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鬼

    我们很干净，早晚沐浴，吃饭洗手；我们很光明，阳光下，我们都经不住舒展身体，把那些褶皱和习惯了阴暗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一晒。我们洗掉了黑夜或者白天的泥垢，让身体散发出让异性着迷的味道，我们擦干净自己的筷子，却指向其他动物的尸体。

    从接到这个案子，李队长的手机就没有清闲过，同事的，朋友的，上级的，那些他平时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现在好像都变成了熟人，有个人拐弯抹角问这件案子的发展，有的人拐弯抹角的提醒他：这件案子要谨慎再谨慎。他已经不再像刚从警校毕业那时候理想化了，或者说，当他开始存在于某个群体的那一刻开始，理想化这个概念就开始被褪色。从思想品德课他不再听讲开始，从老师告诉他这门课要重修开始，从他还没毕业就把课本论斤卖掉开始，从他背过的东西考试一结束就主动忘记开始。身边的同学告诉他，你成熟了，你社会了，你出师了。

    xx医院是本地的标签，是本地的象征，如果这真的成了案子，如果这么肮脏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这么清白的地方，那整个城市的形象都将受到损失。李小乐明白，他完全明白，现在正是就坡下驴的好机会，现在正是皆大欢喜的好机会。因为没有证据。完全没有证据。老两口的交代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没有证据，什么都是白扯，嘴里说出的话是看不见的，它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他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吸溜吸溜地品着滚烫地茶水想了一整天：放人！他在夕阳即将落下地最后一刻做出了这个决定。他尽量在报告中省略掉那些不必要的话，尽量写的真实，事实就是：没有证据。这就是事实。然后交了上去。结果一如所料，皆大欢喜。对于老两口的教育是少不了的，李小乐亲自参与，亲自批评教育，然后放人。

    整个医院没多久之后就恢复了正常。空降来的新院长一上任，卫生检查就开展的如火如荼，一来为了聚拢人气，二来为了焕然一新。医院的就诊人数开始每天爆满，医生们，还是每天匆匆忙忙，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终于要引出整个故事的第二个主人公，张东。他已经面无表情，头发凌乱的工作了好一阵子了，他大概已经属于这个医院的老员工了，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他的变化，他尽量把所有的情绪都装在自己的心里，他尽量造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后迅速的离开医院，找到那个能让自己消愁的地方。此刻正在低头认真工作的张东一定不会想到，后来他所作的一切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回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他已经在酒吧买醉有一阵子了，可能除了同事，没有人发现自己的皮肤已经不想以前一样细腻，自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善谈，自己已经开始发福，自己的精力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旺盛，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再晨起沐浴，他甚至不再早期刷牙洗脸，除了自己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邋遢地不像以前的自己，但是他没有发现。每周四五是他连休的日子，他注定会在周四下去家附近的一家酒吧，把自己灌醉。他不喜欢喝酒，但是后来发现，酒能让她短暂的忘记那些自己想忘记的东西，酒能让自己感觉轻飘飘地活在这个世上。那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但是灯光和美女们都和他无关，他通常抬头看也不看。他总坐在一个靠墙的位置上，他不会注意任何人，尽管偶尔会被某些人注意，一个深沉的男人是神秘的，是能引起人好奇的，但张东每回都能把自己迅速的变成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当然，没有人会好奇一个醉鬼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一瓶威士忌，总能把自己变成一滩烂泥，他在酒吧门口睡过，在楼上的停车位睡过，在楼下的草坪上睡过，也在某些陌生女人的床上睡过。他无所谓，哪怕是一睡不醒也无所谓，他来酒吧的目的除了买醉就是听歌，听某一个人唱歌，某一个陌生人唱歌，听着歌陌生人在每周四的晚上唱一首歌。那个姑娘不是每周四都来，但是无所谓，他每周四都去，那个姑娘不是每次都长这首歌，也无所谓，他每周四还是会去。她大概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来兼职驻唱，张东甚至都没有看过她的正脸，他只喜欢她唱的一首歌，前提是在他喝醉的时候，所以，他每周四是都把自己准备好，把自己灌醉，如果听到了，他就能想起家乡的那片玉米地，和那个烈日覆盖下的中午，还有那个穿着透明衣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