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下山
“二师兄回来了！”看守山门的小师弟只一瞥宫图的身影便朝院内大叫起来，宫图觉得这看山门的小师弟果然选的好，他都变了这幅样子，自己照着湖水都得细细分辨一会才能找出曾经样貌的影子，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眨眼功夫，院内围墙之上跳出好几个熟悉身影，拥到宫图身旁，搭肩勾背说说笑笑把他往里迎。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二师兄，师傅正在见客，我们先去吃饭吧”，“是啊，二师兄，你这一走两年，还没尝过新厨子的手艺，他做的饭可好吃了”，“二师兄，你这次下山好久，我们都好想你啊”，“师兄，后院的桃花正盛，明日我们去赏花吧”师弟们一个个叽叽喳喳，极为热情，拥簇着他往屋后厨房走去。
“多谢各位师弟，只是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应沐浴净衣后再与师弟们相叙！”他从身上摘下几个灰扑扑的葫芦“劳烦师弟们帮我把这些精怪送入琐灵塔”
“好说好说，师兄，你把身上的精怪一齐吐出来吧，我们一起送过去”一位年纪稍小的小道士正值青春年少，唇红齿白，说话间，从腰上摘下一个大葫芦，双手递给宫图。
宫图会心一笑，接过葫芦，又摸摸小师弟的后脑勺，年轻就是好，头发都比他的顺溜。
宫图双手掐诀让葫芦悬于半空，大肚朝上嘴儿朝下，左脚用力一蹬，浑身使力，从嘴里吐出灰色烟雾径直钻进葫芦。宫图的衣服随着烟雾的吐出渐渐宽松，不懂的人还以为是烟雾做了他的皮肉，烟雾一出，人像失了皮肉般快速瘪了下去。
这是他们学道之人的独有法门，葫芦存储有限，精怪太多而没有空闲葫芦，他们便用术法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待回山门再一并送入琐灵塔。只是这次一去两年，宫图身上绑了七八个葫芦还是不够，再多又是累赘，便都自己用身体给装了，当下一股气全部将收服之物吐出，整个人瘦下去了好几圈，肉嘟嘟的脸蛋如今瘦削有型，圆润的手指肉眼可见地露出手背青筋，衣服更是松垮耷拉。
“二师兄，师父不是派你去玄隐岛了吗？那可是与九幽山一样以前是座仙山，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是啊，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穿着这身破烂，手里若是拿个破碗跟山下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唉！”宫图仰天长叹一口气“此话，说来长啊……”
“师兄，我们先去琐灵塔，晚上再细细讲与我们听”小师弟年纪虽小，心思却活络。师父不准他们下山，对于山下世界了解甚少，大师兄不苟言笑，三师兄总是与他们谈经论道，还是二师兄好，每次回来总与他们讲下山经历，这段时间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时光。
宫图与师弟们坐在厨屋靠门口处的长桌，桌上摆满菜肴，还有几道荤食，小师弟给几位师兄挨个倒酒，几个人说笑间酒肉穿肠，宫图讲的故事也从这时开始……
玄隐岛跟九幽山虽然以前都是仙山，但境况却完全不同。玄隐岛是被罪仙连累下的天庭，原本的玄隐岛只比九幽山小上一点，但作为囚禁罪仙的岛屿，被天君硬是覆掌翻了底朝天，从南到北不过三十里大小，罪仙寂灭后玄隐岛便一直无人问津，因在海中央，寻常人类无法靠近，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众妖魔精怪的栖居地，妖魔修炼需猎食生灵，海中的鱼被大量屠戮，海主只能降服有实体的山精，对于虚无缥缈的妖魔鬼怪，实在是毫无办法，便传音请九幽山的道士下山。宫图本以为一座仙岛除了山精，剩下的妖魔之气最多不过一半，便准备了十个葫芦，谁知不到一年便被装满，一个葫芦被鼠精咬破，另一个葫芦收服厉鬼时被撞飞在地压烂了，剩下的八个葫芦装的是满满当当。
知道师弟们修为不够，不能下山门，然而修道之人天生又对降妖除魔之事极为感兴趣，宫图便添油加醋讲得惊心动魄，玄而又玄，听得一众师弟时而紧握双拳，时而紧蹙相拥，一会儿泪眼汪汪，一会儿义愤填膺，豪情万丈……宫图又与他们讲了在人世间行走，一路上所遇所闻，一众师弟更是听得入迷，直到更生响起才回过神，擦擦口水，恋恋不舍回到寝房。
次日一早，宫图便被师父青冥道长叫到覌中大厅回话，宫图跪坐师父对面简略讲述这两年情况，青冥道长轻抚长须，甚为满意“你办事向来稳妥，为师也很放心”。
“是师傅教诲的好”宫图俯身一拜。
“只是有一事，还需得你自己拿主意”青冥道长敛起微笑，神色有些严肃。
宫图不解，看师父神色，像有些许为难“师父请说”
“你幼时被丢在山门，自小在覌中长大，如今已三十有二”青冥看向他“前几日，一人拿着信物说你父母年迈，弥留之际想见你一面”
宫图闻言一惊，他和师兄弟们大多都是父母遗弃或者乞儿，被一位位下山道士怜悯，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从没有父母再来寻回之说，他倒是头一例。他本以为在世间早无亲人，今日突然多出双亲，还在弥留之际念着他，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悲是怒，只轻声唤了一句“师父”
“父母把你生于世，你却自小未受父母恩惠，疼爱，此次下山与否，皆在于你”
“都说人道不尽，天道不立，即是弥留之际，想必也不会耽搁多少时日，此次了了尘缘，也好”宫图不懂父母疼爱是何感觉，不过，既有生恩，为他送终也是应该。
宫图从师父手里接过信物，缓步登上山顶，遥望茫茫苍天，俯瞰袅袅云烟，不知为何，今日尤其想念这脚下山川，想多看看，好似此一去，再也不能回来，今日能贪恋一会儿是一会儿。
从师父那儿出来后，宫图一直心绪不宁，心中有诸多猜想，脑中有万般思绪，既然心绪不平，那便提前下山吧！
“二师兄”
刚走出山门，宫图被身后疾跑的小师弟叫住，他递给宫图一个银袋“师兄，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都是你这些年攒下的，师父说你此次下山肯定用得着”
宫图接过钱袋，揉了揉小师弟的脑勺，转身离去，衣袖却被人牵住，他回头看见一双满眼泪光闪着星光的眼睛，微微一笑“要勤学苦练，早晚一日你也能下山”，说罢，便转头离去。
小师弟站着不动，泪眼婆娑，向着宫图离开的方向，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泪水扑簌簌从眼眶坠落。
不过眨眼功夫，院内围墙之上跳出好几个熟悉身影，拥到宫图身旁，搭肩勾背说说笑笑把他往里迎。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二师兄，师傅正在见客，我们先去吃饭吧”，“是啊，二师兄，你这一走两年，还没尝过新厨子的手艺，他做的饭可好吃了”，“二师兄，你这次下山好久，我们都好想你啊”，“师兄，后院的桃花正盛，明日我们去赏花吧”师弟们一个个叽叽喳喳，极为热情，拥簇着他往屋后厨房走去。
“多谢各位师弟，只是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应沐浴净衣后再与师弟们相叙！”他从身上摘下几个灰扑扑的葫芦“劳烦师弟们帮我把这些精怪送入琐灵塔”
“好说好说，师兄，你把身上的精怪一齐吐出来吧，我们一起送过去”一位年纪稍小的小道士正值青春年少，唇红齿白，说话间，从腰上摘下一个大葫芦，双手递给宫图。
宫图会心一笑，接过葫芦，又摸摸小师弟的后脑勺，年轻就是好，头发都比他的顺溜。
宫图双手掐诀让葫芦悬于半空，大肚朝上嘴儿朝下，左脚用力一蹬，浑身使力，从嘴里吐出灰色烟雾径直钻进葫芦。宫图的衣服随着烟雾的吐出渐渐宽松，不懂的人还以为是烟雾做了他的皮肉，烟雾一出，人像失了皮肉般快速瘪了下去。
这是他们学道之人的独有法门，葫芦存储有限，精怪太多而没有空闲葫芦，他们便用术法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待回山门再一并送入琐灵塔。只是这次一去两年，宫图身上绑了七八个葫芦还是不够，再多又是累赘，便都自己用身体给装了，当下一股气全部将收服之物吐出，整个人瘦下去了好几圈，肉嘟嘟的脸蛋如今瘦削有型，圆润的手指肉眼可见地露出手背青筋，衣服更是松垮耷拉。
“二师兄，师父不是派你去玄隐岛了吗？那可是与九幽山一样以前是座仙山，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是啊，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穿着这身破烂，手里若是拿个破碗跟山下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唉！”宫图仰天长叹一口气“此话，说来长啊……”
“师兄，我们先去琐灵塔，晚上再细细讲与我们听”小师弟年纪虽小，心思却活络。师父不准他们下山，对于山下世界了解甚少，大师兄不苟言笑，三师兄总是与他们谈经论道，还是二师兄好，每次回来总与他们讲下山经历，这段时间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时光。
宫图与师弟们坐在厨屋靠门口处的长桌，桌上摆满菜肴，还有几道荤食，小师弟给几位师兄挨个倒酒，几个人说笑间酒肉穿肠，宫图讲的故事也从这时开始……
玄隐岛跟九幽山虽然以前都是仙山，但境况却完全不同。玄隐岛是被罪仙连累下的天庭，原本的玄隐岛只比九幽山小上一点，但作为囚禁罪仙的岛屿，被天君硬是覆掌翻了底朝天，从南到北不过三十里大小，罪仙寂灭后玄隐岛便一直无人问津，因在海中央，寻常人类无法靠近，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众妖魔精怪的栖居地，妖魔修炼需猎食生灵，海中的鱼被大量屠戮，海主只能降服有实体的山精，对于虚无缥缈的妖魔鬼怪，实在是毫无办法，便传音请九幽山的道士下山。宫图本以为一座仙岛除了山精，剩下的妖魔之气最多不过一半，便准备了十个葫芦，谁知不到一年便被装满，一个葫芦被鼠精咬破，另一个葫芦收服厉鬼时被撞飞在地压烂了，剩下的八个葫芦装的是满满当当。
知道师弟们修为不够，不能下山门，然而修道之人天生又对降妖除魔之事极为感兴趣，宫图便添油加醋讲得惊心动魄，玄而又玄，听得一众师弟时而紧握双拳，时而紧蹙相拥，一会儿泪眼汪汪，一会儿义愤填膺，豪情万丈……宫图又与他们讲了在人世间行走，一路上所遇所闻，一众师弟更是听得入迷，直到更生响起才回过神，擦擦口水，恋恋不舍回到寝房。
次日一早，宫图便被师父青冥道长叫到覌中大厅回话，宫图跪坐师父对面简略讲述这两年情况，青冥道长轻抚长须，甚为满意“你办事向来稳妥，为师也很放心”。
“是师傅教诲的好”宫图俯身一拜。
“只是有一事，还需得你自己拿主意”青冥道长敛起微笑，神色有些严肃。
宫图不解，看师父神色，像有些许为难“师父请说”
“你幼时被丢在山门，自小在覌中长大，如今已三十有二”青冥看向他“前几日，一人拿着信物说你父母年迈，弥留之际想见你一面”
宫图闻言一惊，他和师兄弟们大多都是父母遗弃或者乞儿，被一位位下山道士怜悯，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从没有父母再来寻回之说，他倒是头一例。他本以为在世间早无亲人，今日突然多出双亲，还在弥留之际念着他，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悲是怒，只轻声唤了一句“师父”
“父母把你生于世，你却自小未受父母恩惠，疼爱，此次下山与否，皆在于你”
“都说人道不尽，天道不立，即是弥留之际，想必也不会耽搁多少时日，此次了了尘缘，也好”宫图不懂父母疼爱是何感觉，不过，既有生恩，为他送终也是应该。
宫图从师父手里接过信物，缓步登上山顶，遥望茫茫苍天，俯瞰袅袅云烟，不知为何，今日尤其想念这脚下山川，想多看看，好似此一去，再也不能回来，今日能贪恋一会儿是一会儿。
从师父那儿出来后，宫图一直心绪不宁，心中有诸多猜想，脑中有万般思绪，既然心绪不平，那便提前下山吧！
“二师兄”
刚走出山门，宫图被身后疾跑的小师弟叫住，他递给宫图一个银袋“师兄，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都是你这些年攒下的，师父说你此次下山肯定用得着”
宫图接过钱袋，揉了揉小师弟的脑勺，转身离去，衣袖却被人牵住，他回头看见一双满眼泪光闪着星光的眼睛，微微一笑“要勤学苦练，早晚一日你也能下山”，说罢，便转头离去。
小师弟站着不动，泪眼婆娑，向着宫图离开的方向，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泪水扑簌簌从眼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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