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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觉门下(5)

    梁长老听罢,半信半疑,望向二人沉声喝道:“你们二人好好传他本门功法,不得藏私,再过半月考核之时,若他还是这般,唯你等是问。”二人心中颇不情愿,但梁长老位居观中传功长老,按辈分还得叫声师伯,当下不敢违抗,只是躬身连连答应。

    午膳过后,花不暖随着周三桥与周四桥到了二人所住的静室内,周三桥瞧了花不暖一眼,微微一笑说:“花师弟,你刚刚那番话说得不差,我兄弟二人正是为你着想,让你在膳房强健筋骨。你且过来我们传你功夫。”花不暖见他这般说,慢慢走近,半信半疑道:“师兄,当真肯传我功夫么?”周三桥和颜悦色道:“师傅与梁长老都命我二人传你功夫,我们自然会教你。今日便由你四桥师兄传你天宝掌法,你可得瞧仔细了。”

    周四桥少言寡语,鲜有主见,闻言嘴角现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废话少说,天宝九式第一式“车前络石”。”当下摆出了一个起式,左手转掌三圈,右手直拍一掌。花不暖刚刚进食,浑身酸痛乏力,但为学得大觉真功,故又强打起精神,依葫芦画瓢使了一遍。周四桥又道:“再瞧这天宝二式“阴行钩藤”。”忽地高高跃起,凌空扫出两腿,然后半空扭身双掌斜上击出。花不暖照样跳起,凌空扫出两腿,未及出掌便已坠地,他微微一愣,斜眼看去,周三桥眼中大有嘲笑之意,轻哼一声,说道:“花师弟,你这般懈怠,师傅问起,可怨不得我们。”

    花不暖受他一顿数落,唯有点头称是。周四桥双眉一皱,白了花不暖一眼,说道:“看好了,这三式须得连在一起,方见威力。”说完,三招连使,一招快似一招,花不暖凝神细看,又照样一一使来。周四桥见他三招使出,心中惊讶:“他只看了一遍便已记住,这样的资质却是超出常人。”于是凝神静气,使出后面四招。这天宝九式,招式严谨,气度沉稳;攻则大开大阖而留有余力,守则从容不迫而神敛其内。

    花不暖手上比划着,心中也默默的暗记。等周四桥将天宝九式使完,他已经会了一半。次日,花不暖又到密室中请教,周四桥照旧把天宝九式演示了一遍。到得第十日,经周四桥点拨纠正后,两人一前一后,拉开架势,一招使完,二招又出,九式使完,二人同时落地,周三桥在后大声叫好,连赞他聪明。他在家中练习玄山城西岩道场的逐日掌法时,水双双见他体弱,只盼能强身健体,也是这般只教练法,却未将临敌时打法相授。他此时稍作比较,只觉练法也一般无异,这才笃定这天宝九式并非捏造,但他终究缺了经验,哪想到周氏兄弟不传招式打法与拳理变化,纵然他武学招式练到极致又有何用?

    过不了几天,梁长老又来考核他功夫,花不暖将天宝九式从头至尾演示了一遍,一招也没落下。梁长老只看他招式,未出手试探,哪能看出其中诡计,只是连连点头赞许。

    一月转瞬即逝,花不暖白天除去在伙房帮忙,其余时间都在偏院勤练天宝九式,手法虽不及周四桥的沉稳狠辣,却也是愈渐纯熟。晚上回到住处,依旧默念金光咒不辍。这一天清晨,花不暖和贺伙头等人正在伙房张罗早膳,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嘶哑声叫道:“贺伙头在吗?”花不暖心下一惊,来人正是南宫邈。但听贺伙头沉声应道:“你有事么?”南宫邈哼了一声,冷笑道:“后日禹王亲临大觉观,师傅命你下山采购些上好食材。”贺伙头疑道:“此话当真,怎么禹王突然驾临大觉观?”

    “贺伙头这种事还会有假吗?”“嘎吱”一声南宫邈推门而进,笑骂道:“贺伙头要不要我把师傅请来,让他当面跟你交待清楚?”贺伙头忙道:“这倒也不必了,贺老儿只是个奴才,主子怎么吩咐,奴才怎么做便是。”南宫邈耸拉着眼皮,沉默片刻,指着花不暖啐道:“花师弟,听说你在伙房干得不错,师兄建议你断了习武的念想,安心在伙房伺候大觉门下弟子饮食,好歹也能安身立命。”花不暖见他满脸鄙夷,转过了头去不答。南宫邈大怒,上前扯住他后领,喝道:“师兄问你话,你胆敢不答?”

    花不暖脸色大变,怒道:“南宫师兄,你快放手。”原来自打四年前赤沙河上,雨雪纷飞之日,红衣女子将他提在空中恐吓,又重伤其父花自在,彼时年方八岁,舟车劳顿之下,又是惊恐,又是伤心,因此四年来时常在熟睡中梦见红衣女子提着后领,每次惊得他思潮起伏,神魂游荡,睡觉之时难以归摄心神,渐渐已成心病。南宫邈不知随手一提,正好点中他心中最犯忌之事,怒哼道:“花不暖你还不老实,师兄偏要教训你。”说完松开花不暖后领,反手一抓,向他胸口抓到。

    花不暖大吃一惊,忙挥掌击他手臂,南宫邈左手收回,右手狠狠一掌,拍向花不暖面门。花不暖退后半步,抓起砧板上的剔骨刀,微微上拱,南宫邈始料未及,巴掌就似送到刀尖,顿时大叫一声,向后跌出两步,低头一看,手掌中刀处鲜血长流。伙房本就狭窄,众伙夫如梦初醒,纷纷往门外挤去。

    贺伙头眼见祸起,不觉惊慌失措,连声道:“不暖,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胡闹,南宫少爷何等身份,你怎敢这般放肆,快快放下刀……”南宫邈捂着右掌,面若寒霜,厉声道:“花不暖,你胆也忒大,竟敢动刀。”

    花不暖定了定神,听他这一说,半晌才道:“师兄你别逼我。”南宫邈怒道:“花不暖,我今天便看看你有几个胆子。”说完从灶台上拿起铁瓢,眼中精光闪动,涌出阵阵杀气。

    贺伙头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任由花不暖使出倔劲斗气,只怕会捅出更大娄子。他心下一急,窥个空当,猛地扑向花不暖。花不暖一心提防着南宫邈,万没防着贺伙头。忽觉手上一震,已被贺伙头攥住刀把。他本想回夺,又恐慌乱间刺伤贺伙头,只得松手,贺伙头回夺之力一下落空,便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南宫邈手持铁瓢,冷笑道:“花不暖,你用刀刺伤我在先,也怪不得我了。”说完往前奔上三步,铁瓢直奔花不暖头顶。花不暖瞧得铁瓢袭来,退无可退,只得抓起灶台锅盖,横劲撑开,正撞在铁瓢上。那铁瓢“咚”的一声,从锅盖上荡开。花不暖毕竟年龄尚小,气力不济,只觉双臂剧震,锅盖险些脱手,见南宫邈猛地下蹲,挥瓢往他足胫上横扫来。花不暖吃了一惊,丢下锅盖,纵身从他头顶飞跃而过,抢到外侧,径直奔到门边。

    南宫邈一怔,暗呼“糟糕”想要追赶已然不及,贺伙头见花不暖脱身,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花不暖正奔出门去,猛听得头顶风响,一个巨大身影从空而堕,迫得他斜退数步,只见面前站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那汉子身穿粗大的青色长衫,站在那竟比他高出两个头。

    花不暖正要开口,忽见这青衫汉子从长袖中取出一圈绳索,双手一分,簌的一声,突然眼前一花,那绳索疾飞过来,隐隐带风,要是给打中了,只怕也如利箭穿身一般要了性命,大惊之下,绳索近身闪避已然不及,赶忙向前窜起,右足在那绳索上一点,已然跃过绳索立在这汉子身前两丈处。青衫汉子一声冷笑,右手屈腕一抖,绳索回转过来,疾往他身上卷去,左手掌风带起,天宝掌影向他拍去。贺伙头大叫:“手下留情啊!”要想跃上阻拦,已然不及。花不暖不敢硬接,使出天宝第六式“仙茅过路”身法,未等掌影甫及身子,脚下一蹬往后掠去。

    众人一凝神间,花不暖似收足不住,仍向后掠去,那绳索已然回卷而至,慌乱中待要窜起,蓦然惊觉腰上已被绳索缚住,正要出力挣扎。南宫邈慢步走近,一手捂着右掌伤口,侧着头,笑道:“这金丝嗥牛索是蒙获师兄取望洋山的嗥牛牛皮混以金丝绞成,便是三境咒力浑厚之人,也万难崩断,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花不暖毫不理睬,手上用足了劲去扯,竟纹丝不动。花不暖还待加劲,猛地手上一紧,身子不由向后方转去,昏昏沉沉中双臂也被绳索缚紧,转头横眼瞧去,蒙获抖了抖还有一丈长的绳索,眉头一皱,对南宫邈道:“南宫师弟,我离开不过三月,观内如何收得这等顽劣之徒。”

    南宫邈见花不暖被捆住,心中欢喜,笑道:“大师兄有所不知,这厮是楚师叔举荐来的,师傅看在这点情面上,收下这臭小子,适才一时大意竟被他拿刀刺伤。”花不暖好生不耐烦,但双臂被缚得极紧,苦忍许久,双臂已酸麻胀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