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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阴谋味

    谢衡与郑日新的棋局开始于酉时,天色几乎已经完全黯淡起来,街上的喧嚣被侍女们小心地用厚重的帘子隔绝在对局室之外。

    对局室帘幕之外的包厢之中没有多少人,因为今天晚上,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恩平郡王府的宴会了。

    但他们可能想象不到,声震京城的另外一位,东府的普安郡王赵瑗,就在这丰乐楼的包厢之中。他自然是专程来看棋的。

    赵瑗身边随身的侍卫是对于荀懿等人而言都极为熟悉的明十二,他也是觉得今晚的聚会要秘密不可外传,特特地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侍卫。

    其余几个包厢里的就更加熟悉了,陈俊卿、胡铨这两位分别跟随他们冒过险的大臣坐到了一块儿,低声讨论着朝堂上的政局问题,他们对于棋道,自然没有别人那么痴迷,今晚的目的,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张邯和陈留这两位旧日的对手一道来了,折知琅也独自坐了个极大的包厢,那是为荀懿和荀墨预备的。

    酉时一刻,作裁判的一叶翁宣布开局,通过猜先,谢衡执白,郑日新执黑。

    人们本来期待的这盘棋,应当是两位力量型高手的对决。

    郑日新一向有在棋局中杀到对方不剩什么活棋的名声,故而一向为棋道的朋友和对手们诟病。但这样的棋也的确极具观赏性,故而他名列棋待诏之中的首席。

    而谢衡更是意气纵横的少年名士,衢州百手逼对方投子的名局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

    可今日的棋局开局就有些慢而黏,没有想象中的火花四溅,焦灼的局势让周围人都陷入了思索。

    或许是高手对决,为了避免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招式研究得干干净净,把放在手上的招式放了出来?

    棋到中盘,谢衡意外地看着再度长考的对手,陷入一阵思索,他认为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同寻常。

    这盘棋,与其说郑日新焦灼,倒不如说郑日新是漫无目的——通盘的下法似乎是缠又不缠,战又不战,矛盾的思维贯彻全盘,谢衡甚至无法通过试应手判断他的意图,这实在太少见了。

    难道,这是一个遮掩?便如那绝色美人面上的面纱?可谢衡却能清楚地判断出局势,照这样的思路继续下去,对方只会在漫长的攻防轮换中,被他把实地占得干干净净。

    一旦等到郑日新的棋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的时候,他就只有投子认输这么一条路走了。

    这实在不是难以判断的事情,就连折知琅都能在计算之后明白。难道是郑日新这位三十出头的棋手,已经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计算力和判断力?

    但这和棋谱里他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了。

    谢衡正在思索之际,他注意到帘幕一动,折知琅走了出去。

    他没有来得及想折知琅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去的问题,就看到对方落了一手,又是毫无章法规矩的一手。这样的表现,与其说是下了一手,不如说是几乎缓了一手。

    谢衡将自己早已思索好的一手落下,便看到有一个侍女走过来,轻声在他耳边道:“折小将军在外面等您。”

    这几乎是破坏棋局规则的一幕几乎让一叶翁都皱起了眉。但郑日新却毫无所觉,依旧处于自己的思路之中。

    谢衡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儿,这种不对劲儿贯穿棋局之中郑日新的每一步,他看着那个侍女鬓边微微晃动的料器梅花,似乎问题已经在此时得到了可能的解答。

    他向一叶翁告罪,走出了丰乐楼第五层那重重叠叠的帘幕之外,走到了屋外的露台上,几乎是头一探出去,他就意识到一阵危险,本能地举起那把从不离手的黑色洒金扇一挡,正挡住一道呼啸而来的掌风。

    他反应极快,手腕一弯,扇子一转而上,就是那诡异而神秘的转轮功,要废那人的肩。

    但那人似乎对这招数分外熟悉,肩膀微动,便撤去那扇子巧劲儿,谢衡手一动,师从于荀墨的隔空取物使得他把那扇子收回到自己手上,一番交手下来,竟是个平手。

    谢衡定下身形,这才看清面前情景,刚刚与他交手的神秘人被一件巨大的黑色斗篷罩着,还戴了个银色面具,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模样。

    可他刚刚以右手与自己交手,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手上还抓着另外一个人——折知琅。

    只怕是因为折知琅不想引得谢衡分心,才在刚刚他二人动手时刻一声不出。

    如今他焦急地看着谢衡:“阿衡,你怎么出来了?”

    “他来救你啊。你可是谢棋圣的挚友。”那黑衣人的声音低哑得仿佛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但说出的话却是满满的嘲讽。

    若不是折知琅受制于人,真想给他一拳。但他更焦急的,倒是谢衡的局面:“阿衡快走,这个人武功很高,你打不过他的。”

    以折知琅一出来就交手,不到十五招就失败被擒的经验而言,他很清楚地知道,刚刚与谢衡交手时,这黑衣人根本没尽全力,倒像是喂招与试探。

    也是,谢衡来自安西都护府,他的武功深浅,本就是件少有人知的事情。

    “小子闭嘴。”那黑衣人不耐烦地训斥他一声,看向谢衡:“谢棋圣应当知道,十招之内,你尚能与我平手,十招之后,你和这小子,都要命丧于此了。”

    谢衡冷静地看他:“可十招之内,我已经能知道你的武功出处。阁下如此打扮,应当便是不想让人知道来历吧?”

    那人眼神一变,折知琅顿时觉得自己被那人攥着的领口又紧了不少,试图挣扎起来,可被点中穴道的他只能张牙舞爪一下而已。

    “既然如此,您又已经知道,折知琅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何必要这样对他?”谢衡道,他的话语显得十分严肃,他顿了顿,道出对面这个藏头露尾的神秘人的真实身份:

    “金国国师,宇文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