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仙赐书（下）

    徐家本是山西的吕梁徐家镇的富裕人家，济贫扶弱，在当地颇有口碑。清朝光绪三年，中原大地上遭遇了两百年难遇的奇荒，麦田上到处都是枯萎的秧苗，甚至找不到树皮和草根的影子。饥荒初期，徐家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可没想到，这饥荒一闹就是一年多，慢慢徐家也没有粮食可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当被施舍者突然受不到施舍，便生出猜忌、恶毒之心来。饿的发疯的灾民变成了暴徒，他们叫嚣着，徐家不发粮食是留着自己吃，便聚在徐家大院，将所有的东西掠夺一空。当徐家最后一点粮食被瓜分完后，丫鬟仆役、甚至年幼的儿女也被暴徒们掠夺卖掉换粮。

    那如狼似虎的人间，真就应了这句话，人心险恶，救人还不如救蚂蚁。

    徐家人一向仁厚待人却不想落到如此境地，可是饥饿让人来不及愤怒，当地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局面，能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于是徐家也踏上了逃荒的路，一路前往XZ、朔州、大同的方向，却发现一路走、一路全是饥荒，家里二十几人变十几人、十几人又变几人、最后剩下当家的徐景云带着一个小孙子，在绝望中苟延残喘。

    有一天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又饿又渴，头脑发沉，栽倒在地上。徐景云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叫龙母仙君的神仙，说他因宅心仁厚，命不该绝，给了他一本奇书，书中有安身立命之法，但他看此书空无一字，便向龙母仙君求解。

    龙母仙君说，“此书依心而变，千人阅读，千人不同，可助人成仙成佛、亦可使人万劫不复。”“你今日有缘得到此书，我便传授你使用之法，你便可依心使用、世代传承。”

    不知多久，徐景云醒了，他的面前，竟然真的放着一碗面和一本无字之书！

    捡回一命后，徐景云打听，周围竟然真有一座龙母庙，他带着小孙子特去拜谒，龙母仙君的神像前，三叩九拜，发心此生愿潜心钻研医术，为人消灾解难，以报答仙君恩情。后来，光绪五年，徐景云就来到了京城开了景云医馆悬壶济世，医术高明，医德高尚，颇为当地人称颂，而他的精妙医术也是从这本奇书中得来。

    春霖元听得入迷，也猜到了元储便是那个命硬的小孙子。

    徐元储继续说道：“那会儿，我只有两岁，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后来到了京城开了医馆，日子越来越好了，好心的街坊可看他岁数也不大，劝他续弦，也被婉拒了。用爷爷的话说，本就是捡回来的命，不再奢求其他。”

    徐景云在京行医二十年，在当地积累了颇高的声望，也攒下不少的财富。可他的独孙元储，虽然年幼聪颖，是块好材料，但唯独对行医不感兴趣。徐景云怕医馆后继无人，便早早收了几个弟子，同元储一直长大，相处也算是融洽。徐景云去世后，医馆上下事宜由交由元储打理，而行医看诊则被景云的几个弟子承担起来。

    春霖看着眼前这本书，听着元储的讲述，陷入了思忖之中。

    徐景云去世前，将这本书所有奥秘悉数告诉了元储。要想看动用这本无字之书，需要沐浴焚香，以血为引，默念心中所求，身到、心到、意到、神到，书中的内容便会自然显现出来。一旦书籍被开启，开启人就被牵扯进一段毕生的事业中，也许会成仙、也许会入魔、也许人模狗样、也许不人不鬼，只要心中所想、必能如人所愿。当年徐景云一心只为报仙君恩情，行医济世，所以书中所现皆是灵丹妙药、治病神方，而这本书一直被他悉心保管，直到自觉大限将至，才交给了元储。自从移交元储后，这本书，又恢复成了无字的状态，等待下一位主人的开启。

    所以，它就在那里，静静等待着缘起。就好像命运。命运可以控制你，但出牌的人还是自己，一旦出牌，不论好坏，不可拒绝，好牌可以打烂，烂牌也许会有转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永远不去开启它。

    “所以，你要开启吗？”春霖透过微弱的烛光，看不清元储的表情。

    “我想杀了那些日本人、杀了那些狗腿。”这些年，元储已经忍耐许久，晚清懦弱的朝廷、袁世凯张勋的闹剧、军阀的混战、日军的侵略、走狗王揖唐等人的嘴脸、还有哪些苦不堪言的百姓，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我的祖父一生救人无数，却不想有我这样的不肖子孙。”元储苦笑道：“正是一阴一阳之谓道吧！”

    “润琴兄，几件事拜托你，其一让我的妻儿远离京城，其二医馆我已交代给了师兄，只是学堂还要劳烦你看顾。其三奇书一事……”

    看着这位小自己好几岁的挚交，此时仿佛交代后事一般，已经不似往日戏谑，春霖认认真真的记下，并悉数答应了。

    当天晚上，元储手书一封，备好车马、金银细软及家当，让他的妻子、儿子儿媳和尚在襁褓的孙子乔装赶到往冀北县石泉村，嘱咐他们找一位叫做刘延增的老伯安顿下来。

    一切安顿妥当，第三日清晨，街坊们看到几个日本兵进了徐家的宅门，直到半晌，也不见出来。直到那头日伪政府设的鸿门宴已经摆好，却迟迟不见人来，才派人去寻，却发现徐宅大门敞开，走进里面寂静幽冷，再往里看，正堂房梁上赫然悬挂者那几个日本兵，脖颈悬在麻绳中，摇摇欲坠，死相奇惨。

    “啊！！！！！”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夺门而出，一溜小跑回去禀告。宅院里寂静如夜，只有房梁上一只身形矫健的玄色猫咪，静静蹲坐着，血红色的眼睛望向门外，就如同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后来经查验，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几个日本兵死于自杀，徐元储也不知所踪，翻遍整个京城都不见了，走马上任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徐家的宅院就此荒废，无人敢去，只是半夜偶尔听到凄厉的长鸣和如同婴孩啼哭似的猫叫声……

    自从那天晚上一叙，春霖也再也没有见过元储，而京城中却出现了一系列的怪事，日伪政府和日本兵的驻扎处，隔三差五便会出现一次自杀事件，有的是悬梁身亡，有的是割腕，有的跳井，还有剖腹自尽的，而他们的表情十分恐怖，好像是临死前才回过神，拼命挣扎，但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脖颈上都有一抹抓痕，像是被什么动物袭击过的样子………人们传说，京城的深夜，是一只巨型狸猫在京城游荡，周身玄色，背毛丝滑，眼如红宝石，专们斩杀丧尽天良的日军和走狗。日军和日伪政府对此颇为重视，不断请各路奇人异人来看，他们的住宅和办公场所更是贴满了形形色色的符咒，自杀事件虽然少了一些，可还是时有发生。

    直到1945年，日军投降，汉奸王克敏、王辑唐等一干人等，以汉奸罪逮捕关押，旋即在狱中自杀身亡，京城再无人见过。

    同年，刘春霖去世，享年72岁。人们看到，迟暮的他，曾拄着拐杖，深夜独自来到徐家的老宅，就如同昔日访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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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手中这半本书，是在我母亲失踪之后，从她的妆奁底层翻腾出来的，内里第一页是一行簪花小楷，写着：“勿取勿用，和光同生”，红泥落款上刻着“春霖”这个名字，再往后翻，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