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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会审

    “戚秦氏,内阁首辅杨士奇之子杨稷为何要杀害你的丈夫?”

    刑部大堂,魏源此时高坐于大堂之上,拍响惊堂木。

    他左手边坐的是都察院都御史王文,右手边是大理寺少卿薛瑄。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会审,阵仗罕见。

    可见案件之大,圣上对此事之重视。毕竟此事关乎着四朝元老的名声,他也不能轻视。

    “大人,是杨稷他看上了我家的良田,想低价强买,但是我丈夫不从。杨稷便伙同乡里的一些地皮流氓上门殴打我丈夫,本来他们只是想给我们个教训,没下死手。可谁想到杨稷他又想对我施以侵犯,我丈夫奋起阻挠,直至被那帮人活活打死。”

    “之后我家的地也被他们霸占而去,大人们,我丈夫可是被活活打死的,你们可得民女我做主啊!”

    戚秦氏跪在堂下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声泪俱下的控诉着杨稷的暴行,让屋内旁听的衙役们也是心生怜悯。

    “你说杨稷想低价收买你家的田地?那本官问你你家田有几亩?为何杨稷他偏偏看上你家的田地,而不去收买别人家的呢?”魏源挑出戚秦氏话中的一段详细的询问道。

    问询不能堂下之人说什么堂上之人信什么,总得报以怀疑的态度进行求证。

    “大人,并非杨稷他只看上了我家田地,而是附近的土地都被他强行兼并完成了,乡里人都惧怕杨稷,不敢触逆他,都把田地低价卖给了杨家。因为大家都听说过他的父亲是朝中的大官,连县太爷对杨稷都是百般依顺,我们这般草民又能怎么办?”

    “那么既然你说乡里人都惧怕他,都选择把土地贱卖,为什么你家不选择卖掉土地换得安生呢?”一旁的王文也是发问道。

    这话听起来刻薄,但是也是问题的关键。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乡民能有这等胆魄?

    戚秦氏苦笑连连,“大人,不是我们没想过卖以图安宁,只是杨稷他一亩地只给我们一两银子都不到,一两银子啊!没了田叫我们如何生计?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卖是死,不卖兴许还能活。”

    这个价格确实低得可怜。

    一两要比平常的价格相差十倍左右,况且没了土地,一两银子又能花多久呢?

    花完之后呢?又该以什么生存?

    最终还不是得到杨家当佃农,转手半天徒做他人嫁衣,一辈子成为杨稷的田间奴隶。

    魏源并没有被情绪左右,年过半百的他见过的事情太多太多,甚至比这个还要恶劣的事件也不是没见过。

    地方离京城太远了,导致什么牛马蛇神都会孕育。

    “戚秦氏,你说你丈夫被打死之后,你家的土地还是被霸占了,那么这之间杨稷可给与过你们买地的钱?可立下过字据?”

    “字据有的,有的,在杨稷那!在杨稷那!”戚秦氏激动的呼喊道。

    这种买卖的字据,一般来说都是一式两份,买家卖家的手里都会留存字据。

    但是这也是在和平交接的情况下才会存在,如果杨稷真像戚秦氏描述的那般强买强卖,那么字据只有一份也算合理。

    魏源不作声色,继续追问,“那钱呢?可在你身上?”

    “大人!他何曾给过钱?他杨稷见我家男人死了,便肆无忌惮,更是当着我面让我丈夫的尸体在字据上摁上了手印啊!”

    此话一出,堂内的衙役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是听着戚秦氏的描述,他们就能感受的到杨稷的惨无人道。都能做出搬弄死尸画押的举动,那还能是个正常人?

    这种人还能逍遥法外,简直是大明律法的耻辱。

    薛瑄也是压下嘴角,脸色难看。

    “那出了此等事,你可曾想过报官,寻求官府的庇佑?”

    “报官?呵呵,报过又如何,县太爷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和杨稷都是一伙的,都是一条绳上的吗咋。”

    “既然县里不行,那可曾去过府上状告杨稷的罪行?”

    “也是去过,可是还没等民女说完便被轰了出来,能不被上刑已是万幸。之前民女并不知杨稷的父亲是谁,直至到了京城才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官官相护,都护到了头,我等草民哪还能有出头之处!”

    王文冷哼了一声,“戚秦氏,有证据的话可以说,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瞎说。”

    “你现在字据没有,钱财没有,所状告的事情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叫我们该怎么相信与你啊?”

    “况且圣上还曾说过要是没有证据不想再听关于杨阁老的闲话,你可清楚你现在所说之话的含义?”

    魏源瞥了王文一眼,心中很是不屑,他为官几十年效忠的是朝廷是圣上,最看不上就是这样投靠党派之人。而且更恶心的他王文投靠的还是阉党!

    但是王文的话是不错,没证据的事有何可判?就算是地府的判官也得翻翻生前的记录才能判案,更别说他们这些凡人了。

    只是……他没想明白像王文这样的阉党不是最希望杨士奇倒台吗,怎么此时还说起了这话?

    戚秦氏一听王文的发问也是焦急了起来,赶忙在怀里摸索着。

    不就便掏出了一叠纸张,远远观瞧有新有旧,有已经泛黄的,有还算洁白的。

    “大人,这是民女一年来奔波状告的状纸,还有乡里的乡亲们联名画押的万民血书!都可以为民女所说作证,杨稷所做之事实乃人神共愤,民女所说句句属实,还望大人们明察!”

    王文听此一改之前的神色,连招手示意堂下的官差把文书递到堂上。

    “快呈上来!”

    魏源敏感的感觉到了这种情绪转变下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是一时间又抓不住关键。

    几张状纸在三位堂官的手中传递,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写着关于杨稷的罪行,内容差不多都是相同。

    尤其是那几张画满了手印的万民请愿书,魏源端详了许久,都觉得怪异。

    上面的手印杂乱无比,手印下的名字歪歪扭扭,形态各异,一看就是些未经过教育的乡野村夫所书。

    王文举着手中的状纸,“戚秦氏,这些东西,你可保证都是真实的?”

    “民女愿意用生命担保!”戚秦氏直接立誓道。

    “乡亲们都受够了杨稷的欺压,民女此次上京本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乡亲们愿意为我作证写下万民书,我又怎能贪生怕死,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话音掷地有声,让刑部大堂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堂下的衙役们面面相觑,都为这个女子感到可怜。别看他们是刑部大堂的衙役,但也都是社会的底层,底层对底层的功名更是明显。

    王侯将相的故事理他么太远,而戚秦氏的故事却让他们感觉到近在咫尺。

    杨稷这样的人不被重判,那么谁知道今后像杨稷这样的人会不会欺压到他们的身上。

    到时候他们又能怎么做?

    短暂的沉默之后,王文扭头看向魏源,似是征询意见,“魏尚书,您说这事该如何办?”

    薛瑄也是望了过来,想知道魏源魏尚书对此事的看法。

    虽然手里的万民书沉甸甸的,但是这也不能作为实质的证据,最多只能成为调查杨稷的开端。

    “稳住戚秦氏,我先去宫里请示圣上。”魏源也拿不定主意。

    两人一同点点头,都没多言。事关杨阁老,他们可没资格做决定。

    但是魏源刚起身,脑中瞬间一道灵光划过,他终还是在最后抓住了那丝怪异中的关键。

    他又重新的坐了回去,目光死死的盯住堂下的戚秦氏。

    王文二人诧异的看向他,不明所以。

    只听得魏源呵道。

    “戚秦氏!本官问你你这些乡亲们可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你可上过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