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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宝佑桥

    谢衡摇了摇头:“本来宇文大人亲自跑了一趟临安城,便是辛苦之事。何况棋道本来需要专注,即使我已经有所准备,也不可能在听闻此消息之后发挥如常,下不出有质量的棋局,与其强撑,倒不如暂停,改到来日再下。”

    他没有说郑日新其实也心不在焉,他不愿和这样的对手继续对局下去。

    宇文虚中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既然如此,我已经将消息带到,就不打扰二位欣赏上元佳景了,告辞!”随即纵身而起,手上一扔,那小酒壶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极为巧妙地立在了窗台上。

    折知琅看到,便知道此人的武功已经入了臻化之境,使得自己的功力可以收放自如。而他正在奇怪宇文虚中和这家老板娘既然有些旧交,为什么不留下来喝一杯的时候,那窗户忽然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这里还有两位小公子在?那家伙做事实在没个正形儿,还请两位小公子进来吧。”

    她已经不甚年轻了,满鬓的白发,连身子也因为生活的重担有些佝偻起来,虽然还梳着未出嫁的少女发髻,却实在当不起刚刚宇文虚中调笑一般的“小娘子”。

    不过从她的眉眼之间,却还看得出她年轻时的风韵,她年轻时,一定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罢。

    谢衡和折知琅对她道了礼,才走进那酒家。

    那酒家有些破旧了,却处处显得整洁,谢衡和折知琅随手搬了两把椅子坐了,那老板娘便为他们端了一壶热酒,三四碟小食,道:“前些年,我这酒家上元节倒还开着,倒也有不少客人。现如今,我有些年纪了,上元节便懒得再开门,也就宇文叔通……”

    她说起那个人的时候,嘴角便忍不住地勾起来,像个尚在恋爱之中的少女。

    可她马上反应了过来:“看我这样的人回忆往事,想来没什么意思,我和二位小公子说说这临安城吧,你们二位一会儿要是出去,便向东走,沿着大街走到了头,便是那宝佑桥,再过几刻功夫,那里就会挤满放花灯的人了,跟着人流往前,到了孤山上,或是沿着白堤一路走,都是极好的风景。我年少的时候,常常穿得艳丽非常,戴上那些金雪柳儿,去和那些富贵女子争奇斗艳……”

    她是背对着这两个少年人说的这些话,倚着门,一手拨弄着自己头上的一支木发簪,一手看着外头临安城的月色。

    她头上的木发簪已经很旧了,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她还是忍不住拨弄,似乎是一段回忆一样的珍宝。

    于是两位少年便知道,那必然有一段很美丽的故事,美丽到值得这个女孩子用自己的一生去回忆。

    他们俩有志一同地没说话,各自喝了一杯酒,也跟着她的目光看着那临安城的月慢慢地越升越高。

    那酒味道甚是甘醇,入口便让人沉醉,可回味却泛着苦。他们俩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宇文虚中到底为什么要大口地喝那么一壶,只各自喝了一杯,便不喝了,起身辞行。

    那老板娘并未留他们。他们便出了店门,回头一看,借着皎洁的月色,看到那店门上的招牌是“有美堂”,这是极为有名的酒家,之前在开封便是以好酒著称于世的,可之前却不曾听闻他家的酒有苦味。

    这种奇怪的联系,不免让人想起,宇文虚中也是在大观三年的汴梁城中,因为在殿试之中答对如流,被宋徽宗赐名为“虚中”而扬名天下的。

    当年的风流进士,怀着“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心情打马汴梁城的时候,想来很容易注意到街边当炉的美人吧?至于后面的故事,又不过一场老套的儿女情长,不过顷刻,就会碎裂在家国动荡的乱世之中。

    谢衡和折知琅都很年少,有着一腔少年的热血,便很难对于这样的年岁产生那些感怀。只是自然地顺着那老板娘的话,向着宝佑桥走去,那桥虽长,可已经有了不少游客挤在上面,还有来来去去穿梭在人群里乞讨的、玩杂耍的、卖零嘴的、卖花灯的……不一而足,便是有人被人挤到失足落水,也不像是什么稀奇事。

    而放花灯的人已经开始了,近些的湖面上满是花灯。男男女女最多,都是要靠河灯来寄托情愫。

    谢衡和折知琅被他们一路推到桥边,在身边人动作之间,谢衡差点被推到桥下,唬得折知琅一下子抓住他的手:“阿衡!”

    谢衡叹了口气,觉得要来凑热闹的自己和折知琅怕都是脑子有问题,以他们的年纪,还不至于要用花灯来传递情愫的地步。正在想着要不要以轻功脱身的时候,却在张望之间看到了绯色袍服的荀墨——他那身打扮实在是过于贵气显眼,以至于他身边少有人近身,在人群之中显得分外突兀。

    “主上在那边。”谢衡凑到折知琅身边道了一句,两人终于忍不住周围人群的推推搡搡,干脆飞身而起,踏过几盏湖面上的花灯,在一片惊呼声之中重新落到了人群之中的荀墨的身边。

    苏瑞不由得一笑道:“我看你们俩今晚过后,只怕又要大出风头一次。”

    这两位名满临安城的少年郎各自对视一眼,彼此都没理解到苏瑞的意思。倒是折知琅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问道:“瑞姊不应该在宫里么?怎么自己出来了?”

    苏瑞看了一眼荀懿道:“不是来参加阿素的宴会么?”

    荀懿放完了河灯,自桥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谢衡。谢衡便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暂停了那盘棋局了,开口要解释些什么,可此地实在是人多口杂,不适合说这些机要军事内容。而荀懿却没有在意,只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自己的棋局,自然是你自己做主。”

    谢衡一笑,便开口提起另外的话题:“君上也要放河灯?您许了什么愿望?”

    这便是苏瑞和荀墨都会关心的八卦了,便齐齐凑过来要听她说,却看荀懿摇了摇头:

    “许愿的事情,说出来便不灵了。”

    周围人各自失望一笑,苏瑞还要开口追问些什么,却见一朵硕大的红梅形状烟花自西湖的一边腾空而起。

    “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先去梅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