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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大朝会(下)

    荀墨昨日被册封了“玉门郡王”,也少不得着了绯色的官服,戴上官帽来。荀懿被自己那群侍女围着穿上“嘉裕郡君”的朝服,又少不得浓妆艳抹一番,才去探望他,还未踏入室内,就听见身边的侍女们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怎么了?”她不明就里地一问。

    依旧是米娜胆子稍许大点:“我们几个,没想到主上着绯色,这般好看呢……平日里老是那些墨色、石青色、灰色,倒是把主上的容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荀墨一个眼神制止了,战战兢兢地蹲身行礼:“婢子逾越了。”

    荀懿闻言不由得一笑,因了荀墨在安西都护府久居上位,衣着自然随性,他军旅出身,不喜这些繁复颜色,平日最常穿的,就是黑色,显得整个人冷肃异常,绯色久为官服上品颜色,自然衬得人华贵些。

    想到此处,素来处事不惊的荀懿也不免带着些许遗憾问了一句:“我倒也想看哥哥现在的样子。”

    她绝少露出这样的个人情感,倒是让荀墨重视起来,他不太自然地扶了玉带,走到荀懿跟前,一字一句地保证道:“你会看见的,我向你保证。”

    因了这么一段插曲,他们到达宫禁前时,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大臣,而此刻五更未过,满天星斗尚在。

    谢衡因在昨日册封中,被赵构给了个中书舍人的虚职,得了个正四品的朝服,也少不得跑这一趟,他到底年少,因见了这番从未见过的大朝会景象,不由得左右张望起来,只觉得着大宋大朝会的声势虽然宏大,但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待到两边侍卫报了班齐,五更的梆子响起来,赵构的步辇才慢慢地到了大庆殿内,升起了御榻。

    三跪九叩的大礼行过,诸省以及各部纷纷按照惯例上奏了些《祥瑞表》贡物一类的东西,少不得,礼部呈递天下贡物的时候,荀懿与荀墨一道出列送了一块玉璧装了装样子,最后则是八百年未遇的他国朝贡,西夏来的那家梁氏的家主,竟也是个少女,着了小金冠,绯色窄袖袍,道了礼,算作在百官面前露了面。

    折腾到天光大亮。赵构才走出来接受上寿、酒礼……宋朝加强了对于礼仪的概念,几乎是所有的拜都是三拜,搞得整个流程繁杂而又无趣,几乎都在低头行礼之间。

    偏刚刚升了郡王郡君的荀家兄妹,与赵瑗一样立在班次的前头,竟是一点儿懒也躲不得,荀懿挨过了开头的几下,终于被这一连串的礼节折腾的头晕目眩,亏得是荀墨在身边撑住了,才没有闹出“安西都护府长史在大朝会上晕倒”的笑话来。

    最是一点懒也躲不得,还要数折知琅,作为侍卫司都虞候,今日算是在最前头的人,偏他又年少,身形高挑,在一群侍卫里极为显眼,出尽了风头,也少不得时时刻刻全神贯注。

    好歹这一套流程折腾完了,到了赐宴时分,南宋不比唐代随意,时时处处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赐宴也不是如同唐代一般,喝高兴了的皇帝当场显露自己的书法水平,赐字给臣下。而是众人规规矩矩地坐下,等着有司分发。

    那有司还未将刀提在手中,却听得一声声响,外头有人闯入。

    这样庄重的场合,忽而有人闯入,可谓是大逆不道,侍卫们齐齐上前,折知琅更是一个闪身,自御前到了那两人面前,张口便叱问道:“尔等是何来历?安敢擅闯大庆殿?”

    那为首的人傲慢地扫了他一眼:“哦?你们宋国是没有人了么?竟派了个小孩子作侍卫?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萧裕,带着我们皇帝的旨意而来,你若是识相,还不退下。赵构何在?叫他出来迎旨!”

    萧裕是时任金国兵部侍郎,在金国内部极为有权势。可就是如此,大宋的臣民也不能容忍他在大宋的朝堂上,把大宋的皇帝,大宋天下的主人当做一个臣子呼来喝去。折知琅一手按上了自己七星龙渊的剑柄:“你说你是萧裕,可有凭据?”

    那萧裕反而不畏惧,扶住了折知琅的肩,哈哈大笑道:“你们宋人,从来在战场上没赢过金国,就凭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他如此说着,手上却暗暗发力,要把折知琅扳倒不可。

    没想到折知琅却依旧是岿然不动,但他到底忌惮着场合,只敢与萧裕凭内力较劲,并不敢做什么别的举动——折知琅深知,若是真的惹恼了金人,才是让赵构不喜的,那意味着赵构的安全将要受到威胁。

    只见一个身着绯色朝服的少年人忽而起身走到萧裕面前,轻轻一拍他搭在折知琅肩上的手,将他的内力逼得四散奔逃,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萧裕大惊失色,却见那少年面容温润,红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话:“便是萧大人大驾光临,岂能无有任何凭据?一张空口白牙,便作出这般轻狂做派来,又有几分金国气度?怎能让人信服?”

    萧裕虽然心惊他武功,面上却不能露怯,只嘿嘿一笑:“又是个小毛孩子,大宋朝堂可真是无人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且看看,我手上这圣旨?”

    谢衡其实不用接那圣旨都知道,这必然是出自金国皇帝之手,但此刻少不得还要做些模样,只得接过来瞥了一眼。可这一瞥之下,便是他并非大宋人士,都觉得怒发冲冠——这份圣旨的言辞,简直就是把赵构当了附属国的小君主随意训斥了。

    谢衡面色半分不露,只向赵构道了礼道:“官家,此确为金国圣旨。”

    赵构一手扶额,道:“朕身体忽感不适,这就退下,秦桧和普安暂代此事吧。”说罢,连身边的内侍也追不上,就匆匆退到殿后去了。

    这下莫说谢衡,就连荀懿也不免皱眉,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赵构匆匆退缩,简直就是有损国格。荀墨盯了那金国使节一会儿,轻轻地在他妹妹耳边道了句:“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