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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戏弄

    八月一日是民间的游园活动。这是全民狂欢的时刻,四面八方的看客们都会汇聚到梦梁府这个繁华的大都市。这一天梦梁府的皇家园林玉津园也会面向普通平民百姓开放。玉津园里不仅有外面看不到的人造艺术花园,还有各种奇花异草,奇石怪林,奇闻奇观。不仅如此,听说玉津园里还有一个圈养各种稀奇古怪动物的动物园。

    天还未亮,人们便梳洗打扮前往玉津园。很快,这里便热闹非凡,游客如织。虽然今日天公不作美,阴霾的云天下着些许小雨,但是依然削弱不了人们的热情,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川流不息的人潮。

    这一天,宋福也带着宋小榆来到了玉津园。这是她第一次进城游玩,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是那么的耀眼与新奇。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美食,看得人眼花缭乱。宋福带宋小榆吃了很多种她从未吃过的点心,还买了一些女孩子该有的配饰。兄妹俩穿梭在人群之中,见识着他们世界以外的浩瀚宇宙。当路过一个卖发饰的商铺时,宋福突然停了下来。他指着其中一支头钗问旁边的宋小榆:“小榆,你觉得这根发簪好看吗?”

    宋小榆连连点头说:“好看。”

    于是,宋福马上对店主说:“老板,这根发簪我要了。”

    “客官,好眼力啊。这可是用朱雀羽毛和玉松石做成的发簪啊,其他地方你们肯定是见不着的,整个梦梁府只此我一家才卖这样的发簪。”老板一边说一边将那支簪子取下递过来。

    “一共多少?”宋福问。

    “客官,四十文钱。”

    站在旁边的宋小榆一听,整个人都惊呆了,区区一根簪子就要“四十文”银子,这些钱已经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了,足以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上几天饱饭了。于是,她立马拉着宋福就要离开,嘴里还说:“哥,我不喜欢那支发簪。”

    此时,宋福非常清楚宋小榆此时举动背后的原因,他太了解面前这个妹妹了。为了省钱,她宁愿让自己穿破点,吃差点。作为哥哥,他内心不仅心疼这个妹妹,也在责怪自己的无能。现如今,他已经可以靠双手挣钱了,而且现在的他不再像曾经那样囊中羞涩了,他兜里还是有买下这支发簪的银两的。大不了,以后多干点活,钱就挣回来了。想到这里,宋福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拉住宋小榆,说:“小榆,哥现在有钱了。而且有很多人找我做工,即使钱花光了,也能很快挣回来的。”

    “哥,咱们别买这个发簪吧。你看我头上的这个发簪不还挺好的吗?”

    “你还说,你看你,都成为大姑娘了。现在连个像样的发饰都没有。你这头上的木棍早就该扔了!”说着,宋福便一下将宋小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别扔,哥!”

    “留着它干什么?”

    “哥……这支木簪子是当年从榆树村折下的一根树枝做的,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但是它能时刻让我想起曾经在那里的快乐日子……”

    一提到“榆树村”,宋福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很多曾经的画面。在那里他相遇了现在的家人,又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那我不扔。但是,今天必须给你买一支新发簪。”

    话说到这里,宋小榆也不再和宋福继续争论下去了。她扫了一眼面前的发簪铺,指着那支简单朴实但雕刻精致的木簪,说:“就这一支吧。老板,多少钱?”

    “二十文钱。”

    宋小榆一听,心里非常满意。她还没等宋福付钱,就拔起那支簪子,开心地转身离开了。宋福站在原地看着宋小榆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个妹妹啊……”

    玉津园里有一片野树林,里面散养着一群生猛野性的猕猴,它们身躯粗壮,长着短短地尾巴,前肢和后肢大约同样长,拇指能与其它四指相对,抓握东西特别灵活。所有猴子的头部都是棕色的,背部则是棕灰或者是棕黄色。这群猴子平日的饮食主要靠参观游玩的贵族们投食喂养。如果,正好赶上没有人来游园,那猕猴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来度过日子。

    今日玉津园开放,来参观的人非常多,自然投食喂养的人也就非常多。没钱投食的人们就站在旁边近距离地观看这群长相丑陋全身是毛的猴子。稍微有点钱的人则会买一些白面馒头扔给这些猴子们吃,放眼望去地上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白面馒头,很显然这些猴子们对面前的食物已经失去了兴趣。瞧,路边一个又大又圆的馒头,只被猴子咬了两口,就被无情地抛弃在了地上。有一只不大不小的猴子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瓶酒,它拔开瓶子上面的瓶塞便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酒。可能是因为酒的口感并不太好,它刚喝几口就将瓶子甩到了一边。辛辣的酒刺激着口腔和胃,让猴子上窜下窜,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一幕逗得围观的人们哈哈大笑。

    那些有钱的公子小姐们才不会向猕猴们投白面馒头这种低俗的食物呢。他们扔出去的都是各种甜食点心,这可把猴子们的瘾给挑了起来。我们总能看见,几只猴子为了抢一块甜点,争得头破血流。要知道,在当今社会,能吃上一口甜食的人,那都是绝对有钱的人家。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而言,是很难品尝到这令人感到幸福和甜蜜的滋味的。所以,当这些富家千金少爷来向猕猴施舍粮食时,站在旁边最底层的百姓则接受着命运最现实的心灵折磨。

    不知道什么时候,猕猴之间突然冒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他俯下身子,在捡地上的食物吃。也许是因为饿了很久的原因,老乞丐就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将食物大口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的肚子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不管塞了多少食物,就是不见饱。

    “喂,老家伙,快滚,快滚。”突然,有个穿紫色衣服的男人朝老乞丐大声喊道。

    此时的老乞丐加快的手上的动作,继续大把大把地抓起地上的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

    “听见了吗?老东西,叫你快滚!”紫衣男人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揪住老乞丐的衣襟怒吼道。老乞丐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抓起地面的食物狼吐虎咽地吃着。这样彻底激怒了紫衣男子,只见他抬起右腿,猛地踹向了老乞丐。老乞丐顿时便弹飞了出去,整个人正好落在了宋小榆和宋福的面前。宋小榆想也没想,赶紧将老乞丐扶了起来。

    “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东西,叫你吃!”紫衣男子说着,又将腿抬了起来欲再次踢过去。宋小榆赶紧站上前去挡住了对方。紫衣男子见面前有位姑娘挡在了道上,便指着对方说:“小姑娘,快让开。这跟你没有关系。”

    宋小榆站在那里就是没有让。旁边的宋福见状,赶紧拉开自己的妹妹。可惜,宋小榆又重新站了回去。

    “你打人,不对!”

    “嘿,我怎么就不对了?”

    “地上那么多粮食,猴子都不吃了。人家捡起来吃了,你干嘛要打人?”宋小榆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可是我们家公子扔给猴子吃的东西,我们有权让谁吃,让谁不吃。怎么滴啦?”

    “你公子是谁?我又不认识!扔在地上的东西,就是可以被人捡走!”

    “哟,你这个小姑娘,嘴还挺厉害的啊。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紫衣男子说完,见对方依然坚定地站在原处,便提起手就要向宋小榆打过去。宋福见状,赶紧冲到前面,一把抓住紫衣男子的手。大声地吼出一句:“你敢!”

    “呵,原来有帮手。谁怕谁呀?来人,都过来帮忙!”

    在紫衣男子的一声呼唤后,四五个同穿紫色外衣的男子冲了过来,他们团团围住宋福。老乞丐见一场激烈的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赶紧从旁边的缝隙里偷偷地溜走了。

    很快,这场激烈地战斗就开始了。刚开始,宋福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得甘愿被对方狠狠地揍了。后来,他逐渐进入战斗状态,在躲闪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的同时也趁机开始还击。这些年,宋福一直在偷偷跟一些民间艺人学习武艺,此刻就是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了。很快,他便抓住了回击的时机。只见他向前滑步,迅速向左转体,然后从右边包抄一个男子的小腿,然后重心前移,提起右脚一下踢中了对方的下怀。紧接着,宋福又用左脚向前滑步,右掌迅速砍向另外一个男人的颈部。很快,这四五个男人便都被宋福打趴下了。他们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受伤的部位痛苦地呻吟着。当宋福还想再好好教训一下前面这些可恨的男人们时,宋小榆赶紧将他拉住了。

    “哥,别打了。”

    “你们几个别让我再看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躺在地上呻吟的那些紫衣男人们一听,赶紧爬起来,然后灰溜溜地跑开了。

    “小榆,我们走!”

    说着,兄妹俩便转身准备离开。

    在此时,就在不远处的都南青,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手下,见各个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心中的怒火顿时就又串了起来。

    “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都南青本来想再吩咐一些手下过去给刚才那对兄妹一个狠狠地教训。可惜,此时他发现自己的父亲大人正同几个官场上的朋友走过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心中的想法。不过,对于一向嫉恶如仇,从不允许自己吃亏的都大公子,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地放过这对兄妹呢。他想了一会,便抓起旁边仆人手中托盘里的甜点,然后用力往那对兄妹离开的方向扔去。而此时宋福和宋小榆刚走开几步,都南青扔过来的甜点正好打在了宋小榆的身上。宋小榆本能地转过身去看,目光正好与都南青撞见。都少爷挂着坏笑的脸,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点心,和地上扔到那些甜点一模一样。就是他把东西扔过来的!难道这还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吗?都南青在那群紫衣男子的簇拥下,显得身份极其特殊而特别。

    宋小榆想了想,毕竟今天出来的目的并不是来找麻烦的。于是,心中的愤怒马上又被按了下去。就在她准备再次跨步离开的时候,突然一群猕猴围攻了过来,它们围在宋小榆的身边疯狂抢食刚才扔过来的甜点,吓得她不敢动弹。宋福见状,赶紧捡起地上的木棍去驱赶这些猴子。抢到甜点的猕猴们舔舐着嘴唇满足地离开了。而那些没有抢到食物的猕猴们则在宋小榆周围继续狂躁地搜索着也许未被发现的美食。就在此时,一只猕猴一把抓住了宋小榆手中的布兜,然后使劲一拽,瞬间就把那布兜抢到了手。只见它单手抱着布兜,转身就逃窜而去。

    “哥,我的兜被猴子抢走了!”宋小榆大声呼喊旁边的宋福。宋福立马就追了上去。可惜,猴子飞檐走壁的功夫太厉害,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着急的宋氏兄妹俩赶紧追了过去。

    都南青见那兄妹俩被猴子捉弄,连忙拍手叫好,他的笑声穿透了人群,被他的父亲大人听见了。都玉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想:“哼,不务正业的东西!”

    宋小榆经过都南青身边的时候,她用力地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地便快速离开了。

    兄妹俩分头寻找抢包猴子的踪迹。宋小榆沿着长廊,最后来到了玉津园里一处比较僻静的小花园里。她在沿途的小径上找到了今天买的一些物品。一路跟随痕迹,她最后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自己的布兜。只是,布兜被可恶的猕猴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宋小榆环顾四周,然后随便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去砸树枝上的布包,石头都扔完了,也没有把布包砸下来。她又朝四周搜寻,在花丛中发现了一根一米左右长的树棍。于是,她便想拿这根树棍将布包打下来,结果发现还差一截。宋小榆想了想,决定爬上旁边的假山上。站在高处,果然缩短了距离。可惜就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够住树枝上的布兜了。

    沉思了片刻,宋小榆再次举起手中的木棍去够树上的布兜,这一次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假山的一角。这样,自己便可以慢慢地将身体探出去。木棍的最远端已经快够住布兜了,就差一点点。再把身体往外伸一伸,好,非常好。马上就够着了。木棍已经碰到了布兜,现在只需要耐住性子,马上就会成功的。就在宋小榆欢喜地够住了树上的布兜时,她的脚下突然踩空,整个身体一下子往侧面倾倒,她就像一个沉重的肉球被抛向了空中,正要与坚硬的大地母亲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最后要摔得有多惨就不用再想了。

    你一定会想,此刻男主应该出现,浪漫的英雄救美时刻即将出现了吧?你一定会想,就在宋小榆闭眼尖叫等待老天的惩罚时,结果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软软的而且有温度的东西上面。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正抱着自己。你一定会想,那一刻她的心跳得特别快。这是作为女主角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男人抱,感觉有点紧张,有点手足无措,头脑有点空白。

    可惜,你一定也想不到,她真的是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且撞击的声音很响,响到都可以听到骨裂的声音。摔下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被砸晕了,疼得连呻吟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宋小榆才缓过来,她忍住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捡起地上的布兜,拖着残疾的身躯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宋小榆离开时正好与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撞了一个满怀,与此同时,她怀里的那堆东西也因刚才力量的冲击飞散出去。他们的身体触碰的那一瞬间,宋小榆像一只受惊地野马连连往后退,她努力与男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男子见地上散落的东西,连忙蹲下帮忙拾捡。这时,宋小榆也恢复了意识。她也赶紧蹲下去收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很快,地上就剩下最后一个木盒子。他们将手同时伸了过去,男子的手还是快一些,首先触摸到了木盒子。宋小榆慢了半拍,手正好触碰到了男子的两根手指头。她惊慌失措地将手抽离了回来,两个脸颊就像被铁烙烧得通红,她低着头,眼神躲闪着无处安放。男子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女子,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将木盒子递了过去。宋小榆望着眼前的木盒子愣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她像一只不小心干了坏事的老鼠,仓皇逃走了。

    男人望着宋小榆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但又立马恢复了平静。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脚下踩到了某个坚硬的物品。他好奇地将腿挪开,一看,原来是一根不起眼的“小木棍”。男人捡起那根木棍仔细打量,发现这不起眼的木棍原来是一支顺着木枝纹路制作的简易发簪。

    “庞兄,你怎么在这儿啊,大家都在等你呢。”一位手持宝剑的男子走过来对戴斗笠男子说。

    “抱歉,我刚才有点事耽搁了。”戴斗笠的庞姓男子说。说完,他们便朝林子地深处去了。

    一阵风雨之后,地面散落着一些青黄的树叶。湿润的地面上爬满了青苔,这里又恢复了常日寂静而无声地画面。