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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转型

    接到李毅鹏开股东会的通知时,陈为平正忙着身份调整——从普通老师变系主任。

    经济学院主管教学的庞副院长,历经几次干部选拔聘任未果,他自己觉得应该是和之前“豫香酒”那次风波被处分有很大关联,对自己在学校的前途心灰意冷,通过个人努力和运作,不久调离到另一个专科学校竞聘当学生处长了。空缺的职位由陈为平所在的经济系屈主任递补,经济系主任就空缺了。

    而与此同时,在学院陶院长肯定和师弟程先进的大力支持下,陈为平评职称材料获得了科技处、人事处等各方面的认可,顺利通过副教授评聘,成为经济系最年轻的副教授。借着学校大力培养年轻干部的东风,陈为平半推半就的就成了新的经济系主任。

    刚刚从人事处签订了主任岗位聘任协议,陈为平随后就到陶院长办公室报了到,聆听领导教诲。他之前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规矩的,是师弟程先进给他提的醒。这叫拜码头,虽说不像上梁山需要递投名状吧,但也有必要向直管领导表示个忠心。用吴德友当主任一年的经验总结讲:行政岗位,能力高低是次要的,和领导保持高度一致才是最最重要的。

    陶院长对这个陈为平这个小年轻也是满意的,一番肯定和鼓励,夸陈为平夸得仿佛自己不当这个系主任,就是暴殄天物、丧尽天良的感觉。陶院长最后说的也实在:“为平,你看看,我们这代人都是60后,说话都要50的人了。再往后新来的博士们,都是80后,也才30不到。咱们学校包括咱们学院,缺的就是你这样70后的中坚力量。好好干,经济学院的未来,全靠你了。”

    不知怎么得,陈为平听出点白帝托孤的感觉。不至于吧?

    还没转过神来,李毅鹏的电话来了,要开股东会,让陈为平去武汉。陈为平周末确实也没事,武汉也不远,高铁三个小时就到。回家就给孙晓雪申请了一下。

    孙晓雪在民办学校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怀孕已经显怀,但还是工作兢兢业业,早出晚归。陈为平让她少上点课,多休息。但孙晓雪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工作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况且是民办学校,要求的比较严格,不能因为是牛校长介绍的就表现特殊。

    这可能是普通家庭孩子的共同特征吧。普通出身也就养成普通的性格和行为,即使阴差阳错有了点特权和身份,也觉得这些也不过是一阵雨一阵风,从来不敢把这种特殊当作永久身份,更不敢借此用来改变自己的言行。孙晓雪如此,陈为平如此,刘白冰、李毅鹏、王世海都是如此。

    陈为平说想去武汉,孙晓雪稍作犹豫,说:

    “你去是去,你知道去干啥吗?”

    “毅鹏说是开股东会,讨论一下公司未来发展的方向,具体也没说清楚。”

    “你就一个教书的,你懂公司么?别瞎给人家指导。要是不懂,还不如不去,净给人家添乱,还浪费火车票。”

    “说的也是,我还真不懂他俩搞的金融公司是啥,看网页就是个中介平台,不挺好的吗,上次世海说快盈利了,让股东等分红呢。这咋又讨论未来发展方向了?搞不懂。”

    “我看啊,你们几个,也就刘白冰还懂公司管理,人家从基层感到处长,待过BJ去过XJ,每年全国各地跑,你们几个中,我看就他懂得多。你要不先问问他吧,你是股东代表,总比去了一问三不知强。你说呢?”

    “对,我把刘大处长给忘了,这就问问。”

    电话过去,刘白冰下班正在家。刘白冰XJ回来就提干为副处长了,和任可欣很快就有了孩子,还是双胞龙凤胎,现在都上幼儿园大班了。李毅鹏原来打算让刘白冰为股东代表的,懂经营、会管理、见识也多,但一想到他的两个孩子,就没好意思张嘴。不过平时没少电话和刘白冰沟通联系请教。不得不说,学历上,李毅鹏是拔尖,但实践上,刘白冰是行家。

    刘白冰接到陈为平电话,寒暄家常之后,深入话题,刘白冰说:

    “我正想找个机会和毅鹏好好谈谈呢,正好有你在,你是股东代表,你说更合适。就是公司目前我看,信用贷为主营业务不是个好方向。什么叫信用?咱们国家的信用体系才刚刚建立,作为民营企业根本无法对个人的信用进行衡量。不能说是公务员、是国企员工或者老师就是信用好,公务员也有贪污犯,国企员工中更是鱼龙混杂,我管人事这个我最知道,上班时道貌岸然的,背地里吃喝嫖赌抽,大把借钱借高利贷的人不少见。所以,不能靠信用贷维持公司运行,这样风险很大的。我建议,还是要发展有抵押业务,手里要有东西,风险可控,这样不至于发生损失。这是我最近观察公司平台后的感觉,你认为呢?”

    “刘大处长,我哪有意见啊,我这刚评了职称,自己还晕乎乎的,哪还顾得上看他们的网站啊。他俩一个北大,一个北邮,哪用的上我这个师范生啊。”

    “你这就是拐弯骂人了啊,你还是硕士,你不敢说,那我是啥?我本科还是勉强混的,那我更没法说话了啊。”

    “算我口误,怨我怨我,忘了这茬了。你刚才说的我没太听懂,发展抵押业务,难道他们现在一直都没有抵押物就放贷?”

    “你小子这股东代表咋当的,连公司干啥都不知道?当教授当傻了啊?他们现在是信用贷。信用贷,这个你懂吧?”

    “懂,知道,你接着说。”

    “他们现在就找像你这样的,工作稳定,吃皇粮的,啥也不用抵押,就靠个在编身份就敢放贷取利。这样风险太大,我的建议是得有抵押物,房子车子哪怕金银首饰都行。这样风险可控,万一贷款收不回来,可以执行抵押物控制风险。”

    “哦,这我懂了。不过,他俩都没想过这个?不会吧?”

    “当局者迷。他们之前也想到过,但觉得抵押物太繁琐,要鉴定评估之类的,他们觉得刚起步摊子太大,还是想拣简单的先来。但现在公司都运转一年了,都步入正轨了,该想想这个问题了。我就这点意见,一直想说还没来得及说,你去武汉的时候正好给他俩说说就行,算是给他们提个醒,别的没了。”

    陈为平带着刘白冰的意见和股东代表的身份,踏上了去武汉的高铁。下了高铁,李毅鹏亲自接站。然后二人一起去机场,接上海方面过来的北大股东代表高盼。

    这个高盼是李毅鹏北大研究生同学。虽然都是同学,但研究生同学还是不如本科同学亲近,这是李毅鹏的实话。本科同学一起四年,基本上都是从18-22岁的青春年华,也是成人后性格和脾气秉性最初形成的阶段,相互鉴证,共同经历,有过激动也有过荒唐,尤其前途未卜,青春迷茫,彼此日夜相伴守护,所以更为可贵。

    而到了研究生,都是高学历群体,工作基本不愁,方向基本固定,又来自不同学校,本科歧视在所难免。对李毅鹏这个从外省考到北大的,和那些BJ考到北大的,甚至北大直接保送的对比,他是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别看从外面看,大家都羡慕李毅鹏的北大身份,但李毅鹏始终认为,师大才是他真正的母校。

    高盼是北大和他一个宿舍的同学,也是外省学校考到BJ的,因此自然多了几分亲近。毕业时,高盼考公务员,考取了上海的银监局,算是端上了金饭碗。很多人问他怎么不考BJ的?他的回答和李毅鹏差不多,他觉得BJ不属于他。

    李毅鹏成立远达金融公司,本科同学大力支持,北大同学口头支持多于实际支持。不管怎么样,还是有几个北大同学认可李毅鹏的业务的,推举了高盼为股东代表。据高盼后来讲,这些同学也都没指望李毅鹏分红和挣钱,全当办喜事随份子了,不求回报,亏了就亏了,全当没发生过。

    说是股东会,最后变成了四人茶桌会,要不是陈为平不会打麻将,差点就成了麻将会了。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谈公司发展方向。陈为平倒是竹筒倒豆子,先把刘白冰的话带到了。

    “我这边代表的是一些本科同学的意见啊,对不对的另说。我先拣主要的说,有些同学提议,目前的信用贷风险太大,没有抵押物,能不能考虑发展抵押业务的金融服务。就这一个,你们看,如何?”

    王世海:“厉害啊为平,你这想法和毅鹏之前的提法几乎一模一样。说吧,你俩河南老乡是不是背后串通好的?早知道还开什么股东会啊,净瞎折腾。董事长,你不对啊。”

    李毅鹏:“天地良心,我可没和为平通气啊,就和你提了个初步意见,就说原有的客户需要调整。至于咋调整,我还没想好。为平说的很对,有抵押物要比单纯的信用贷要风险可控的多。我也一直在想用什么抵押物合适。高盼,你是政府大员,你给个指导意见呗。”

    高盼:“我哪是什么大员啊,我就是个打工的。不过你既然提到政府了,我还真有的事借这个机会给你说一下。现在有公务员法了,明确规定公务员不能够从事和职务相关的商业经营活动。我这是银监会的,远达是金融公司,虽然一个上海一个武汉,但我请示我们领导,我们领导说还是属于直接业务关联,让我尽快退出来。所以,我这个代理股东就……”

    王世海:“哇塞,公务员现在都管这么严了,哪哪都是风险控制啊。那你要退出,你们北大的股份咋办呢?再选个代表?”

    高盼:“难就难在这了,我们总共五个人,我问了其他四个人,都说不方便,这……毅鹏,对不住啊,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怕电话说不清楚,所以还是来一趟当面给你道个歉。你看……”

    李毅鹏:“理解理解,没事的,都是为了工作,不能因为我这边,耽误了其他正常工作。咱们北大的股份总共有大概50万吧?”

    高盼:“差不多,50万。”

    李毅鹏:“这样,明天我叫法务过来,咱们签个股份转让协议,你把这50万股份都转给我就行。工商那边的手续到时候怕是还要麻烦你再过来一次,从提出申请到更改,工商登记更改估计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让法务都办好,你就直接过来签字就好。可以吧?”

    高盼:“这,给你添麻烦了啊。没帮上忙,还添倒忙。对不住啊,单位这样要求的,实在是没办法,唉。”

    李毅鹏:“高盼,咱们都是兄弟,这事就这么定了,其他不多说了啊。你是公务员,消息灵通,虽然不是股东了,但指导还得指导啊,政策方向我可全靠你了啊。”

    高盼:“那是自然,有什么政策方面的事,咱们随时沟通。话说回来,刚才陈为平提到的抵押物,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想法。银行都是要抵押物的,房产、设备、古玩字画都有,远达单靠信用贷,确实风险很大。”

    王世海:“有抵押物是可以锁定风险,可房子、设备、古玩字画这些咱们也不懂啊,咋评估,咋变现?就说房子吧,武汉现在的房价可不低,一套两居室,怎么也得二三百万。咱们的业务额才一千多万,有一个违约标,咱们不能及时变现,就会卡死咱的。”

    陈为平:“抵押房子都是抵押给银行的,银行财大气粗那点钱不算什么。远达盘子太小,我觉得还是从小点的抵押物入手,容易变现,这样一旦有违约的,直接执行抵押物,不影响业务。”

    李毅鹏:“嗯,对,你们提的都对。既然房子太大,古玩字画咱们又不懂,那就抵押车怎么样?汽车容易变现,二手车市场评估都有专业人士,咱们聘请几个。真有违约的,直接开到市场上卖车,迅速回笼资金,风险足够可控。咋样?”

    “好,好,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赞成。

    股东茶话会形成一致,公司开始转型发展汽车抵押业务,逐步退出信用贷,迅速组建二手车评估、监管和销售等专业人员,致力于打造武汉乃至华中地区汽车金融服务第一品牌。

    汽车抵押贷款模式优点突出:贷款人信息透明,车辆实体照片公示,二手车专家团队评估价格,例如估价20万的汽车,贷款需求5万元,年化利息12%,高于银行定期储蓄的三倍。高收益,稳定的抵押物,这几乎和捡钱没什么两样。远达金融注册投资者迅速攀升,一个月内就突破了500人。每次抵押汽车的贷款需求标的刚发出来,几乎瞬间就被投资者秒杀。三个月后,汽车抵押贷款突破亿元大关。借贷双方齐飞并举,公司每月盈利超过100万,且持续攀升。都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远达金融火爆的汽车金融业务像坐上了喷气式火箭,从此一飞冲天。

    李毅鹏看着财务给出的季度报表,满意的笑了。而王世海看着报表,居然激动的哭了,他太渴望一次成功来证明自己了,从此也可以昂首挺胸当之无愧的接受王总的称呼了。按照每月纯利润100万且还在不断翻升,年底的分红,他10%的股份应该能拿到至少100万!100万啊,取成现金,得是多大一堆的钱啊?一年能挣100万,BJ的房贷再有三四年就能还清了,不用再苦熬28年了。也能给吴欣然买包了,也能去欧洲旅游了……想想都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