去询问。
本来是个合家欢聚的时日，按理说应当少有人会关注这久违了的海外州府的朝贡队伍，偏偏有那穿梭各家的好事之人，往来街上的大小人等，各个被这队伍绊住了脚步，便惹起了临安臣民的好奇之心，各个前往街上，来看这番热闹。
为首的是安西都护府都护的仪仗，黑色大旗上是以金线绣制的“荀”字，遮天蔽日，擎旗步兵方阵二十人，人人身着锦袍，配着明光甲，陌刀，身形高大，还有人在高高的头盔之下露出一点发辫。
之后是荀墨和其亲随骑兵统领们，都是一水身着软甲锦袍的轻骑兵，高大的阿拉伯马之上最显眼的，自然还是荀墨都护本人——甚至不需要刻意分辨，那位丰神俊逸，面容俊美的都护，自己就足够吸引目光。
最后才是荀懿的朱轮车，左右随行了八位侍女，各个是盛装妆点，戴着绿松石的耳坠子，一水地披着大红的斗篷。最后绵延不绝的是押送安西都护府贡礼的骑兵和步兵，随着旗帜拂过晦涩的临安城天空，安西都护府的消息就在临安城里传扬了开来。
这消息递到御前的时候，赵构已经和后宫诸人在一起吃起了中午的家宴，按理说，照了南宋的规矩，此刻皇帝应该是不理政事的了，可这难得的安西都护府来了，赵构还是略尽了尽礼节，让他们午后前来见驾。
因了这事儿到底是交在赵瑗手上办的，他自然是少不得伴驾的。
赵瑗原是进宫来参加家宴的，因了此事，不免要问一句：“儿子回去换套衣服再来？”这也是个委婉的提醒了，按照礼制，这时候大家都是要穿朝服的。
赵构就挥了挥手：“这又不是正经的朝贺，让他们穿着燕居之服来就成了，也省的我们的那些麻烦。”赵瑗应了一声，就出门吩咐礼部有司转告，他到底与荀懿等相熟，不免又嘱咐一句：“我知道荀君上喜欢素净，可这到底是见驾，不可素净得太过，让官家觉得失礼。也别太妆点了。”
他做事细致，在礼部多时以来，早就不是个秘密，所以这么贸然一句，倒也没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与安西都护府有什么来往。皇子勾结海外州府，这事儿怎么听都怎么让人心惊胆战。
半刻功夫，荀墨和荀懿都到了御前，在礼部有司拖长了声音的唱赞中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赵构打量过去，只见这对兄妹俱是一脸宠辱不惊的平和神色，荀墨俊美，荀懿温婉，都显出十分的风度来，只对着身边的赵瑗低声道：“唔，人道安西都护府海外州府穷乡僻壤，原来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前头有个芝兰玉树的谢衡，朕已经觉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了，没想到连安西都护府主人们也是神仙化人。”
这话显得格外的轻佻，赵构自己也明白，才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赵瑗心中苦笑道，怕是以荀墨的武功和荀懿的耳力，这一句话根本藏不住。但这是君父说话，他也不好多补救些什么，只唯唯诺诺一下，算是揭过这一茬。
赵构清了清嗓子，问道：“安西都护府久不与大宋来往，如今久别而还，乃是幸事一桩。”
荀墨答道：“安西离国远，而久困于金、西夏等虎狼之邦，三年前微臣以赖天德，稍靖其羽翼，安西才有喘息之机，得以向故国求援。”
赵构对这篇子文绉绉的拍马屁式对答受用极了，连连点头。
赵瑗在一边听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早就领教过荀懿在言辞上颠倒黑白的功夫，没想到荀墨这样看上去冷冰冰的人，其实也是颇为精于此道，说起这么堆话来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安西都护府的军事能力，他已经领教过了。一个能够和自己的侍卫统领讨论条支海叛乱的将军，如今却言辞谦卑地说着什么：“向故国求援”的鬼话，荀墨这种素来高高在上的人，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说到军事的事情，其实赵构就不太能听得下去了，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说什么安西？只道：“大宋不喜军事已久。”算是轻轻巧巧地把此事遮掩过去了。
荀墨微微抬了抬头，依旧是那副非常恭敬的模样：“那微臣依旧有一事相求。家妹三年前受西夏人刺杀，中毒失明，微臣虽已踏平西夏王都，悬李仁孝等一干人的头颅于兴业城外，但是塞外寒苦，不得善于岐黄之人，久闻官家身边有一医官王继先，微臣斗胆请他为家妹医治。”
这句话倒是说的让赵构顿生一点知己之意，他不禁把目光落到了一直一言不发的荀懿身上，见她虽然容貌秀美，却是身形单薄，脸色苍白，虽然不因此而减弱魅力，却依旧不由得让人叹了口气：“病痛不饶人啊。”
赵构其实是隐秘地嫉妒过年少的荀氏兄妹的，在如此年少的时代就有州府的权力，能以远胜他的年华去享受作为上位者的乐趣。不知怎的，被这句话一说，他那股子没来由的嫉妒消散了不少，只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普安，你且记下此事，让王继先抽空去安西都护府的馆驿那里走一趟。”
“微臣谢主隆恩。”荀懿和荀墨听闻此句，都不免又一次道礼谢恩。赵瑗看着这分明是收敛了光芒的两个安西都护府的主人，又看了看他颇为得意的君父一眼，不由得承认，荀懿和荀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到他们俩谢恩走了，赵构才铺开纸写了那道早就说好的册封奏折，交给赵瑗，让他连同印信冕服一起送过去，不免还夸了一句：“他们虽然年轻，看着却稳重，想来也是真心同大宋友好的。今年来的还不止安西都护府，西夏的梁家，就是那个出过两个太后的家族，也派了个家主来归，只是他们路途迟缓些，要到明日才到。”
赵瑗应承了一句，又条件反射般地想到此事是否有人插手，只打定主意，待到第二日的大朝会结束后，再去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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