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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尽头》男人们女人们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曾和外婆大吵一架,拿着外婆的三千块钱夺门而出。那时我在屋子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外国电影,里面男人和女人互相亲吻拥抱在一起,听到妈妈的声音我第一时间把频道调成了中央一套。

    隔代养育虽然满足了孩子的温饱,但无法再进一步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也无法管那些看不到的细微的事物。妈妈从不关心我在看什么样的电影,不关心我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更不关心我的成绩。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以这样的理由怨恨着她,怨恨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总是想要追求自己的人生,让我像野草一样成长。外婆对我说,“珂儿,你不能责怪你的妈妈,她一个人把你养大很不容易,那些学费,你的生活费都是她挣的,如果整天陪你,哪有时间挣钱?”

    妈妈拿走的三千块钱,是借给男友的,至今没有全部追回来。

    她出奇地迷恋开卡车的司机,也许是出于交通方便,也许是出于一种言论-车技好的司机在床上也不会差。

    我对男人的偏见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当妈妈带着我坐上男友的卡车副驾驶,看到妈妈满脸笑意地和男友说话,我才发现妈妈原来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但我鲜少见过她这样的表情面对我。

    我对他们毫无好感,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只是有个卡车开而已。有时因为长途运输,没时间打理自己,胡子拉碴的模样很难看。

    我被妈妈和男友带到另外一个县找了家民宿住下,假冒成一家人。晚上我假装睡着,看到了妈妈光着身子起床用一块毛巾裹住胸部去上厕所。

    现在回想起来,三十多岁离异带娃的女人,千万不要有太好的身材,否则是在作孽。

    我讨厌那些男人把我的妈妈占为己有,嫉妒他们拥有我得不到的爱,可我什么都不能做。

    某一年的冬天,妈妈带我到她的单位洗澡,当时她已经换了一任男友,我睡着以后她的男友才进房间,可我异常地敏感,知道妈妈又找男人了。

    于是在半夜,我借上厕所,故意在裹了被子的男人身上使劲踩几脚,妈妈急忙拦住我,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跳舞。”

    这任男友没有掀开被子暴打我一顿,反而在来年的夏天,带我做了一个实验。那是一朵待开的野棉花,被插在装有蓝色墨汁的水杯里,他告诉我等到夜晚降临,拿着手电筒照花朵,花朵就会开放。

    那是我第一次肉眼看到花朵开放的全过程。

    没过几年,山上的矿山倒闭,卡车司机们走了,妈妈便和他们断了联系。借了三千块钱的男人结了婚,妈妈带着我一起去要钱,我站在门口的竹林里,远远望着妈妈和男人说话,接着男人走到隔壁领居家借了两百块随便打发了她。

    拉我们到男人家的三轮车师傅还等着拉我们返回车站,我抬头看看他,也是一脸的不屑。

    在我早年的生活里,远远地看妈妈收拾烂摊子已经是常事,并且一次比一次麻木。

    小学时妈妈曾正式改嫁给一个姓王的男人,家里排行老五,简称王老五。他是家里老幺,虽然自己没钱,但姐姐们很有钱,妈妈嫁过去的时候他们同意把我带上,但我不想去那里生活,妈妈就让我留在家里。

    妈妈结婚的时候,我一个人和新奶奶一起吃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老太太对我说,“你妈妈真漂亮。”

    我朝妈妈坐的那桌望去,她确实很漂亮,但婚礼结束后她就把妆卸掉了。她让我觉得自己是呆在妈妈身边的一只丑小鸭,只能远远地看着,永远亲近不了。

    这段婚姻以妈妈出轨为结束,王老五舍不得漂亮老婆,在家呆了好几个月才出去打工,后来听别人说妈妈出轨了,便马上回来。妈妈早他一步离开家,回到了山里她原单位的宿舍。

    当时外婆和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王老五会跑到老家来找她。外婆带着我去吃九大碗,我吃完就想回来,于是故意没有锁门,恰好在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做的标记被破坏了,可家里没丢任何东西。

    我出门在院子周围观望着,王老五出现在我的面前,问我,“你妈妈呢?”

    “不知道。”

    妈妈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给自己的家人什么样的伤害,王老五不是坏人,他没有发脾气砸我家的东西,也没对我动手,而是直冲冲跑到妈妈的宿舍把她关了起来,把她的手机砸烂。

    妈妈在和他抢手机的时候被王老五拿的石块砸伤了手。

    一时间,消息就在村子里散播开来。被关一周后,外婆上山把妈妈救出来,王老五离开了,两人的婚姻就此结束。

    出了事后,妈妈比原来更不想留在家里,有时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村里人见到我,总是不怀好意地问,“你妈妈呢?”

    “赵见群呢?”

    大人们管教自己家的小孩时,不忘提醒他们不要和我一起玩,会被带坏。

    我则毫不在意,因为有没有朋友,对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做一个闷不吭声的,不讨喜的小孩,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值得我去相信的是我的哥哥。他是我舅舅的儿子,他总是在其他小孩欺负我的时候挺身而出,在幼儿园帮我抢秋千,在我不会系鞋带的那段时间,每天在学校帮我系鞋带。

    这是我能感受到的少有的温存。

    妈妈在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小她五岁的男人,带我离开了那个小镇,离开了哥哥。

    两年后,因为同样的原因,继父跑到XZ妈妈打工的地方捉奸,事情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蒙在鼓里的我还期待着第二天上学,结果等到的是有些佝偻的外婆的身影,在一众村民的咒骂声中卑微地离开。

    外婆被继父的好友推撒了几把,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神情冷漠而淡然。这样的事情还要让我经历多少遍呢?

    继父的爸爸是疼爱我的,因为我是个乖孩子,我很懂事。

    他皱着眉头问我,“珂儿,你想不想继续读书?”

    在场的人都在咒骂我妈妈,咒骂外婆,只有他询问我的感受,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爷爷。”

    继父的妈妈问我们要一千块钱才能带走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外婆一狠心,什么也没拿,我只带走了自己的书包和身上的一套衣服。

    见到妈妈时,她已经和继父约定好第二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她见我没拿任何东西,带我去公安局,想要借助警察拿回那些我的东西。

    妈妈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看看我,我镇定地看着她,仿佛我才是那个主事的人。我告诉警察,“我妈妈离婚了,但是我们的东西还有很多在他家,现在能请你们出面帮我们拿回来吗?”

    “这个我们帮不了你们,离婚之前你们就应该把东西拿出来啊!”

    妈妈带我从公安局出来,仿佛想从我这里寻找一些安慰,但我完全无视了她,她已经消耗了我对她所有的信任。

    当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镇时,哥哥已经从初中辍学了,开始了他四处漂泊的人生。妈妈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转学的。

    班上的同学非常热心地欢迎我,叫我小美女,但我丝毫不在意,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的真面目的。等我顺利完成初中的学业,好友告诉我,其实班里有个学生是校领导的亲戚,在我刚来的时候就告诉大家,我是因为父母离婚才转学到那里的。

    我的成绩在那几年的折腾过后变得非常差劲,有时也会考个第一,但对于那些曾经和我并肩战斗过的同学们,实在差得远。我发现自己的人生就这么从一开始的大道,一次又一次转向,到了荒无人烟的小径,贫瘠得不能再贫瘠。

    当村子里的人再问我,“你妈妈呢?”

    “赵见群呢?”

    我会反问她,“你那么关心我妈妈,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

    我在学校接受了一个男生的告白,我并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他的兄弟,即使是这样,我也要体验一下被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夜晚昏暗的操场,藏匿着许多情侣,我和男生拥抱着,和他的兄弟、兄弟的女友遥遥对望,男生问我,“珂儿,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你喜欢我吗?”

    “你干嘛问这个?”

    他是一个校霸,和他的兄弟一起在学校叱咤风云。他告诉我关于他的许多故事,他的父母等等,而我从没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任何事。

    在妈妈和继父离婚后,她便和第三者在一起了,现在成了我的继父,再也没有继续那该死的出轨循环。两人停留在浙江打工,每年只在春节时买火车票回来看外婆,有一年暑假我去那里玩,继父说,“哪天有钱了,带你妈妈坐飞机。”

    妈妈在一旁感动得差点掉眼泪,而我则在旁边面无表情,心里冷笑着,一张飞机票就让她轻易感动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拥有了像妈妈一样高挑的鼻子,精致的五官,只是比她矮了一截。即使这样,对于某一类的男人而言,我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甚至有时我曾想是否自己勾勾手指,他们就会像狗一样跑过来向我摇头摆尾。

    我知道自己身上带着的清冷疏离,神秘感,源于童年时的创伤,也许一辈子都会活在童年的阴影下,但男人们总是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能拯救我。

    校霸喜欢我,他说喜欢我的双眼,清澈得能倒映出他的样子。他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我,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我买那些我买不起的零食,带我去县城里逛街,试穿那些漂亮的衣服。

    “珂儿,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想上大学。”

    我们都知道我会考上大学的,我们都知道他会在初中毕业后去混社会。我们和平分手,互相致以祝福,希望彼此能过得更好。

    多年后,在老同学那里得知,他继承了老爸开的家电铺子,结婚生子,长了啤酒肚,气质倒还有当初的那份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