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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嗒...”

    “嘀嗒...”

    “嘀嗒...”

    两道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洞穴里飘荡,黏糊的抽离声,心脏的跳动声,血液的滴落声,男子的痛哼声...

    “所以说啊,法爷根本比不上我们战士。”黑衣男子艰难地撑起身体,看着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好友”,手中裸露的心脏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一颤一颤。“你说是吧?沧澜。”

    看着地上默不作声的家伙,黑衣男子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脚尖轻挑,将他翻了个身。

    “嘶...”被称作沧澜的男子因为身体的转动而倒吸一口凉气,胸前碗口大小的伤口有些骇人,但伤口的周围却已结痂,血液也已止住,虽然胸腔内早已空空荡荡,但死亡却未侵蚀着他。

    沧澜狠狠地瞪了一眼此刻一脸坏笑的男子,开口正欲怒骂,但最后却只是看着他发愣了半响,然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黑衣男子扶着身后的石壁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手中正在跳动的心脏被他随手丢回沧澜的怀里。他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的洞口,微弱的光线借着自由新鲜的空气越过洞口处密密麻麻的藤蔓,照亮出他的身后横七竖八地流淌着的鲜血与尸体。

    “你们这么多年所追求的,就是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吗?”男子瞥了瞥正缓缓爬向沧澜胸口的心脏,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

    “你杀了我吧。”沧澜的死志掩藏在平静语气下,说来也是对他最大的嘲讽,最后还是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样子。

    “我不!”男子缓步向着洞穴外走去,在看不见的背后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你这条命我救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想死就死?”

    沧澜苍白的脸上忽的浮起一抹病态的红,突然浮现出的过往让他不自禁地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喉中涌出的血液与胸前伤口再次破裂而产生的强烈痛感让他嘴边的话语生生咽下。

    “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就你们这些脑残到现在了还效忠着那个碧池。拜拜了您嘞,爷爷我不奉陪了。”男子左手插袋,随意地摆了摆手以示告别。

    随着男子推开了附着在洞口的藤蔓,那颗心脏也钻入回了它原本的位置,沧澜捂着胸口站起了身,看着男子瘦削的背影,手中的法杖抬起又放下。

    “你还能跑多久。”沧澜紧了紧颤抖的右手,青筋条条攀爬在干枯如朽木的手臂上。

    “有一天算一天呗。”男子随口回答道,只是同时在内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作为二十一世纪光荣的少先队员,坚定的无产阶级支持者,构建男女平等的急先锋,他在这个世界确实混的有些狼狈。

    落入异世界被人抓去逼着拜师学艺二十年,等到师傅羽化登天后一个人爬出了山里发现身无分文,为了一口热饭莫名其妙加入了起义军队伍,挂在造反头头的榜单上被追杀了二十年。终于苦尽甘来推翻了狗日的老皇帝,支持的新君回头又追杀了自己二十年。

    他摸了摸口袋,费尽的掏出在战斗中已被揉成成一团的香烟,还好还有半根没有碎掉。他小心翼翼地叼在嘴里,只是半天摸不到火机,内心里涌起一丝烦躁,终究是回过头对着那曾经是革命拼命的挚友,如今是追杀自己的混蛋竖起了修长的中指。

    沧澜看着面前一脸愤懑的男子叹了口气,法杖微微抬起,一抹火光便在男子香烟上燃起。

    他贪婪地嘬了一大口,二氧化碳与尼古丁的混合气体在他胸腔内美美地散开,却又在下一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陛下她...”

    “她还没死啊?”

    “快了...”

    “活该。”

    “......”

    洞穴内重新归于沉默,只剩下男子吧嗒着嘴的吸烟声和咳嗽声。

    “你的诅咒...”

    “不碍事。”男子看着手指间逐渐熄灭的光火,他眼中的光亮也随之黯淡,现在的他可以说真是小偷伸手进口袋掏一掏都得哭着回去。“反倒是你,也没有几天好活了吧。”

    “不碍事。”沧澜微微低头,长长的刘海垂落,遮住了他黑白分明的双眼,“早在四十年前我就做好了准备,就像你说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传奇境有着五百年的寿命,而沧澜此刻不过六十出头,却已经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那块玉不是什么好东西,追逐它最后留下来的不过都是泡影。”男子半边身子落在洞穴内,半边身子靠在洞穴外,光影交错之间难得的有了些许严肃。

    “这就是你把它打碎的理由?”沧澜摸了摸不知何时已然花白的头发,看着洞穴口的男子,眼中不知何时带起了一抹留念。

    “不然呢,留着给你们继续制造传奇境?统一大陆?”

    “每一代君王毕生所愿。”

    “用你们这些圣域境的生命堆出君王的毕生所愿?”男子嗤笑一声,张开双掌伸出十根手指,“一百个圣域丢进去,也难得催生出一个传奇境,你运气好些罢了。退一万步说,你这样的催生传奇境,我能打十个。”

    看着低头不语的沧澜,男子接着说道:“就算百名圣域中出现一个,对国里只有一名正儿八经的传奇境,你们有一千个圣域境吗?”

    “那你也不该,更不必要打碎罪玉的。”

    “打都打碎了,说这些有的没有作甚,不过是区区诅咒罢了,我不一样活蹦乱跳,没事干碎几个圣域,吊打一个传奇玩玩。”

    “那诅咒到底是什么...”

    “关你屁事。”

    “我都要死了,还不能说给我听?”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也别想知道我得的诅咒是什么。”

    “......”

    沧澜叹了口气,重新抬起了头,挤出一丝笑容。

    “我已尽力了,相信陛下也不会怪我,剩下这几天的时间,我想静静。”

    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我是不会问静静是谁这种烂梗,我也不打扰你原地等死了,过几天来给你收个尸,也算是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了。”

    沧澜对他的毒舌早已有了免疫,笑着摇了摇头张开了双手。

    “唉...真他妈矫情。”男子一脸的不耐,但还是向着沧澜走去,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抱命不久矣的好兄弟。

    “对不起...不语...”沧澜轻拍两下男子瘦削的背部,感受着最后一次的温暖。

    “没事,我从来不记仇的,有仇当场就报了。”秦不语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只是下一刻腋下却传来了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让他瞳孔不由得一紧。

    感受到腋下的疼痛,秦不语周身斗气条件反射般猛地触发,将怀中的沧澜猛地弹出老远,砸在洞穴的石壁上。

    他抬起手臂抓了抓腋下,拔出一根针筒,针筒里面的液体却已尽数注入到了体内。

    “喂!你对我做了什么?”。

    沧澜单膝跪在地上,抹去嘴角的一缕鲜血,看着面前有些气恼的男子眼中带着些许愧疚却没有言语。

    对不起在刚刚已经说过了。

    “你!好你个沧澜,看着浓眉大眼老老实实的,现在居然还学会了偷袭我。”秦不语倒不是很慌,作为天下屈指可数的传奇境,不说百毒不侵,但即便中了毒,却也不必太过担心,能伤到他性命的毒比屈指可数还要少。

    只需要用斗气逼出去就行了...

    用斗气逼出去就行了...

    逼出去就行了...

    就行了...

    ?

    我斗气呢?

    “你放心吧,这不是致命的毒药...”沧澜站起身来,在朋友之前,他始终还是这个国家的臣子。

    “为何?”

    “因为你太强了,但却无法为国所用。”

    “得不到就毁掉?这就是你们的解决之道?”

    “是。”

    秦不语低头不语了片刻,伸出手来,“解药。”

    “此药无解。”沧澜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咸鱼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错,他摆烂了。

    这么多年了,他也累了,向前对不起多年的好友,向后又对不起他所侍奉的君王,这该死的责任感与背叛感让他多年来饱受折磨。

    对他来说,这样的解决办法或许是最好的吧。

    “我反悔了。”秦不语看着躺平的沧澜伸出手去,用力的弹了弹他的脑门,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决定不来给你收尸了。”

    “不语...”沧澜不知何时已然连流满面,看着离去的秦不语他泣不成声。

    想了一百种他发怒的模样,却没想到他却只是弹了弹自己的脑门,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一指头将自己弹飞了数十米,差点当场去世的模样。

    三日后,前刻还阳光明媚的天上忽地便乌云密布了起来,轰鸣的雷声伴随着倾盆大雨落向了人间,大雨延绵数日不止。

    传奇境陨落,天地同悲。

    一个月后,停息不多日的大雨再次落下,与此同时急促而苍凉的钟声从首都内传出,如同雨点落入湖面般,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却带起了如海啸般的震动。

    再一日后,钟声传入一偏远小镇,秦不语坐在钟下晃荡着绳子。待到钟声停息,他抬首看向远方,那是他们这二十年来,为之努力的地方。

    “好走,不送了。”他抬手对着远方遥遥虚抱。

    一月内,这片大陆接连消失了三位传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