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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暴风雨来临

    最近很流行的“小镇做题家”,宁玉就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与其他的做题家相比,没那么幸运。

    做了数米高的试卷,熬了数不清的夜,又比同学多花了三年时间读了研,越过山丘来到沿海,发现人生更加迷茫了,一路摸爬走了二十多年,到头来还没达到别人的起点,还落得家人的埋怨。

    宁玉家座落在西南的一个小镇上,小镇四面环山,中间有一块高低错落的空地,镇里没什么资源,主要经济来源靠种植作物和烧木炭,受地形和耕地分配的影响,镇上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自建房,多数人将房屋建在自己最大的耕地旁边,从远山往镇里眺望,房屋就像森林里冒出来的鸡纵菌,显眼但渺小。

    二十五年来奶奶念叨的那句女孩子读书有有什么用,每当宁玉不小心犯错时,就像紧箍咒一样萦绕在耳边。

    本科毕业就业失利被念叨,研究生毕业没考上公务员被念叨,但是这句咒语的初衷并非为了给宁玉纠偏,就好像是等着看笑话一样,不管她怎么努力,但凡结果差强人意,咒语就会出现,最初给宁玉念紧箍咒的只有奶奶一人,研究生毕业考公失败后,念咒的队伍逐渐壮大,毒性越来越猛烈。

    先是爸爸跟上了奶奶的步伐,或许是担心25年的投资就要变成竹篮打水,或许是因为经济太差还差五年就要退休的爸爸被迫下岗了,爸爸念的紧箍咒比奶奶念的紧箍咒效果更强,攻击指数更猛,让宁玉经常在睡梦中惊醒,仿佛觉也不配睡,睡觉也是在犯错。

    自从研一寒假回家,除夕夜的争吵被赶出家门,宁玉就再也没回过家,不回家也有好处,不用被念紧箍咒,多了时间学习,也有时间去打工,研二研三没问家里要过钱,靠着奖学金和家教兼职养活了自己。

    不知道是奶奶多年来枪林棒雨的攻击毒性太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宁玉从小学那次暴风哭泣之后就再也流不出眼泪,再委屈也流不出眼泪。

    每到放假整个宿舍园区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有兼职的时候在宿舍也不敢睡午觉,怕极了一觉醒来窗外夜幕降临,天还没有黑透,灰暗中透着一丝光亮,但夜又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尽管哭不出来,还是会觉得内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整个人好似被分裂开一样的疼痛。

    好几次在夜幕时醒来,都让宁玉觉得这一天怕是生命走到尽头了,就此打住吧,就此告别吧,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牢牢筑起铠甲,没有什么可以击溃自己,但是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让她无比的后怕,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想像的那般坚强,自此不敢再睡午觉。

    也偶尔会拿出日记本跟自己谈谈,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情绪都写上,就当作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会从树洞里跑出来鼓励宁玉,万家灯火时她也会坐在宁玉旁边一起吃着盒饭聊着天,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值得的人和事,别放弃。

    放假的时候宿舍本来是要封闭管理,不允许入住的,宁玉帮着宿管阿姨打扫了无数的卫生,学校知道宁玉的情况让她签了免责协议才争取到假期可以住宿,省下了出去外面租房的钱,对于宁玉来说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这几年为了省学费生活费,她几乎没有任何娱乐休闲生活,也不会给自己添置新物件,一件衣服穿四五年,总共衣服也没10件,新时代女生里面很少见宁玉这么无欲无求的了,当然不是她不想,确实没条件,慢慢就变成对逛街购物消费都失去兴趣了,还自嘲这个断舍离的生活方式,健康。

    以为日子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过下去,等毕业有份稳定收入,一切就会好起来,应该会好吧。可是眼看马上就要5月了,工作还没着落,公务员考试也落榜了,宁玉的心悬了起来,耳边再次想起奶奶的话: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情绪陷入自我质疑的漩涡拔不出来。

    宁玉高考毕业填报志愿时,爸妈坚持让她选了师范类院校,理由是学费低一下,毕竟还有弟弟妹妹还要上学,而且她爸爸坚持认为师范毕业以后肯定就能当老师,就能获得稳定的铁饭碗。

    自小没有擅长的东西,爷爷奶奶都是务农为生,爸爸上过高中,下岗之前是镇上水泥厂的员工,妈妈是初中毕业的家庭主妇,成长过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考个好成绩。

    宁玉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无法将专业与就业联系在一起,但内心并不想将来毕业教书,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对学生付出感情,最终父母以不报师范就不给交学费为条件,逼着宁玉报了省内师范大学。

    选择教育心理学专业是宁玉对抗这次志愿填报的方式,因为她内心深处还是想当心理医生,她觉得自己外表看着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其实内部五脏六腑早已千疮百孔,经常伴有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随时随地出现的压迫感她觉得都是病,而且是无法治愈的病。

    小学六年级那次暴风哭泣,那灾难性的一天,尽管已经过去13年了,那一天的记忆还是鲜活的长在了她的脑海里,没办法忘掉,没办法根除,在夜深人静时、情绪低落时,奶奶的辱骂声就会出来攻击她。

    宁玉家的小镇上有一个水库,是镇里农业用水、饮用水水源地,但是水库大坝位置较高,小镇是一块盆地,夏天暴雨来临前,镇里都会组织放水,为汛期到来做准备。

    水库放水像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水库放水意味着今晚可以开荤了有鱼吃了,但是这天通知放水的时间很不巧,一大早爸爸在水泥厂忙着,妈妈带二妹去了隔壁村的外婆家,爷爷奶奶下地去了,只有12岁的宁玉在家带着三岁的弟弟。

    文涛是宁玉同岁同班的伙伴,他拿着水桶来叫宁玉的时候,宁玉的弟弟宁泽正在睡觉,宁玉没办法带弟弟一起出门去水库,从家里走到水库有2公里远,最快也要走半小时,背着40斤的弟弟再拿水桶那就更慢了,而且妈妈出门前交代了要照看好弟弟,文涛只好自己去抓鱼。

    过了一个多小时文涛拎着满满一大桶鱼从宁玉家门前路过,宁玉跑出去看,满满一桶两指到三指宽的白肚鲤鱼、草鱼,比平时她和二妹拿鱼笼去逮的还大一些。

    “宁玉让你跟我一起去你不去,我去的早,人少,水库的水还没放完,站在旁边就抓了这么多了,待会儿水放完去的人多了就抢不到了,等把这桶鱼倒回家,我还要去,你到底去不去”?

    宁玉从小就喜欢吃鱼,家里三个孩子,很少买鱼吃,就算买,鱼肚子部分是弟弟的,鱼头是爷爷的,自己和二妹只能分到鱼尾的一半,文涛带回的鱼特别适合油炸着吃,骨头都是脆的。她有点后悔了,宁泽到现在都还没醒,早知道跟文涛一起去都已经捞到一桶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