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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五号头的变革

    村子的外貌是一成不变的:土坯做的房子,新盖起的砖房也还是原来的格局,依旧耕耘在农地的人们,依然孤独高傲的东院的东院,“勤工俭学”的传承还在继续,高粱米饭的难咽更是有增无减,因为上大学的大姐,上中专的二姐,上中学的三姐和四姐,上小学的五姐、我和小弟,使得家里的生活走向艰难。

    村子的生活是变化了的:越来越多的流行音乐传到村子里,新鲜的衣服颜色和款式惊掉农家人的下巴,发型也开始多姿多样。母亲是个传统的女人,所以她的女儿们也就梳着传统的发型---五号头。

    我对三姐的印象很单一,她梳着五号头,那种干净利索的短发,一件蓝绿色的纱衫,个子高高的,身材瘦瘦的,总是在看书学习,很少跟大家聊天,一副“舍我其谁”的冷傲,父亲很赞许她,父亲总说“话少的人心里有数。”三姐是第一个获得父亲亲睐的孩子,他认为三姐理科成绩的优异是智商高的表现,他更遵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评价标准,对三姐寄予极高的希望。

    三姐的学习是在整个中学数一数二的,绝不亚于前两个姐姐的成绩,再加上三姐在数理方面的突出,她在我家的影响力无人能及,在周围村子也是大家私下公认必能考出去的人才,“三蔫子”可不是真蔫,学习厉害着呢!在我看来,“三蔫子”就是智商最高的代名词。

    家具的更新迭代并没有引起家人的思考,各种流行音乐的涌入只是愉悦了平淡的生活,家里糊墙的材料大多数用的还是姐姐们的旧书本旧卷纸,母亲依然坚持着五号头是良家子女的形象,父亲依旧坚定的认为粮库是农村人最向往的工作。

    三姐七月就要中考了,六月初的一天,家里开了一个会,讨论的内容不是三姐要考高中还是中专,因为那时的中专依然分数很高,即便有一小部分开始选择上高中,但是中专的竞争依然激烈。家里参会的人有父亲、母亲和三姐。我们四个小的被赶到小屋,当然,我们不会安安静静的学习,扒开门缝观察会场。

    “镇里的W领导托人找了我,想要三丫头考试的时候带带他儿子。”父亲没有看其他人,眼睛飘忽不定,面露难色。

    “带带是什么意思?”母亲疑惑的问

    “就是要老三想办法让他儿子抄到试卷。”父亲答道

    “这怎么说的?考场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谁能保证在一个考场啊?”母亲从没听说中考还能抄题的。

    “如果真的被分到了一个考场,也不能保证就是挨着的座位啊?”母亲继续提出疑问。

    “即便座位挨着,监考老师也不能让抄啊?要是随便抄,还要考试干什么?”母亲一连串的问题,会场一片寂静。

    “我不会给他抄,他不好好学习,要窃取我的学习成果。”三姐猝然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们不答应给他抄,他父亲不让你考试怎么办?”父亲一脸忧愁。

    “凭什么?一个镇里的干部,就能只手遮天了?”母亲有些生气了。

    “咱先别答复他,问问他考试安排再说。”父亲和母亲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再等等。

    过了几日,被托付的中间人又找到了母亲,母亲口齿伶俐,含蓄的打听了重要信息“W领导可以把儿子安排到三姐的后座,在县城高中最高楼层最角落的教室,三姐和他儿子在最隐蔽的两排。”,中间人还承诺,事成之后有重谢。母亲忐忑的召回了打工的父亲,再次开启家庭会议。

    “咱还是低估了当官人的能力,竟能把考场、座位和监考老师都安排妥当。三丫头,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答应了吧。”母亲显然慌了神。

    “我看这事不能答应,也不能拒绝。”父亲慢慢的说着:“答应了,以后万一事情败露,三丫头的成绩都得被取消;如果拒绝,他们使坏,咱们平白遭劫难。”

    三姐是那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吐字的人。她就听着父母的讨论,不说话。脸色却已经非常难看。

    “先答应着,到考场上,自己答自己的,不理他就是了,难道他还能抢卷吗?我猜想他儿子没有那个胆量。”父亲这个方法既没得罪W领导,也避免了三姐未来的风险。父母达成了共识,三姐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接受。

    备考的日子是辛苦的,父亲在城里打工时会经常预想中考可能出现的场景;母亲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能休息,烦躁的时候会自言自语,听着都是三姐中考和中考后的“万一”可能;三姐更加努力学习了,身体逐渐消瘦。淳朴的农民自古就过着简单的生活的,想着简单的事,说着简单的话,权力背后的尔虞我诈哪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理解的呢?三姐虽然有着高智商,但是这事已经超出了智商的范畴,她年龄不大还是个学生,总是消化不掉的,她设想着多种可能,“如果考试的时候,他拉我衣服怎么办?”“如果考试的时候,他扔纸条给我怎么办?”“如果考试的时候,他用橡皮打我怎么办?”“如果W领导知道我没带他,不给我发录取通知书怎么办?”......三姐病倒了,整整病了一个月,父亲在城里彻夜难眠,坚持打工挣钱不敢耽误工,母亲在家长吁短叹还要忙里忙外,三姐上火压抑郁闷苦恼不得其解。还剩20天就要考试了,W领导见此情行,只能另寻它法。

    中间人又来了,带着假惺惺的慰问和真心的责怪,告诉母亲要好好照顾三姐,争取明年再参加中考。

    三姐是心病。中间人的这番话就是她的良药。药到病除,三姐几顿饭下肚,病好了。她披星戴月的追赶学习进度,正常参加了那年中考。

    又是炎热的夏日,知了不厌其烦的鸣着,家犬仍时不时的吠着,母鸡产蛋后咯咯的叫着,三姐听分回来了,场院里的邻居们又听到了一个学校第一的中考成绩。

    干练的发型,倔强的性格,总是能绝处逢生。三姐圆满的完成了父母交办的任务---上粮校。三姐的开头,注定她拥有精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