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八:捷报抵
临安城中的荀懿读过捷报，不由展颜而笑，她伸手把那捷报放在烛火上烧了，烟尘袅袅。
她别过头向外看去，临安小雪，洒了一城银装，把凤凰山、西湖都笼在一片雪雾之中，便道：“阿衡若是无事，不如陪我一道走动走动？这几天在这屋子里，实在是闷了。”
谢衡欣然应允，干脆丢下手中情报，侍候自己老师出门去了。
陈俊卿却不巧在此刻来访，因为战事紧急，他这几日来往频繁，连公服都不换一身，就这么走了进来。
“陈相公，刚刚我们君上和谢学士一道出了屋子。”米娜向他道礼，“您若是不急，且在堂屋里等一等，我这就派人去找。”
陈俊卿摆了摆手，一路轻车熟路地到了屋中，只见四下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墙角的瑞兽香炉还在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陈俊卿心下奇怪，那桌上的灯火还亮着，情报、地图、账簿洒了满桌子，荀懿和谢衡又能去哪里呢？他轻手轻脚地向桌上看去，只见一封神采飞扬的行书摊在桌上，开头便是：“吾妹，见字如晤。”
这显然是荀墨写给荀懿的信了，他们兄妹关系颇为亲昵，即使战争之中有信件来往也并不奇怪，陈俊卿本是儒家君子，对待这种私人信件本是非礼勿视，但战事的压力快压垮了他，当下也顾忌不得，就地阅读起来。
荀墨文采称不上一流，对待荀懿的情谊却颇为真挚，自己身在战场，战事紧张一句也不提，却要叮嘱荀懿“不许劳累、切记添衣”，这种亲昵语句看得陈俊卿颇为尴尬，仿佛他好像在听这对兄妹私语似的。
他听得外头有了人声，本想放下信件，却一眼瞥见几行之后，有一句：“金军主力已被击溃，完颜亮负伤北逃，”当下不自觉地把信往袖中一塞。
他紧张地抬头，却看到是米娜走进来：“奴婢四处派人找了，君上和谢学士在水榭边看雪，您可要过去？”
陈俊卿念着手中的信，只想着进宫告诉赵构，哪里敢到荀懿面前去露怯：“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枢密院中有急事，还是回去一趟，你也不必告诉君上我来过，免得打扰他们。”
他这要求虽然古怪，米娜也不多问，只让人恭送他出了宅院。
陈俊卿知道，即使八百里加急，受制于地形、道路、天气，人的脚程也比不上飞鸟迅速。当下也不准备回枢密院耽搁，上了马车就直奔宫中。
赵构也在为前线战事所急，他每每过问军情，得到的情报都是略有小败、尚在僵持，只有苏瑞写信告诉他收复扬州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可是眼看着完颜亮的兵锋越推越近，他又有了逃跑的想法。
赵瑗不得已之下，日日入宫伴驾，一方面，是怕赵构听信秦桧鬼话，一言不合就跑了，另一方面，却是赵构也怕他再次一个人留在临安城。上回他逃出临安城就够丢脸的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回，临安城的百姓只怕不可能被赵瑗糊弄住，当即拥立他为帝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要是还在普安郡王府待着，赵构自己都不放心。
赵构听见陈俊卿求见，当即召见。待到陈俊卿来到驾前，连礼都免了，开口便是一句：“前线如何？”
陈俊卿满面喜色：“荀墨都护不愧号为安西军神，已经击溃金军主力，把金主赶回了淮河。”说罢，将那封书信呈上。他看着赵构扫视之下，也面露喜色，开口道：“陛下，金主受伤，金军主力被击溃，此为天赐之良机，不如命.......”
赵构沉浸在狂喜之中，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话到一半，就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是，是，爱卿，立马传朕金牌，让荀墨退军！”
赵瑗和陈俊卿对视一眼，都颇为惊讶，赵瑗道：“官家，金主篡位自立，本就是强压诸臣，如今又受了伤，金军群龙无首，正是我大宋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为何不直接命荀都护与潭国公合兵一处，渡过淮河，乘胜追击？”
赵构沉默片刻，陈俊卿还以为他在担忧战争支出等等事由，便道：“官家放心，潭国公出征之时，枢密院精心准备，后勤粮草俱足，囤积于楚州，既然楚州金军不战而退，这些东西自然可以使用，后勤补给支撑到开封都是绰绰有余。”
赵构见他二人一言一语，都是要他继续打仗的意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赵瑗一眼：“荀墨自行募兵，不受大宋枢密院调度，这样的人，你也敢让他去打开封？朕让他出征，不过是金人来势汹汹的一时之举，如今金人既退，怎么还能让海外州府首领领兵在外？普安，你忘了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教训了吗？更何况安西荀墨，那又是个何等桀骜不驯的人，你难道都没见识过？”
赵瑗苦笑，他与荀墨相熟，不由得开口为他辩护几句：“荀都护虽然孤傲，行事却不是没有章法，何况他不过数万之众，潭国公却领兵十来万。若是官家不放心，不妨把军队统帅职权都交给潭国公，潭国公老成持重，又素有功勋，就是荀墨，也说不出什么的。”
陈俊卿实在不容如此天赐良机就此错过：“折知琅折将军不也在荀墨军中？到时候，哪怕荀墨有反心，便让潭国公命令折知琅小将军一举拿下，便是了。便是下下之策，荀懿荀长史，不是还留在临安枢密院么？”
赵构目光一紧，似是想起信上种种亲昵之语来，转而开口，口气却是温煦了不少道：“普安，你奉命负责安西事宜，是不是与荀懿有所来往？”
赵瑗打死不愿意再和荀懿扯上关系，直低下头去：“不曾不曾，官家明鉴，男女大防，儿子岂是轻狂谑浪之人。”
赵瑗一时拒绝，却没想到赵构为什么要问这么一茬。
陈俊卿却反应过来了，忙道一声：“官家不可！”就扑通跪在地上，“荀墨将兵在外，尚且无有过错，陛下就拿荀懿相胁，只怕荀墨必将与朝廷离心离德。此举大为不妥啊。”
“朕何时说过要拿荀懿相胁了？”赵构反问他，“罢了，内侍，且去宣秦相和胡铨一道入宫，事关重大，宰执还是要议论一番才可。”
她别过头向外看去，临安小雪，洒了一城银装，把凤凰山、西湖都笼在一片雪雾之中，便道：“阿衡若是无事，不如陪我一道走动走动？这几天在这屋子里，实在是闷了。”
谢衡欣然应允，干脆丢下手中情报，侍候自己老师出门去了。
陈俊卿却不巧在此刻来访，因为战事紧急，他这几日来往频繁，连公服都不换一身，就这么走了进来。
“陈相公，刚刚我们君上和谢学士一道出了屋子。”米娜向他道礼，“您若是不急，且在堂屋里等一等，我这就派人去找。”
陈俊卿摆了摆手，一路轻车熟路地到了屋中，只见四下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墙角的瑞兽香炉还在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陈俊卿心下奇怪，那桌上的灯火还亮着，情报、地图、账簿洒了满桌子，荀懿和谢衡又能去哪里呢？他轻手轻脚地向桌上看去，只见一封神采飞扬的行书摊在桌上，开头便是：“吾妹，见字如晤。”
这显然是荀墨写给荀懿的信了，他们兄妹关系颇为亲昵，即使战争之中有信件来往也并不奇怪，陈俊卿本是儒家君子，对待这种私人信件本是非礼勿视，但战事的压力快压垮了他，当下也顾忌不得，就地阅读起来。
荀墨文采称不上一流，对待荀懿的情谊却颇为真挚，自己身在战场，战事紧张一句也不提，却要叮嘱荀懿“不许劳累、切记添衣”，这种亲昵语句看得陈俊卿颇为尴尬，仿佛他好像在听这对兄妹私语似的。
他听得外头有了人声，本想放下信件，却一眼瞥见几行之后，有一句：“金军主力已被击溃，完颜亮负伤北逃，”当下不自觉地把信往袖中一塞。
他紧张地抬头，却看到是米娜走进来：“奴婢四处派人找了，君上和谢学士在水榭边看雪，您可要过去？”
陈俊卿念着手中的信，只想着进宫告诉赵构，哪里敢到荀懿面前去露怯：“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枢密院中有急事，还是回去一趟，你也不必告诉君上我来过，免得打扰他们。”
他这要求虽然古怪，米娜也不多问，只让人恭送他出了宅院。
陈俊卿知道，即使八百里加急，受制于地形、道路、天气，人的脚程也比不上飞鸟迅速。当下也不准备回枢密院耽搁，上了马车就直奔宫中。
赵构也在为前线战事所急，他每每过问军情，得到的情报都是略有小败、尚在僵持，只有苏瑞写信告诉他收复扬州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可是眼看着完颜亮的兵锋越推越近，他又有了逃跑的想法。
赵瑗不得已之下，日日入宫伴驾，一方面，是怕赵构听信秦桧鬼话，一言不合就跑了，另一方面，却是赵构也怕他再次一个人留在临安城。上回他逃出临安城就够丢脸的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回，临安城的百姓只怕不可能被赵瑗糊弄住，当即拥立他为帝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要是还在普安郡王府待着，赵构自己都不放心。
赵构听见陈俊卿求见，当即召见。待到陈俊卿来到驾前，连礼都免了，开口便是一句：“前线如何？”
陈俊卿满面喜色：“荀墨都护不愧号为安西军神，已经击溃金军主力，把金主赶回了淮河。”说罢，将那封书信呈上。他看着赵构扫视之下，也面露喜色，开口道：“陛下，金主受伤，金军主力被击溃，此为天赐之良机，不如命.......”
赵构沉浸在狂喜之中，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话到一半，就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是，是，爱卿，立马传朕金牌，让荀墨退军！”
赵瑗和陈俊卿对视一眼，都颇为惊讶，赵瑗道：“官家，金主篡位自立，本就是强压诸臣，如今又受了伤，金军群龙无首，正是我大宋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为何不直接命荀都护与潭国公合兵一处，渡过淮河，乘胜追击？”
赵构沉默片刻，陈俊卿还以为他在担忧战争支出等等事由，便道：“官家放心，潭国公出征之时，枢密院精心准备，后勤粮草俱足，囤积于楚州，既然楚州金军不战而退，这些东西自然可以使用，后勤补给支撑到开封都是绰绰有余。”
赵构见他二人一言一语，都是要他继续打仗的意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赵瑗一眼：“荀墨自行募兵，不受大宋枢密院调度，这样的人，你也敢让他去打开封？朕让他出征，不过是金人来势汹汹的一时之举，如今金人既退，怎么还能让海外州府首领领兵在外？普安，你忘了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教训了吗？更何况安西荀墨，那又是个何等桀骜不驯的人，你难道都没见识过？”
赵瑗苦笑，他与荀墨相熟，不由得开口为他辩护几句：“荀都护虽然孤傲，行事却不是没有章法，何况他不过数万之众，潭国公却领兵十来万。若是官家不放心，不妨把军队统帅职权都交给潭国公，潭国公老成持重，又素有功勋，就是荀墨，也说不出什么的。”
陈俊卿实在不容如此天赐良机就此错过：“折知琅折将军不也在荀墨军中？到时候，哪怕荀墨有反心，便让潭国公命令折知琅小将军一举拿下，便是了。便是下下之策，荀懿荀长史，不是还留在临安枢密院么？”
赵构目光一紧，似是想起信上种种亲昵之语来，转而开口，口气却是温煦了不少道：“普安，你奉命负责安西事宜，是不是与荀懿有所来往？”
赵瑗打死不愿意再和荀懿扯上关系，直低下头去：“不曾不曾，官家明鉴，男女大防，儿子岂是轻狂谑浪之人。”
赵瑗一时拒绝，却没想到赵构为什么要问这么一茬。
陈俊卿却反应过来了，忙道一声：“官家不可！”就扑通跪在地上，“荀墨将兵在外，尚且无有过错，陛下就拿荀懿相胁，只怕荀墨必将与朝廷离心离德。此举大为不妥啊。”
“朕何时说过要拿荀懿相胁了？”赵构反问他，“罢了，内侍，且去宣秦相和胡铨一道入宫，事关重大，宰执还是要议论一番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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