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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噬神有方

    山间小院里,太史伯阳取出植楮和养神芝,放到一旁的玉盘上,依着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挑选出几味药材,交由缙黎拿去煎煮。

    缙黎端着玉盘来到东厨,将药材浸入清水里,又找出一尊小铜鼎,支好柴火,浸泡好后开始煎药。

    所谓“煎熬”,除了药材食材之外,更是煎熬人心,常常是药未煎好,半日时辰已倏忽飞逝。

    可说来神奇,这铜鼎中熬煮着的药材,不多时便已沸沸扬扬,药香扑鼻,药汤中竟也泛着晶莹光华。

    “熬药这种事,见好就收,莫要过了火候。”

    东厨外飘来伯阳的声音,缙黎听到后连忙扑灭了火,在铜鼎的两个耳朵上垫了两块布,提起来就往外走。

    只是,明明这铜鼎从火中取出,而双手所触之时竟然只是温热,全无灼人之感。

    太史伯阳配的药都是些极品药材,想必这用来熬药的铜鼎也是有些神力的,不是凡物可比。

    缙黎双手贯耳抬鼎一路小跑进了正室,看到太史伯阳已经换上一套玄色衣袍,头发也解下发冠披散在肩上,褪去鞋袜,拄着一根木质的手杖,光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

    缙黎不知道,太史伯阳此时被发跣足,服色玄纁,这是科仪法事之时才会有的穿着。

    “迎神降神、天人同畅,总得要有点仪式感,”伯阳看缙黎满脸好奇看着自己的衣着,微微一笑,“但要细想,其实这些身外之物也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心中没有敬意,冕旒在身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心中敬畏天地,葛衣鹿裘却又有何妨?你说对不对啊,孩子。”

    言罢,伯阳握着手杖微微点地,水瓢飘来,从铜鼎中舀出一碗汤药。“将这碗喂桓儿服下。”

    缙黎放下铜鼎接过水瓢,他走到病榻前,扶起姬桓喂他喝了下去。

    “这一碗,你自行服用。”伯阳又舀出一碗汤药,亲自给缙黎递过去。

    “这……我也要喝吗?”缙黎接过了这碗药,不知太史伯阳是何用意。

    “这植楮和养神芝,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鼎中其它的药材也都是些养气宁神,驱邪扶正的方物,匹配得当,绝无药性冲克之忧。更何况——”伯阳慈祥地笑道:

    “你不单在外面冻了大半宿,还弄丢了皮衣,不得伤寒才怪!喝下这汤剂,保你百病不生。”

    缙黎听到此言,不再多想,一饮而尽。

    这药入口虽苦涩难耐,但汤剂入腹,顿时感觉五脏滋润,极为舒服,跟着又有一股微甘之味在口中回荡。

    比归婵姑娘那碗鬼药汤要好喝多了。

    不知为什么,喝着汤药的缙黎忽然想到了归婵,脸色登时一红。

    不多时,他感到有一股暖流从心腹之间蔓延至周身百骸,鼓荡之间,仿佛体内的阴寒之气全部从毛孔中散发出去,舒畅无比。

    十数日间积累的疲劳倦意也都顷刻散尽,心中的郁结之兆也一扫而空,只觉得神清气爽振奋无比。

    缙黎精神一振,又见昏迷中的姬桓脸上渐渐显现血色,心中大喜。

    他想起还没为伯阳乘上一碗,却见鼎中已是干干净净,心中懊恼愧歉不已。

    伯阳摆了摆手,“年岁大了,服之无益。”

    说着,他走到了姬桓的正前方,又对缙黎道,“孩子,我在此间施法祓除邪祟,需要你留在此处助我。如今桓儿神魂已定,咱们也是时候该跟那邪祟做个了断了!”

    缙黎应了一声,退步守在一旁。

    伯阳将手中的桃杖横在胸前,翻白双眼深深吸气,忽地长呼一声。

    “嗥——”

    这声长啸呼号下来连绵不绝,直震得室内家具乱颤,木架“劈啪”作响,上面摆放的书简编绳崩断、卜骨龟裂,脚下的那尊铜鼎也发出“嗡嗡”共鸣之声。

    缙黎被这声浪震得胸口难受勉强站立。再看伯阳,见他周身气息环绕,广袖飘摇、博带鼓荡,满头的银须白发也在气力翻腾下飘扬而起。

    “吓!”

    伯阳冲着姬桓病榻的正上方大喝一声,跟着以足踏地,一股气浪镇散而开。此时伯阳额上青筋暴起,寒冬时节,渗出了绿豆大的汗珠。

    病榻上的姬桓忽然浑身抽搐,插在他腹部的那枚断掉的鹿角开始变得暗红。血雾蒸腾,空中又显现出鹿角狼首神像。

    “按住桓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莫要回头。”伯阳低吼一声。

    闻言,缙黎毫不犹豫窜上前去,按住姬桓的身子,任凭姬桓挣扎死死抱住不放。

    伯阳端心正念,对着神像言道:“嗟!神者,不享非礼、不附生人!尔今食血食、残人命,磔死寄生,人所不容、神所共弃!”

    伯阳冲着那神像喝完,左脚又是“砰”的一声踏在地上。他赤足蹈地,这一下力度更大,余波激荡,冲击之强将屋檐险些振落。

    “尔其速去,免遭祸殃!”此刻伯阳右手的桃杖已经幻化为一柄木剑,高指神像,左手则呈剑指凌空虚指。

    “吼——”

    那血雾凝成的鹿角神像忽然飞散,而后又凝聚在一起,幻化出一张一人多高的血盆大口,直奔伯阳咬了过来。

    伯阳仗着桃木剑,一横一纵划出两道剑气将血雾冲散,可那血雾仗着自己没有实体,在空中散了又聚,张牙舞爪。

    那血雾飘到太史伯阳周围,狞笑道:

    “凡夫——你奈我何?”

    太史伯阳右手仗剑劈来砍去与那团血雾缠斗,左手则不断变换指诀,一时霹雳炸裂,光影涣散。伯阳终究年过古稀,一来二去几十个回合,体力已显得不支。

    血雾也渐渐越变越大,越来越狂暴。左突右冲间,无论何物只要粘上,无不炸得细碎。伯阳右手木剑连划了几个圈,剑光罩住缙黎,左手则暗聚五色光团护住近身。

    屋内时而红光大作,时而黑气缭绕,两边角力,血雾突不破防御,伯阳也奈何不得血雾。

    双方剧斗不止,但伯阳终有力竭之兆,眼见将要落败,他忽然冲着缙黎大吼一声:

    “快!把那鹿角拔出来!”

    缙黎死命地按着姬桓挣扎的身子,听到伯阳一喊,顾不得许多,一把攥住那截鹿角。

    那团血雾见状,舍弃伯阳,向缙黎冲来。

    “哪里走!”伯阳大喝一声,左手忽然化掌成冰,探向血雾,一经接触,便将之牢牢冻住攥在手里。

    趁此机会,缙黎拼尽全力,将那截鹿角从姬桓身上生生拔了下来,又因为用力过猛,后退了几步摔在了地上。

    他丢掉鹿角迅速回到姬桓身边,抓起纱布想要按压伤口。

    让他惊讶的是,姬桓伤口大出血状况并没有出现,此时反倒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太史公,成功了……”缙黎忘记伯阳的叮嘱,忍不住回头兴奋地叫着。

    然而眼前骇人的一幕,却让他后来久久不能忘怀:

    不断叫嚣的血雾被太史伯阳抓在手中,拼命地扭动挣扎,却无法挣脱,而太史伯阳此刻正张牙咧嘴,像是在撕扯吞食那团血雾凝成的鹿狼神像。

    缙黎很是诧异,这团看得见却摸不着得血雾,怎么到了太史伯阳手上竟有一种被撕扯被啃咬的实质感,甚至还能隐约听见惨叫之声?

    伯阳依旧是披发跣足,身形却长了足足一倍,露出来皮包骨一般的上身。

    他的双眼圆瞪外凸,目眦尽裂,嘴巴大张像是脱臼了一般,嘴里竟还往外咧出獠牙利齿。手掌骨节嶙峋,十指如钩,宛如利爪一般,正打算撕裂那鹿角。

    这等身姿形状如同鬼魅,看得缙黎胆战心惊。

    犹豫着撕咬了几下,伯阳还是放了手,任由那团血雾在屋内四处窜逃,他向着那团血雾大声呵斥道:

    “若敢复来,支节汝肉,啖汝肺肠!”

    血雾破门而出,消散不见,伯阳此时已经脱力,扶着窗牗大口喘着粗气,身形神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缙黎见状赶忙过去搀住摇摇欲坠的太史伯阳,扶他坐在了榻上。

    “我尚无大碍,桓儿如何了?”

    “伤开始愈合,看上去很快就能好了!”

    “嗯?嗯……好,好啊,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哈哈,”伯阳大笑了几声,捋了捋胡子,又道,“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太史公,您刚才,这……”缙黎愣了一下,比划起伯阳方才吞噬鬼神的动作。

    缙黎心里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担忧。

    这几天太史公对他态度一直都很和蔼,方才却突然间性情大变,这冲击略大,以至于他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大凡天下间,山川河湖、草木万物,生而灵者,都可以成神。只不过嘛,有的神跟你讲道理,有的则不跟你讲道理。”

    “这些个‘凶神’‘恶鬼’既然不讲理,那就用不着跟他们客气,让他们见识一下更不讲理的也就是了!”

    缙黎想了想,好像理解了些,“那您刚才?”

    “这叫‘噬神之法’,乃是危险无比的禁法。摄召‘十二神使’之力,吞噬凶神恶鬼。”

    伯阳冷笑一声,“哼,‘奈我何’?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孩子,今日若不是你跟桓儿在这儿,我必要将它撕吃得一干二净!”

    说着说着,伯阳笑了起来,“不过没有想到啊,你和桓儿竟然招惹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惹得好,惹得好啊……”

    待伯阳笑够了,看着缙黎,捻着胡子问他,“怎么样?我这噬神之法,想不想学了去?”

    缙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十二神使”更是闻所未闻。

    这不比系统强多了!

    缙黎确实是想过跟着太史伯阳学点东西,但他想学的是之前看到的御物、药理之术。

    这会儿听到伯阳有意教授自己这等诡异恐怖的法术,心中不由得动了念想,可是一想到伯阳变身之时那张过于阴间的脸,不由打了个寒战,终于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太史伯阳见他如此反应,又大笑了起来。

    二人说笑间,一声类似破碎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紧接着传来一声不似寻常猛兽的嘶吼。

    远处隆隆之声轰鸣而起,缙黎忙问道:“太史公,莫非那邪物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