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浮生一载

    老三是苦的，很少有人形容一个人是苦涩的，或者说少有人能品尽他人的味道，凡俗中人过一粒尘便得一种味，或千山万海或故土难离，这一生早已被卤制的味不是味，色不是色。知己味已难得可贵，品他人味古来难寻。

    老三也知晓自己的命是苦的，他时常嘲笑自己“有时候我也想开心一点，稍微开心一点点，哪怕只有浮沉一颗的愉悦，我也会像一个没出过村的小孩子第一次吃到糖一样开心。我做不到，我是一只可怜的虫子，虫子有几只脚？一只都没有，虫子怎么可能有脚，有脚只有人。”

    众生皆苦，这是老三的术，名字很奇怪。

    这世上的修士都是在追寻着【道】，追着追着便得到某些东西。得到的越多，便越快，越快就越得到多，越多就越迷茫，越是迷茫就越要得到更多。

    我很早就看到了，苦难的我在追逐着乌龟的脚印。

    山洞外，风声愈来愈苦。

    所谓的苦难便是将无能为力的事一遍又一遍的被告诉。

    风，在此刻做不到。苦难使风徘徊。

    老三对老二露出泛黄的牙齿，他的牙齿有些已经掉落在大地上，有些孤零零的摇晃在呼吸带来的潮湿中，斑驳的浅黄色污渍像蟑螂一样乱窜，当老三注意到的时候，他呼出的风都是昏暗的。

    “术已经完全展开了，这个地方将一直徘徊在夜风的哀嚎中，任何接近这里的人都将先一步到达苦难。或者被香气带走。”后一句好似枯萎树枝与盛开花朵的摩擦所产生的低声哭泣。

    “你确定？”

    “我确定”

    没人知道老二纯白的眼眶中会滑出怎样的液体，可能是带点桂花香气的乌龙茶，也可能是冬日里长眠过的小蛇在梦中看到的一江春水。我想还是乌龙茶好一点，不是说南方的富贵人家偏爱乌龙吗？

    老二站起来了，他一把抓住老三被木炭弄的脏兮兮的衣服，铜水铸就般的手臂上窜起的经络泵涌起狂涛骇浪。狰狞的面庞上什么都看不清，在摇晃的火光下遮住面庞的黑色粗布被一股力量冲撞开，右颊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汇聚。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苦难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